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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部分

龙床:大明王朝六位皇帝-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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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棣征安南起因于被愚弄。当时安南国内发生弑君自立事件,弑君者为骗取中国承认,诡称自己是前国王陈氏之甥,“为众所推,权理国事”{152}。朱棣信以为真,遣使前往,正式封其为国王。谁知不久前国王之孙成功逃至南京,朱棣方知被骗,特派征南副将军黄中等领五千人马护送该王孙回国继位,弑君者闻讯遂铤而走险,半道上设伏,杀了王孙,甚至连明廷使臣也一并杀掉。
  弹丸小国胆敢愚弄、羞辱伟大的永乐大帝,竟然还杀死“天使”,朱棣的震怒可想而知。永乐四年七月,朱棣点起八十万大军,拜成国公朱能为大将军,分别从广西、云南两路进入安南。虽非师至捷闻,但小小安南,终不能当此大军;翌年五月,战争结束,罪魁祸首被生擒,随着南京受俘仪式完成,朱棣证明和恢复了他作为天朝上国君主不容挑战的荣耀。
  事情到此为止,都还算理所应当。毕竟那个弑君者咎由自取,而且中国对于属国的责任与尊严,也确实应予维护。但接下来的事情,却超出了“正义”的范围———一个月后,朱棣以前国王家族尽被篡位者所杀、“无可继者”为由,将安南并入中国,改为交阯布政使司。
  为什么这超出了“正义”范围?照说,历史上这块土地几次并入中国版图,到明代初年为止,脱离中国也只四百来年,朱棣的所为,蛮称得上“有史为证”。
  问题在于明朝建国时,朱元璋对尊重安南主权,有过正式承诺。洪武元年,他在给安南的诏书中明确说:“中国奠安,四方得所,非有意于臣服也。”{153}
  朱元璋作此承诺,既非权宜之计,更不是耍心眼、说漂亮话以换取各国对明政权的拥护。他是通盘考虑方方面面,权衡利弊,而就明朝与周边“蛮夷诸国”的关系得出自己的结论。这结论是:“得其地不足供给,得其民不足以使令。”洪武四年九月十二日,朱元璋在南京奉天门临朝之际,对中央各部门负责人讲话,其中有这一句。{154}以后,《皇明祖训》里收录了朱元璋一段话,意思大致相当,文字则有区别,应该是另一次谈话———但“得其地不足供给,得其民不足以使令”一句则一字不易,说明这是他经过深思熟虑而固定下来的基本观念。这句话中,“得其地不足供给”有鄙薄他人之嫌,但“得其民不足以使令”的认识,却很清醒。他意识到,就算征服别国,由于民族心理与文化的不同,也势必使管理和统治极其费力,最终“徒慕虚名,自弊中土”,相当不明智。作为封建帝王,朱元璋有此认识,已属难能可贵。所以他在诏书中给予安南国的“非有意于臣服”的承诺,绝非权宜之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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伪君子朱棣(42)
有了承诺而背弃之,就很有点理亏了。
  本来,朱棣替安南平乱,干得比较漂亮,但关键时刻他好大喜功的癖性却忍不住发作。就算王族陈氏的确全被杀光,也不能以此为借口吞并其国。
  不出两年,安南人便为了复国而起来造反。镇压下去,再反,然后再镇压……如此反反复复,直到朱棣死,安南就不曾平静过。二十年中,安南人充分显示出其特有的顽强、桀黠。一如数百年后的法军和美军在越南的境遇,明军在安南亦陷于泥淖之中难以自拔:撤兵,面子不允许,不撤,又无法扑灭反抗,疲于奔命,焦头烂额。
  不过,这样的局面势必要等到政策制订者本人亡故,才得消解;朱棣在世时,哪怕再难支撑,被派往安南的明朝士兵也只能硬着头皮顶下去。到了宣宗朱瞻基继位(中间仁宗朱高炽在位仅一年而崩),面子问题终于不是障碍,苦苦支撑再无必要,于是明军从安南脱身之事被迅速提上议事日程。
  此事在朱瞻基心中必酝酿已久,以致刚刚上台,他就在与杨士奇、杨荣两位亲信大臣的密谈中,透露“三二年内,朕必行之”{155}。然而,未待朱瞻基设计好体面收场的办法,宣德二年九月,驻安南的明军即遭受毁灭性打击,“官军大溃,聚被执……七万人皆没”{156}。明军统帅成山侯王通被迫与安南军队签订退兵盟约,而安南方面则适当照顾明廷面子,上表以示恭顺。消息传到北京,朱瞻基召开御前会议讨论如何应对。前明军统帅、英国公张辅以及吏部尚书蹇义、户部尚书夏原吉,竭力反对,主张增兵安南。而两年前即知朱瞻基心事的二杨,不失时机地提出罢兵,说:“兵兴以来,天下无宁岁,今疮痍未起,而复勤之兵,臣不忍闻……今请抚而建之,以息吾民。”这实际上就是朱瞻基本人的观点,他立即表示:“卿二人言极是。”{157}持续二十年之久的安南战争,终于就此落幕。虽然此事收场方式不够体面,但朱瞻基在正确与错误之间,还是做出了勇敢的选择,这比他的祖父强很多。
  征安南这件事,跟朱棣办的其他事,还不太一样。既有合乎情理的一面,又有蛮不讲理的另一面。最初,出兵也算应安南合法君主之后的请求,尽宗主国的义务,在当时总的来说是正义的。可是戡乱的责任尽到之后,朱棣却起了贪心,吞并其国,这完全是野心家本性的发作。这一点,一比较就很清楚———在他之前的朱元璋,和在他之后的朱瞻基,都不具备这性情,所采取的立场也都比他理性。
  其次,对这件事哪怕我们宁愿从极端民族主义的角度出发,不以为他不讲信义,反而称道他雄才大略、勇于拓疆———即便如此,二十年里国内百姓所承受的痛苦,和国家大量财力的抛掷,也是无法漠视的。征安南之首役,中国一次即动用八十万大军,超过后来北征鞑靼的规模,庶几举国兴兵,耗费之巨可想而知。钱从哪儿来?还不是从老百姓锅里、口里搜刮!这且不说,然后在安南一拖二十年,明明深陷泥潭,却为了个人面子死不抽身,而让国家背此沉重负担。永乐名臣解缙一度任交阯参议,比较了解安南的实际情况,他曾对朱棣“力言”,安南“得其地不足郡县”,只宜当做羁縻之国,与它建立“宾贡”的关系,但“文皇不悦”,听不进去。但最后结果证明解缙是对的,谷应泰评论道:“至是【指中国撤兵】言始验。”{158}朱瞻基做出撤出安南决定的理由是“息兵养民”,等于公开承认朱棣二十年的安南政策“兴兵害民”。专制君主的个人英雄主义,往往以民生凋敝为代价。
  单单安南事件支出的军费已极庞大,再加上营建北京、造南京报恩寺及大琉璃宝塔———耗资二百五十万两、投入十万夫役,历二十年才完工———等巨型工程,以及郑和六下西洋这样的“壮举”,不可能不伴以横征暴敛。朱棣在位时,没人敢说真话;他死后,宣宗朱瞻基下诏求言,这时才有人敢讲真话。湖广左参政黄泽上了一道很长的折子,全面抨击永乐朝政,称“今丁男疲于力役,妇女困于耕耘【按:耕耘本男子之事,此语盖谓男子悉被抓丁充役,田间普遍要靠女人耕种】;富者怨征敛之繁,贫者罹冻馁之苦”。进而,就永乐之弊提出以下具体批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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伪君子朱棣(43)
向也【一直以来,指永乐年以来】,南征北讨,出师连年,辎重牛马,耗散钜【巨】万。又江北困于营造【指北京工程】,江南疲于转输【大量物资要从南方输往北方,以供营造和战争之需】……向也,料差日繁,饥者弗食,土木屡作,劳者弗休。养官马者或鬻子以偿驹【运输及战争对马匹需求太大,以致为官府养马者由于不能完成任务,只好卖掉孩子换回马匹】,佃官田者或典妻以纳税【由于同样的原因,租种官田者不得不靠典妻来完税】。{159}
  显然,黄泽所奏是有目共睹的事实,所以朱瞻基没有生气,而是“嘉纳之”,承认他言之有理。
  就是在这情形下,朱棣居然双线作战,深陷安南泥潭的同时,又在北方连续发动五次对两大蒙古部落鞑靼和瓦剌的亲征。五次北征分别是:永乐八年征鞑靼,永乐十二年征瓦剌,永乐二十年征鞑靼,永乐二十一年征鞑靼,永乐二十二年征鞑靼。
  连续对蒙古部落亲征有无必要?肯定地说,有必要———如果确实收获了有人所称颂的“妖氛残孽,荡焉廓清,几无孑遗”{160}的成果。因为明代大部分时间来自蒙古部落的威胁和骚扰,证明了这件事的必要性。然而“张皇师徒,穷追遐讨,深入漠北,以靖胡虏”,明显没有达到目的,否则绝不应该仅隔二十年就发生“土木之变”,英宗朱祁镇被瓦剌军队生俘的如此严重的危机。
  五次北征,被很有气势地形容为“五出漠北,三犁虏庭”,像犁地一样把蒙古人的地盘连根翻了个底朝天。单看这些形容词,我们会以为朱棣给予敌人以何其具有毁灭性的打击,但细看随驾亲征的官员所做记录,则令人满腹狐疑。
  翰林检讨金幼孜,跟随朱棣参加了永乐八年、十二年两次北征,其间,逐日记录经过,后成书《北征录》(亦称《北征前录》)、《北征后录》,是这方面最直接的第一手资料。
  永乐八年第一次北征,二月十日师出北京,一路游山玩水、狩猎赏景,所获者野马、狡兔、黄羊耳,金幼孜能够记录下来的朱棣谈话,也无非“汝等观此,方知塞外风景”。“汝等观此,四望空阔,又与每日所见者异”一类品鉴风光之语。在路上行了整整三个月,未遇蒙古部落一兵一卒,直到五月八日,才报第一次军情:某胡骑都指挥使“获虏一人至”。第二天,五月九日,再获“胡寇数人及羊马辎重”。之后,敌又无踪影。直到六月九日,总算见到一小股比较整齐的敌人“列阵以待”,“上麾宿卫即催败之,虏势披靡,追奔不十余里”。这“十余里”的追逐,竟然就是朱棣惊天动地第一次北征之最大战役。后面,仅偶遇“游虏”而已。六月十四在一河边发现“游虏”,“虏怆惶渡河,我骑乘之,生擒数人,余皆死。虏由是遂绝”{161}。七月十七日,朱棣率大军回到北京,第一次北征结束。
  “获虏一人”、“追奔不十余里”、“生擒数人”……这就是永乐大帝从二月十日到七月十七日,历时长达五月有余、用兵五十万,如此波澜壮阔的北征,所取得的“自古所无有也”{162}的辉煌战果吗?而且最奇的是,“虏由是遂绝”———只抓了几个俘虏,怎么会“绝”呢,又怎么“绝”得了呢?
  跟第一次比,永乐十二年第二次北征,战果堪称“巨大”,但也不过“毙贼数百人”{163},且是以“五十万之众”对“可三万余人”{164}极悬殊的兵力所取得的。
  以后三次,就近于搞笑了。
  永乐二十年的北征,三十万大军未至,鞑靼首领阿鲁台率部望风而逃,朱棣完全扑空。即便一贯极尽粉饰之能事的《太宗实录》,在添油加醋编造“杀首贼数十人,斩馘其余党无算”之余,也还是闪烁其词地透露了实情:“丑虏阿鲁台闻风震慑,弃其辎重牛羊马驼逃命远遁。”{165}既称“远遁”,当然连影子都见不着了,何来“首贼”可杀,且至“数十人”?彼此矛盾,其说不攻自破。真实情况如何呢?此次北征系因阿鲁台的鞑靼部寇兴和(今属内蒙)杀明朝守将王焕而起,可是阿鲁台听说朱棣亲统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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