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夫-第6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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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思怔然出神。
老者端起茶盏含笑而饮。
明思眼中渐渐清明,半晌后,起身离座,对着老者深深福身一礼,“多谢老师傅点化。”
“喝茶吧——”老者坦然受了明思一礼,呵呵而笑,“一泡乃是水,这二泡三泡方是茶中精髓。快些来品。”
说着,提起水壶揭开晾起。
待沸水水泡消散,热气微歇之际,提壶高悬而注,于是,盏中旗枪再度舒展。
老者放下水壶,如水月色中,一双老眼含笑清明,“丫头心智坚韧,也未曾携香,今日为何到此?”
明思闻言垂目,“小女子虽不拜佛也不求道,可心中却以为佛道之理暗蕴天道。万物如尘埃,人心渺小,故而常迷惑,常惶恐。”说着,抬首环顾四周微微而笑,“小女子前来此地,便是为求一个指引。”
老者一笑,“丫头原来是为求天道而来。”
明思展露笑颜,颔首而笑,“不曾想竟遇见了老师傅,果然是缘法。”
老者哈哈大笑。
明思端盏饮茶。笑而不语。
老者笑容一敛,忽道,“今日得见确是缘法,老夫也颇懂些许命理之术,丫头若有想问之事,老夫不妨替丫头推测一二?”
想问之事
明思唇畔的笑容缓缓收起,眸光颤了颤。
有想问的么?
是的,有。
可是。真的问么?
在欲出口的那一瞬,明思忽地生了惧意。
这样的问题,又非她本人之事,那更是飘渺之说。不外乎两种可能。
老师傅能回答,或者不能回答。
若是回答,也只两种答案。
若是否,那心中最后的一抹光亮还能坚持下去么?
若他说是,那自己就能坚信么?
即便能坚信,可那样怀了太多希望的等待,是否会更加的漫长而焦躁
忽地失了勇气!
轻轻将口闭拢,明思深深吸气,再轻轻摇首。“多谢老师傅,小女子无话。”
老者看出了她眼中的挣扎,了然地笑了笑,却未有再继续说下去。
继续冲起了第三泡茶。
三泡茶过,老者长身一笑而起,便同明思告辞。
看了看夜色,明思挽留之言还未出口。老者却笑看明思,“老夫出世已久,日月轮转于老夫并无分别。意随心动而已。”
明思只好将话收回,无奈一笑后颔首一顿,以示送别。
老者再无多言,一笑洛须后转身朝后门飘然而去。
望着老者消失在夜色中的最后一抹身影,明思忽地脚步朝前一挪,下一步却倏地又顿住。
这一迟疑间。老者身影却已没入后门。
明思怔了怔,垂眸须臾,转身朝前殿行去。
方走出数步,颚敏行了过来,朝后门方向望了一眼,奇异道。“这般夜深,那老师傅怎还下山?”
明思摇首一笑,“他应不是俗人,萍水相逢,我自不能勉强。”
颚敏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王妃可要安歇?”
明思有些不心静,“不了,我想去殿中看看。”
“奴婢陪王妃同去。”颚敏道。
明思摇首,“不用,我想自己去。”
不愿勘破,更不愿放下。
那自然要好好思索沉淀一番才是。
见明思执意,颚敏也知她心性,遂不再勉强,只轻声坚决,“奴婢在殿外等王妃。”
明思望着她微微一笑,轻轻颔首。
明思未有在倒钟寺久留。
翌日一早天微濛,便起身整理行装离去。
幸好是回来了。
从地道一入府,纳兰笙便匆匆而来,道一刻钟前元帝遣人入府宣令她即刻入宫觐见。
明思未在府中,纳兰笙言语遮掩,打发了宫人替明思接了口谕,道明思稍后便去。
又是即刻觐见?
看了看窗外的夕阳余晖,明思心中生异。
上回是明汐惹出的事,这回又会什么?
纳兰笙同样费解,却有更多的担心。
察觉纳兰笙的忧心,明思伸手握了握他的手,噙笑浅浅,“五哥不必担心,我心中已有主意。虽无十成把握,但也可一试。”
时间耽误不得,故而纳兰笙虽有疑问,却也未有出口。
“好,五哥在家等你。”纳兰笙轻声点头,目光温暖。
明思笑了笑,入内换衣而出。
一身月白素净,鬓边只两支银簪,此外别无他饰。
大汉风俗,家中若有一位直系至亲过身,女子鬓上便簪一支银簪。
明思这几日在府中一直未饰任何饰物,这银簪是几日来第一次佩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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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九十二章 圣心有测(一更)
同样的一条路已经走了两回,到了岔道口,明思留意看那冷脸公公的动作。
这次没有去偏殿,而去朝着御书房的方向行去。
看来这次是私下接见了
明思垂了垂眸。
就在明思抵达宫门时,同一时刻的御书房中,荣安正坐在书案后俯视着跪在房中的路十三,满面怒色,眸光冷冽。
鹿儿公公在门外恭敬禀报,“皇上,睿亲王妃已到宫门。”
荣安没有理会,只冷眼盯着路十三,眼底是森森寒意,“朕再给你一次机会,方才所言可还有隐瞒?”
路十三垂首,脊背挺直,“属下未有隐瞒。”
白皙的面上,右侧额际正有一抹血痕蜿蜒而下。
在他身体右侧两步远的地面上,无声息地歪躺着一块紫金麒麟镇纸。
荣安冷凝看着他,须臾后,语声沉沉,“朕已给过你机会,既是如此,若有差池,就休怪朕不念情面了!到里面去,给朕好好听着!”
路十三起身,行了一礼,一言不发地走向内间暖阁。
鹿儿公公瞅了一眼,蹑步进来将金镇纸拾起在袖间擦了擦,恭恭敬敬的放回书案上。
忽地他余光一扫,见走到内间暖阁门口的路十三指尖朝后几不可查的弹了弹,似有一细小物飞了出来。他心中一凛,再顺着方向一看,在元帝书案前方地面上出现了一小滴血色。
荣安坐在书案前,此际垂眸。眼底暗色一片,也不知在想什么。
鹿儿公公迅速的收回目光,弯腰镇定退下。
鹿儿公公方走到抄手游廊转弯处,便见明思款款而来。
他顿住脚步,让到一边,抬眼看了明思一眼又垂下,恭敬行礼。
一对上鹿儿公公的目光,明思心中蓦地一跳,可鹿儿公公极快地就垂了首,她也不知方才那道眼色是自己的错觉还是鹿儿公公真的若有所指。
不过小心驶得万年船。明思心中还是又加了两分谨慎警觉。
冷脸红衣公公将明思引到御书房门口。禀报了声就退下。
明思应声而入,身后的门扉就被合拢。
只看了一眼荣安的面色,明思便敛容垂眸行礼。
这一回,御书房中未有设座。荣安也未有出声赐座。
明思福身半晌。荣安只目无表情的望着他。一词未发。
明思静静维持着姿势,心中生起不妙感。
她能感觉出,今日的荣安比起那日在偏殿时是不同的。
今日的他。是真的有怒气!
心中警醒之余,便生惊异。
忽地余光一扫,只见书案上文房四宝依旧,几摞奏折也依旧,唯独有一处不协调——那紫金麒麟镇纸正确的摆放位置当是首朝东侧尾朝西侧,而此刻,那镇纸却是掉转了个方向,首朝西尾朝东!
这样的位置对荣安而言是不顺手的
顿时心下微动,明思迅速收回视线,依旧恭敬不动却用余光四下打量起痕迹来。
视线方一转到书案前,心中又蓦地一凛!
书案正前方的地面,在荣安视线看不到的位置,墨玉地面上有微不可见的一点湿润殷红。
是血!新鲜的血迹!
若非新鲜,血迹纵然湿润也断不会这般鲜艳。
明思垂落目光,只静静望着自己的鞋尖,眉目沉静从容。
看着眼前的女子,一身月白将身形显得愈发单薄荏弱,可那雪白的面上,神情却是娴静之极。
青丝素挽,两支银簪斜斜素淡。
福身这般久,她的身形竟然纹丝未曾动过。
眼前蓦地浮现出另一张熟悉之极的男子面容,胸口微微有些沉闷,不知不觉心中的怒气便消散了一些。
“平身。”荣安语声淡淡。
明思稳稳直身。
荣安的目光抬起,在她鬓边的银簪上落了良久,“两支?”
明思一怔,旋即明白过来,轻声回道,“家中老太君过身,三婶过身,明思身为晚辈,理应全礼。”
她明白荣安的意思,故而这般回答。
换做旁人不会有这样的疑问,而她却有不同。三夫人是她生母,但她并未认亲,故而按礼,非子女直系是不必佩戴这银簪的。
两支银簪,若非未老太君和三夫人所簪戴,那便是为了老太君同
荣安深深地望着她,心中有些复杂。
凭心而论,他从未欣赏过一个女子如同眼前这个女子。
即便对太后,他也只是恭敬孝道。
女子不如男,当主后宅,生儿育女。
这是他从先帝那里接受的训诫,而这么多年,他自己也深以为然。
可这个女子不同,很不同。
连一向桀骜自持,比他更看不上女人,甚至厌恶女人的老十七都为她动了凡心,最后甚至还为了她不惜殒命。
荣安对这个聪慧知晓进退的女子,向来是有几分喜爱的。
他比谁都清楚,是这个女子的出现缓和了他们间剑拔弩张的局面。
在今日之前,即便是明思坚持不肯交出黑甲军兵权,他心中也并未真正对她动气。
明思能想明白的东西早就在他计量中,他明了这不是一个简单的抉择,他也清楚明思坚持己见并非是有何图谋。
所以,虽然该做的事他依然会做,但心中却并无多少恼意。
身为帝王,情绪和理智定然是分得极清楚的。
荣安喜欢一切尽在掌握的感觉。
无论人还是事。
可是,就在早前。他才忽然知晓了在他眼皮之下,他一直自信满满认为掌控无遗的人,竟然对他隐匿了那样的消息,而且还隐匿了那样之久。
他竟一无所知!
真正怒不可竭!
他的侍卫大统领竟然同睿亲王妃早在数年前就有旧,且还是救命之恩这般的交情!
他飞快地联想到那两封战前寄往苍郡的密信!
一个闺阁弱女子即便再聪慧,如何就能未卜先知,这般准确!
他不信!
但不信的同时,他又希望路十三说的是真的。
看错一个人虽是小事,但身为帝王的骄傲他不能接受这种背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