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苏联到俄罗斯-第6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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确信,这是斯大林故意采用的政策,目的在于收买党和苏维埃机关的上层,使其落入某种连环套之中。这是一种路线,旨在借助于直接收买,借助于灌输丢掉职位就丢掉特权、失掉自由甚至生命的恐惧思想,从而保证官员们绝对听话,并积极地为个人迷信服务。”(第312页)不仅这样,它不仅当时能够为这个权力结构正常运转服务,还能够为抵制改革、保卫这结构永世长存服务。阿尔巴托夫了不起的地方,就是他也是一个享有特权的高级干部了,却并没有让特权收买他的良心、是非观念和社会责任感,而把它揭露了出来。且看看他的一段描写吧:“高级机关干部的主要津贴来自克里姆林宫的食堂(作为一种伪装,它的官方名称是‘医疗饮食食堂’)。每个月的中饭和晚饭餐券官方定价为140卢布,但我们只需付一半的钱。实际上没有一个人在那个食堂吃饭,人们用他们的餐券到那里去买各种食品,买到的食品供他们的全家食用还绰绰有余。那个食堂出售许多最昂贵的食品包括鱼子酱、高级鱼类、由专门工厂生产的质量大大超过一般商店出售的香肠以及上等的高级糖果和水果。当我第一次把我的四天的食品份额带回家的时候,和我们住在一起的我的岳母简直不能相信她的眼睛,她说,在新经济政策以后,她从未见过这样的食品。这样我们一家的食品只需花我们收入的10%,而普通的公民则需花他们收入的60—70%。”(第113页)有的人就因为舍不得失去这些而成为改革的反对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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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正:无可奈何花落去——读格·阿·阿尔巴托夫的回忆录(4)
在对外关系方面,这里可以分做同社会主义国家的关系和同资本主义国家的关系两项来讲。同中国的关系是个大题目,在这篇短文里容不下,不说了,只说东欧的那些国家。阿尔巴托夫指出:“这些国家在我国的积极参与下,甚至是按照我们的意旨,在四十年代末期被迫接受符合我国(要加上:当时的)社会主义概念的政治制度、经济结构和国内秩序。这是我国政策最重大的失误之一。我们宁愿舍弃相互尊重的良好的睦邻关系,热衷于建立军事政治同盟并对邻国内部事务进行粗暴干涉。当时就付出了诸如柏林、匈牙利和捷克斯洛伐克事件等等的代价。然而真正受惩罚时刻的到来则是在八十年代末。”(第360页)谈到1956年的匈牙利事件,他说:“匈牙利为这些事件付出了沉重的代价。但我们也为此付出了不少的代价。首先是我们国内已经遇到许多困难的非斯大林化政策和改革政策被刹住车了。”(第70页)对此,他作了这样概括的总结:“历史证明,一个社会在极权主义的暴虐专政之后,留存下来的常常是一片烧焦了的土地,历史上曾有过许多例子说明,在这种专政之后,跟随而来的或者是长时期的社会萧条,或者甚至是国家和社会的解体。的确,成为斯大林主义的最终牺牲品的不是所谓的东欧卫星国,而是我们国家自己。”(第4页)
同资本主义国家的关系,只说一个美国。苏美关系方面书里说到的题目很多,这里只提一个军备竞赛问题。阿尔巴托夫指出:“在这些年内我们全力以赴地狂热地卷入军备竞赛的漩涡,很少考虑这样做会导致什么样的经济后果和政治后果。”(第279页)“在这个时期我们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清楚地向美国、向北大西洋公约组织表明,我们要赶上他们的任何新军事计划,有时甚至用两个或三个计划回答他们的一个计划。美国人很快就算出来,在苏联国民生产总值比美国及其盟国少三分之二到四分之三的情况下,这件事开辟了一条可靠的(主要的是)对于他们没有任何风险的破坏苏联实力的道路,归根到底,通过在无望的军事角逐中的经济消耗,有可能使苏联遭到彻底失败。正是在里根时期,在他执政的最初几年,制定了‘竞争战略’构想,制订了军事建设计划,其目的专门在于‘使苏联以往的国防投资成为过时的’,他们借助自己的计划,强迫我们在非常不利的、代价高昂的、拖垮我们的环境中进行竞争。”(第283页)戈尔巴乔夫接掌权力之后,感觉到了这个危险,他提出“新思维”,重要的出发点之一就是停止军备竞赛。可是已经晚了。
阿尔巴托夫说:“我们从斯大林后四十年中应该吸取的最重要的教训就是:在政治机制方面必须破旧立新,必须建立民主制度、政治文化以及文明的公众意识。我坚信,这就是改革的主要任务。我们能否解决这一任务,解决到何种程度,关系到我们强国的未来,甚至关系到我们的国家究竟还有没有未来。”(第332~333页)
还有没有未来?这问题提得太尖锐、太可怕了。阿尔巴托夫作为一位高级干部,一个体制内的人物,当然是力图避免这“没有未来”的结局。为此,他曾经利用每一个机会去影响决策人,都没有结果。眼看着一个接一个的机遇被白白错过,眼看着一个接一个的失误积累起来,最终出现了他力图避免的可是又是意料之中的结局。我在他的书中,看到了一种无力回天的痛惜之情。
(原载《随笔》2002年第4期)
【附录】
译者的误注
阿尔巴托夫的《苏联政治内幕:知情者的见证》(新华出版社1998年版)是一本好书。它不但提供了许多过去公众不知道的史料,还提出了许多引人深思的题目,是近年来最吸引我的书籍之一。译笔也好。译者还加了一些注释,提供了有关背景材料,有助于读者对原著的理解。可是,正如卷首《译者的话》中说的。“因翻译时间比较匆促,错误在所难免”,确实有注错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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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正:无可奈何花落去——读格·阿·阿尔巴托夫的回忆录(5)
在第464页,正文有这样几句:
“我确确实实尊重马克思主义的相当不少的著作和思想。我不仅把马克思主义的‘创造父辈’,也把社会党国际的杰出的领导人,还有像葛兰西、卢卡契、布洛赫和马尔库塞那样的人都包括在内。”
对于这里提到的四个人名,译者都有注。其中注(3)是这样的:
“(3)布洛赫(Ernest Bloch,1880…1959)瑞士作曲家。”
这显然同正文不相衔接。于是去查工具书。果然发现是误注,原书说的是另一人。据《不列颠百科全书》,此人是Ernst Bloch(1885…1977),德国马克思主义哲学家,提出“希望的哲学”。旨在完成他认为马克思主义对实在的不完善观点。1933年逃离纳粹德国。1948年回到莱比锡大学任教。因为他对马克思主义思想的发展有不同于正统的说法,遭到了东德官方的非难,他的著作受到批判,主编的杂志也被封,1961年逃到西德。
书中提到的四个人,都是马克思主义者,可是从正统的眼光看来,又都或多或少有点异端的味道。明白这一点,对正文中的这一段话就容易理解了。
从这个角度来看。另外的几个人的注文虽然没有错,却有不足之处。例如注(2):
“(2)卢卡契(Lukace Gyorgy,1885…1971)匈牙利哲学家,文艺批评家。1918年加入匈牙利共产党,1919年任匈牙利苏维埃共和国人民文化委员。共和国失败后流亡国外,1930年起住在莫斯科。著有马克思主义美学,文艺理论、哲学史等著作。”
此人通译卢卡奇,注文中说的这些,都没有错,但为了和正文相衔接,却至少应该补上两点:一、他在1923年出版的论文集《历史与阶级意识》对马克思主义作了独特的评价,但被指责为偏离马克思主义正统学说。二、1956年的“匈牙利事件”中,他是积极参与者,事件期间任文化部长,失败后被捕,后来被驱逐到罗马尼亚,1957年获准回国。
再如注(4),马尔库塞,通译马库泽,原注也没有错,只是没有提到他的马克思主义批判哲学。
此书重印的时候,以上意见或者可供参考吧。
说起译者的误注,还可以举另一例。这不是我发现的,是听蓝英年先生说的,那是在新华出版社1997年出版的《斯大林秘闻》的第576页上。书上有这样一句:“希特勒在1944年底联合了三巨头”,译者对“三巨头”加注:“指德、意、日。”这就使读者难以理解了。第一,“三巨头”通常是指三个人,怎么会是三个国家呢?至于说,第二,德意日三国的联合,并不是“1944年底”的事,早在1941年9月27日,就在柏林签订《德意日三国同盟条约》了。再说,第三,到了“1944年底”,哪里还有这三国的联合呢?早在这年的9月9日,意大利就向盟国投降,退出战争了。
原来这是因为没有看懂原文而弄出来的误译和误注。这一句的原意是:“希特勒在1943年底促成了三巨头的联合”,指的是1943年11月28日至12月1日斯大林、罗斯福、丘吉尔三巨头的德黑兰会议!正文把1943年误为1944年,只是不知道是原本就弄错了,还是译本弄错的。听蓝英年先生说,这书中的问题还不止这一处,就看这一处,也就够吓人了。
(原载2002年7月12日《文汇读书周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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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英年:拉利萨,你好吗?(1)
1989年9月,我应苏联教委邀请,到苏联海参崴市远东大学汉学系教授汉语。我乍到异邦,很多地方不习惯。吃饭就是难关。戈尔巴乔夫上台后,苏联经济状况不断恶化,商品匮乏,尤其是食品,副食店货架空空如也,海参崴居民的生活水平一落千丈。教研室主任博洛京娜对我说:“您现在就像瞿秋白当年那样,经历《饿乡纪程》。”
1989年俄国人的生活水平当然不能同1920年相比,但比勃列日涅夫的“停滞时期”差得多。进学校饭厅先得排队。我到苏联新学的第一句话就是:“哪位排在最后?”拿着塑料托盘依次排到放食品的台前,金发碧眼的女服务员,给我一份一份地往托盘上放菜,面包自己取。然后再到收款处算账付钱。饭厅里虽有座位,但早被学生占满,只得站着吃。最让我受不了的是吃不到蔬菜。买水果吧,都是从中国运来的,不是不熟的便是半烂的,都是我在国内不吃的。没有办法,只好去买,可等我下课去买时,早被俄国人抢光了。
到远东大学后,在我结交的第一批俄国朋友中,便有图书馆管理员拉利萨。我每天到图书馆看报,同管理报刊阅览室的拉利萨渐渐熟了。拉利萨毕业于远东大学英语系,人逾中年,风韵犹存。她对我非常热情,甚至允许我把报纸带回宿舍看。有一次我对拉利萨抱怨没蔬菜吃,她同情地望着我,什么也没说。第二天我去看报的时候,她在空罐头瓶里装了半瓶蔬菜送给我。此后她每天都给我带半瓶蔬菜。她不值班的时候,我去看报时,蔬菜瓶压在刚到的报纸上。一连几个月都如此。一个外国人这样关心我,我着实感激。菜不断变化,有胡萝卜、西红柿、茄子还有蕨菜。我原想他们吃什么就分给我一点,但蕨菜并不是俄国人常吃的菜,副食店里虽有,但由于价钱高,无人问津。她家如何吃得起蕨菜?她家的生活状况如何呢?我很想知道。冬去春来,半年过去了,我只知道她有一儿一女,丈夫在列宁格勒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