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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部分

兰陵缭乱-第110部分

小说: 兰陵缭乱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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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公主愣愣望着她的背影,忽然捂住了脸,痛苦地流下了眼泪。

  死去的人已经没有机会再见。

  而活着的人,也会从此消失。

  她,还有这个高家,永远的,真正的失去长恭了。

  斛律府内,还是往常一样的宁静。

  恒伽坐在房内翻看着书籍,脸色虽是一片沉静,但显然心思完全不在这里。虽然这次长恭比上一次恢复的更快,还全心全力的操办起孝琬的后事,甚至也拒绝了他的帮助,但不知道………她究竟还能撑多久?

  “斛律大人他在休息,王爷你……你……小的去通传一下……”门外忽然传来了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和断断续续的说话声,接着房间的门就被砰的一声打开了。

  他抬起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略带狂乱,又伤心欲绝的脸。他的心忽然狂跳起来,按捺住了自己的惊诧忙问道,“长恭,怎么了?”

  她什么也没说,只是摇着头,忽然上前了两步,紧紧拽住了他的衣襟。泪水如断线一般流着,流着,很快流到她的嘴里,苦涩的……渗透喉咙……多的……渗透了那几乎说不出话的声带。

  “大娘……一直骗着我。”她那破碎的声音犹如划过他心间的一把利刃,顺着逐渐黯然的语调,迷浊了他的眼眸。

  这一刻,他感到心如刀割。

  他知道他的毁灭开始了,因为他懂得了什么是极致的心痛。

  最珍惜的人被残忍地伤害,自己却,连最简单的安慰都做不到。

  他只是无言的拥抱着她,将她紧紧地靠在自己怀中。

  长恭努力地睁大眼睛,仿佛想看清楚这眼前的一切。

  但眼前却突然模糊,所有的光线瞬间暗淡。

  一切重归黑暗。

  一切知觉……都失去了。

  夜已深。今夜的星在深邃苍穹的映照下,闪烁的格外璀璨,朦胧的月光将黑夜紧紧包裹,不愿它泄露半分清寒之色。

  恒伽坐在榻边,轻轻摸了摸长恭发烫的额头,面露忧色,起身绞干了盆里的毛巾,小心翼翼地擦拭着她脸上微微沁出的薄汗。之前她已经好了许多,没想到今日受了打击又变得厉害起来。

  这些日子以来,她所承受的已经太多太多了,再这样下去,她真的会崩溃的……

  他静静看着她的脸,脑海中却不知为何又浮现出那个老者所说的话,“若是女孩,儿时丧父,少时丧母,一生坎坷,受尽苦难……”

  心,像一直以来小心珍藏的瓷器被尖锐的棱角划到了,裂了道若有若无的口子,微妙的痛夹杂着害怕,裂缝间显现朱红的颜色,是血管中流淌的血液颜色。他缓缓伸出手轻柔的摸了摸她的脸,回想起那一年,刚刚失去娘的小长恭独自千里迢迢从长安跑到斛律府,却因为他的关系挨了两个耳光,还被赶了出去……他的心里更是一阵刺痛。

  从没有………这样后悔过那时的举动。

  一直以来,他待每个人都是一样,不特别对谁青睐,也不特别对谁无情。别人对他好,他不是特别感谢,别人冒犯了他,他也并不怎么计较。他对谁都亲切有礼,而绝没有任何人可以接近他身边,靠近属于他的范围。一直都是这样的,没有特别想要的东西,没有特别想做的事情,无论何时只要随波逐流就好,往后的人生也打算这么过下去了。

  也没有人,比他自己更重要。

  可眼前这个人的出现,却在不知不觉中悄悄打破了他所有的伪装。

  “长恭,对不起……”他喃喃低语,不由自主地紧紧抓住了她滚烫的手,好象一放手她就会从什么地方掉下去一样。

  就这样,一直紧紧抓着她的手,直到清晨第一缕惨白黯淡的朝光穿入房间,投射在他的眼睛上。他慢慢睁开了眼,忽然发现长恭的眼睛是睁着的,只是寂定定的望着虚无。

  他急忙放开了她的手,低声道,”长恭,你好些了吗?“

  她似乎什么也没听到,过了半晌,忽然一字一句的说道,“恒伽,我不想再见到他们,等办完三哥的后事,我想去漠北。”

  他微微一惊,随后又露出了一抹了然的神色,嘴角轻扬,“好,那就去漠北。”

  ……

  黄昏时分,秋风中夹杂着微微丝雨悄悄落下。

  昭阳殿外的世界落雨纷纷。沉寂的环境中,水是惟一的音色。高湛站在窗前,任凭雨水零星飞来,溅湿他的衣袖、额头。黄昏的雨中,他一抬手饮尽了觞中的酒,随后又剧烈的咳嗽起来,那胸闷的感觉又开始折磨起他,让他几乎难以呼吸。雨滴洋洋洒洒,如一场白雾浸湿整座王宫,浸透他的心魂……他感到了由内泛起的冷意。就像是如烟的雨已侵袭浸透他的身体,连同心也泡在发白的雨雾中,缓缓下沉。

  恍惚中,仿佛看到有人正擎一柄红伞,款款而来,在雨中,那春水般的眸穿透如水烟岚,向他温柔凝视……他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幕,心跳加快,那个正向他走来的人,可是,可是………长恭?

  难道,她………已经原谅他了吗?

  那人越走越近,一直走到窗外才停了下来。红色的油纸伞,青竹的扇骨,红色的底子上是一片片揉碎了的零星碎花,如脉脉的浮萍游荡在雨天迷离的天气中。从伞下露出的,果然是那张令他魂牵梦萦的脸。她今天只穿了一件纯白的衣裳,最简单的样式,系得很仔细的水蓝色束带顺着秋水一般的腰线流淌下来,停在脚踝的末梢处绣着几片精致的淡绿竹叶。

  “长恭,你不进来吗?”高湛难以遏制心头的喜悦,连声音里竟也有些微颤。

  她摇了摇头,握紧了手中的伞,“九叔叔,听说你又犯了气疾?有没有好好服药?”她的声音暗哑却异常平静。

  高湛神色复杂的看着她,又是惊讶又是欣喜又是感动,她叫他九叔叔了,她还在关心着他,她………一定会原谅他的。

  “我还好,你呢?长恭,对于孝琬的这件事,我………”

  “九叔叔,”她神情淡淡的打断了他的话,“还记不记得我们第一次相遇时,我还把你当成了九哥哥。”

  高湛虽然对她忽然提起往事感到有些不解,但回忆起那时的情景,还是露出了一丝温柔的表情,“当然记得,那时的你,就是个让人伤脑筋的孩子。”

  “那九叔叔,还记不记得先皇杀人的时候,你在桌子下按住我的手,不让我说话……”

  “记得,那是为了不让你胡说八道。”

  “记不记得你成亲的那天,你特地来看我。”

  “记得,长恭你那时还生气了。”

  “记不记得我强迫你吃那么苦的药?”

  “记得……不过我还是都喝完了。”

  “记不记得……”

  她梦呓般的问了无数了记不记得,他也随着她重温了无数遍那些温馨的回忆,一点一滴,历历在目,刻骨铭心。

  “长恭,别在外面待着了,快点进来吧。”他低声说道,茶色眼眸内流转着无尽的温柔。

  “九叔叔。我有一事相求。”她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低低唤着,缠绵婉转,仿佛穿越时光,寂寂而来。清晰的时光,陈旧的记忆,一点一点如空气般抽离。

  他点了点头,“只要我能办到的,一定会答应你。”

  她深深凝视着他,眼眸内闪动着陌生的光芒,一个笑容,忽然在脸上浅浅绽开,若流年光错般的眩目,如残翅的伤蝶,美轮美奂。

  “斛律光将军驻守漠北多时,也是时候该回来了,臣请求皇上准许臣前往漠北,代替斛律将军驻守边关。”

  猝不及防的,漫天的水气朝他们扑面而来,一时间烟斜雾横,唯一的看得清只有窗前那枝半凋零的红叶。鲜明的色彩,在雨水的滋润下,弥漫出一种病态的红艳,悲哀得,悲哀得无法忍受……

  “你说什么?”他如遭雷击,“长恭,你要离开我,离开这里?”不等她回答,他的神情理带了一丝隐隐的狂乱,“我不会答应的。我不会答应的!”

  “九叔叔,不要让我更加恨你。”她的声音小的几乎听不见,一点一点叙述着恍若隔世的痛,“让我离开这里,或许我还能记得这些和你一起美好的回忆。如果再继续让我留在这里,我只会越来越恨你,连同这些回忆全部都遗忘……”

  他怔怔地看着她,心仿佛在瞬间裂了开来,撕扯出从未有过的剧痛。第一次感到痛楚是在什么时候,他早已不记得了。可是这夜的痛在黑暗里漫延伸展,让他几乎要流泪。就算有来生,灵魂深处也总会被这痛楚触动。

  他忽然听见奇怪的折响,象是体内有什么东西断裂的声音。

  极轻微,轻微得就象树叶脱落时的声响。

  “请皇上准许臣即日前赴漠北。”她牢牢盯着他,再次重复了一遍。

  他胸口一阵气闷,剧烈地咳嗽了几声,喉间有一阵腥甜的味道涌上来,他急忙用手捂住了嘴,感觉到有湿热的液体溅到了手心里。

  几乎是在同时,他转过了身,背对着窗外的长恭,从紧闭的唇齿间挤出了三个字,“朕准了。”

  缓缓摊开了手,几点殷红的血色犹如雪天的红梅,触目惊心在他的手里盛放。

  他紧紧握成了拳,闭上了眼睛。那些只有他和她才拥有的回忆,他绝对,绝对不允许她遗忘。

  “多谢皇上。那臣就此别过皇上。”她低低回了一句,望着他的背影,心如刀绞,从怀里掏出了那个小老虎香袋,轻轻放在了窗棂上,用最平静的语气又说了一句,“这是我最后一次这样叫你了。九叔叔保重。”

  说完,她也转过了身,刚迈出了一步,忽然听到了身后传来他的声音,“长恭,将来总有一天………你会原谅我的是不是?”那样温柔而绝望的、抛弃了昔日全部骄傲与尊贵的声音,在夜色中绽放出无边的忧郁和孤寂。他刚想再说些什么,却被剧烈的咳嗽截断。

  长恭静静站在那里,脸色苍白得如同死人一般,然后清晰无比的吐出了三个字:“不知道。”

  说完,她一步一步地往前走去,缓慢的脚步沉重无比,仿佛,一脚一脚踩在自己的心上。

  窗子被大风吹得撞出了响声,砰的阖上了。仿佛切断了彼此之间仅存的联系。

  从别後,宫阙漠北不相见,此恨绵绵无衰绝。

  于是,不再眷恋,疾步离去。

  走在黑漆漆的长廊上时,她听见红叶凋零的声音,清脆的,很像心脏破碎的声音。

  红叶盛放的奢华,恰似他的容颜。沉醉复沉醉。醒时,叶落如潮退。这一场红叶般刹那绚烂又刹那飘零的时光,终于走到了尽头。然后,来生来世、生生世世、永生永世,他和她,再不相见。

  再不相见。

  …

  漠北

  秋雨一阵下了好几天。

  直到长恭出发前去漠北的那天,天终于放晴了。

  因为不愿意应付那些假惺惺前来相送的同僚,她想趁着天色还没亮就带着小铁出发。

  “长恭哥哥,就算到了漠北我也要留在你身边。”小铁皱着眉小声说着。

  长恭将她抱上了马,拍了拍马背,“小铁,听话,现在你回到你的哥哥身边,才是最安全的。我是去驻守边关,和阿景是敌对的双方,随时都可能发生冲突,你不适合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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