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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0部分

醉玲珑(完)-第17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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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朵霞一时愣在他面前,看得出神。他的风雅,他的孤独,他的霸气,哪一个他才是真正的他?她全然不知了,眼前这个男人心底里藏了太多的东西,沉淀在那双明澈的眼睛里,是波澜万顷的风华。   
    “朵霞,多谢你陪了我这么多年。”   
    千里明月清秋色,莫道离别。   
    心中莫名地泛起愁绪依恋,朵霞向前扑入了夜天湛的怀中。夜天湛愣了愣,慢慢伸手,拥住了她。   
    他身上的气息,淡淡春风般的暖,吹透黄沙飞天,落日残阳。他的微笑是她一生永不会忘的记忆,坚毅如山的怀抱,给她力量和勇气,她可以笑着转身,一别之后是天涯。天涯路,轻纱飞天,驼铃声远,玉笛轻折悠扬,婉转成千年的辽远与思念。   
    夜天湛唇间清扬的笛声荡漾于波光粼粼的湖面,起起伏伏,悠然飘洒。朵霞倚在他身边,心里空无所有,只余这笛声。   
    此身,如梦。   
    月落天清。   
    西出雍门,阳光下秋高气爽,风扬旌旗。五千玄甲军轻骑护卫朵霞公主归国,仪仗浩荡,绵延数里。   
    因答应了朵霞,夜天湛并未出城送行。朵霞启程的一刻,他站在城头高阁之上遥遥看着她远去的背影,心间是她明朗的笑语:如果有一天,你厌倦了这里,记得有一个人在西域等你。   
下卷 第75章 世事如棋局局新   
    朗日如金,折射在武台殿雀羽色青蓝水透琉璃瓦上,将阳光幻出一片宝光艳潋。一个青衣内侍匆匆迈上殿阶,进了殿中,下意识便放轻了脚步。   
    深色近墨的檀木地板光洁如镜,倒映出重重金帷肃垂的影子,锦字花纹漂浮如云,一直延进幽深的内殿。当值宫人都远远屏息站着,人人低眉敛目,不闻半丝声响,内侍的足音落在空寂的殿中仍旧格外清晰,不觉背心已见了微汗。待见到殿前常侍晏溪,他低声禀报了什么,晏溪斟酌了片刻,便往宣室走去。   
    隔着一段殿廊,宣室中传来隐隐说话声。晏溪行至最后一道九龙墨玉屏风跟前,听到皇上沉冷的声音便迟疑了一下,虽有急事,但也不敢轻易打扰。却只这么一站,里面的话声停住:“什么事?”   
    晏溪趋步上前,转过屏风,只觉得气氛凝重迫人。里面除了湛王,只有凤衍、杜君述和斯惟云三名重臣,人人面无表情,唯湛王一双微挑的眸子淡淡看着对面的凤相,颇有几分犀利的味道。   
    晏溪俯身垂首,目不斜视,禀道:“皇上,含光宫刚才急召御医入见。”   
    夜天凌黑沉沉的眸底轻微一波,连带着湛王也抬眸。这消息对凤衍来说却来得最为及时。果然,皇上将手中的奏疏一合,丢下话来:“回去想清楚改作何处理,明日奏本上来。”言罢拂袖出了宣室,起驾含光宫。   
    凤衍躬身领了,转身退出时暗中瞥了湛王一眼,心下恨恨。   
    今年夏天,沧浪江遭遇水患,连续不断的暴雨使得江水决溢,河道泛滥,湖、云两州十七郡田毁城淹,尽成一片泽国。这样的洪水已有多年未遇,皇上急掉江左水军出动战船迁移百姓,抢修因洪水而决口的广安渠,复又两次拨银赈灾。七八月过后大水渐退,由于赈济得当,两州未再出灾疫乱情,忙乱了数月,各方都松了口气。   
    不料此时,帝曜二年的金榜探花,接替斯惟云督修广安、广通双渠厄梅羽先,却一道奏表将凤衍的长子,身兼工部侍郎、江左布政使重任的凤京书参到了御前。参他私自挪用修渠造项,使得广通渠迟迟不能竣工。大雨来临,江水暴涨,广通渠不能发挥预期作用,以致广安渠不堪重负,决堤千里,尽毁两州房舍良田。   
    这一弹劾到了御前,皇上极为震怒。近年清查亏空,第一查的便是挪用,这本便犯了大忌,何况又造成毁堤淹田的重灾,即刻传凤衍入宫见驾。   
    凤衍一到武台殿便觉出气氛不对,跪拜后未听到叫起,劈面一道奏疏落在了面前,“自己看吧。”   
    黄绫奏疏落地,赫然展开在眼底。梅羽先刚劲挺拔的笔迹力透纸背,墨迹深亮,字字如刃,看的凤衍渐渐冒出一身冷汗。正恼火这一个微不足道的六品外官,哪里来这么大的胆量弹劾凤京书,一抬眼,正看见湛王淡笑间一抹亮刃般的眼神。   
    凤衍心念电闪,将奏疏重新呈上,俯身叩首:“皇上,奏疏中所言涉犬子,按定制臣应该避嫌,不便多言。”   
    湛王乌墨似的眼稍轻轻一挑,唇边笑意隐隐加深几分,处变不惊,温而不乱,不愧是三朝宰辅相臣。   
    御案之后,皇上冷眼看向凤衍:“广安渠毁坝决堤,水淹千里,你身居中枢之要,难道也没有话说?”   
    “臣等失职,未能事先防患于未然,以致发生这样的事情,臣请皇上降责。”凤衍先行请了罪,继续说道,“但广安渠究竟何故决口,臣以为应先查清原委。堤坝出了问题,负责督造的的官员难辞其咎,难免会为了要推卸责任寻些借口,其言不可全信。”   
    话音一落,身旁响起湛王的声音:“这几年清查亏空,各部的缺漏都一一补齐,唯有工部的一直以两渠的工程浩大为借口,一拖再拖。现在亏空仍旧在,广通渠工程停滞,广安渠毁于洪水,不知工部的造银究竟用在了何处?凤相不说造银的事,却将原因归咎于其他,这是为何?”   
    凤衍立刻道:“王爷,臣刚才只是回皇上的话。至于修渠的造银,若要问,当先由尚书省追究负责此事的户部。王爷若想知道,臣尽快发文尚书省,让他们责查。”   
    听似恭谨的语调,却因为太过恭谨,便带出了些非同寻常的意味,仿佛皇上的问话可以暂且放下,湛王的话却不能不答。   
    湛王如何听不出凤衍是想将殷家拖下水,冷笑道:“何必如此麻烦,此事只需问一问凤京书便明白了。听说凤京书在司州故里修了一座佛寺替凤相夫人祈福,以南岭檀香为木,东海白玉为阶,自称连皇上为太皇太后修筑的昭宁寺也不能及,不知此事凤相以为如何?”   
    凤衍暗惊,不想凤京书酒后一句醉话,千里之外湛王竟知道得如此清楚,除此之外,不知还有多少事落在了他手中。当即说道:“小儿为母捐资礼佛一事,事先曾蒙皇后娘娘准许,娘娘还因此恩赐修缮之资。山野小庙岂敢与昭宁寺相提并论?昭宁寺的规模造项王爷最为清楚,此话岂不荒谬?”   
    湛王眼中冷芒一沉,对面杜君述和斯惟云同时皱眉,凤衍果然姜老弥辣,这一招攻守兼备,不但搬出了皇后,更是将皇上与湛王间的一笔旧账也暗算在里面。   
    想当初湛王与皇上不甚和睦,因深知皇上诚孝祖母,对昭宁寺不肯有半分马虎,命人将昭宁寺的造价成倍提高,造金成佛,斥建寺之资千万,使得国库越发吃紧。昭宁寺竣工之后,堪称天下佛寺之首,寻常寺院无人能出其右,如今不仅是皇家寺院,更是天竺、西域、吐藩等僧侣东入中原论法的胜地,弘扬佛法,教化民众,香火十分鼎盛。   
    这几年湛王尽心为政,国库充盈,皇上虽心知其中曲折,但并不欲追究,只是话自别人嘴里说出来,难免让兄弟两人心中都生出些微恙。   
    湛王抬眸间与凤衍凛然凝对。凤衍眼中森森阴冷,湛王唇角那丝清雅的笑容已缓缓淡了下来,尚未说话,便听皇上道:“朕问的是广安渠之事,与昭宁寺何干?广安渠耗资四十余万,三年始成,现在毁于一旦。明年若再有暴雨,你们想让朕置江左百姓于何地?”   
    两人都肃容不再做声,这时旁边斯惟云忙顺着将话题带回了修渠之事:“皇上,当务之急还是要抢修广通渠,此次若不是广通渠未成,湖、云两州不至于遭此灾难。但梅羽先也有不当之处,洪水来时,既知广通渠不能使用,便应该及时在上游开闸泄洪,则可以毁泸阳、沣知等几郡的代价,保全两州十七郡,亦使广安渠无恙。”   
    这话说的公正,谁也不偏帮,杜君述接着道:“梅羽先一个六品郡使,年纪轻轻,怕是难做此决断,说起来也不能完全怪他。”   
    斯惟云点头道:“皇上,不如还是让臣回湖州吧。”   
    夜天凌沉思片刻,却问湛王:“你觉得呢?”   
    湛王道:“臣弟以为事情关键倒不在人上,而在于例制。就拿这修渠的造项说,经户部到工部,入布政使司,再到州府,其中多少无用之功,费时费力。其实各处造项完全可由户部直接调拨给督造处,不但提高效率,亦可杜绝那些贪赃枉法之事。”   
    凤衍方要说话,忽然瞥见皇上冷淡的目光往这边一带,听到四个字:“此事可议。”   
    凤衍警觉,双目微眯,眼缝里一道精光暗闪。   
    天下三十六州九道布政使统管所辖州府军政,无不重权在握,眼前明摆着皇上是有心要收权中枢。湛王看准了这个时机,猝然发难,梅羽先弹劾凤京书定然是早已设计好了的。   
    九道布政使中有四人是凤家嫡系亲族,再议下去,湛王必是拿凤家的人开刀,凤京书首当其冲。凤衍心知一不留神,这步是落在了下风,正要设法周旋,恰巧晏溪的禀告打断了议事。   
    皇后体弱多病,但向来很少传御医,突然急召,定是出了什么意外。莫说是皇上,便是在座所有人都悬起了心神。   
    推出武台殿,凤衍出宫回府,一路盘算。有皇后在,看来皇上还是给凤家留着情面的,否则今天这弹劾直发廷议,那便无论如何都无法挽回了。湛王如今势头逼人,这关口皇后可不能有任何不妥,但只靠着皇后,凤家也步步都在险中。凤衍前思后想,正思虑难平,不料此时,宫中却传出了喜讯…皇后有妊。   
    去年澄明殿之后,有了秦国公的例子,朝臣都不敢再提储君一事。但天子无嗣始终使得大事,如今御医已证实皇后得嗣,举朝内外都松了口气,纷纷上书贺表,凤衍亦借机再上了一道请罪的奏疏。   
    不知是不是因为中宫的喜讯,皇上并未严惩凤京书,只是革了他的户部侍郎,限日填补挪用造项。日前那场风波便暂且被压了下来,朝中湛王和凤家的势力依旧均衡,一时都不能占上风。   
    刚入十月,天气略微有些转凉,卿尘有孕之后身子畏寒,便比往年早些移居清华台。夜天凌早增拨了数十名宫女随侍,指派御医每日请脉,格外紧张她,只差没下道圣旨将人禁足在寝宫。   
    卿尘虽笑他小题大作,但自己也很是小心。所幸数月下来,除了开始那段时间略有所不适,一切都还算平安。   
    这是新年渐近,四域藩属之国纷纷来朝觐见,一些准备来年提调使用的官员也奉旨入帝都述职。夜天凌诸事缠身,每天不得空闲,却不管多忙,隔几日必定亲自召见御医黄文尚。   
    黄文尚自圣武朝入宫,多经历练,一手医术在御医院已是佼佼者。去年老御医令宋德方告老还乡,他便升迁御医令一职,主理御医院。这日入宫,因皇上一直与湛王在议事,他便候在偏殿,等了一个多时辰,才有内侍前来宣见,   
    转过廊阶,黄文尚远远在殿前见湛王从里面走出来,温玉样的脸上似笼着层淡霜,不甚清晰。再看时,沿着雪色冷清的龙台玉阶,那白袍玉冠、风华俊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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