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禁聊斋-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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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毕竟它曾经是啊……”哥也叹了口气,“总还有点过去依稀的影子,就足够我们回忆的了,走吧……”
万花阵。
“哥,你带我来这里干什么啊?我又不是小孩子,还玩迷宫?”我看着眼前缭乱的迷宫阵型,有点晕。
“去走走看嘛,考察一下你的智商,看你多长时间能走出来。”哥眨眨眼睛。
“有什么意思啊,万一我在里面兜圈子走不出来怎么办啊?你陪我一起进去吧!”
“我可不进去,我就要看看你自己能不能走出来呢……”哥认真地说,“万一你真的走不出来……就留在里面好了。”
“哼!”我一转身,昂首阔步,雄赳赳气昂昂地自投迷网!
一走进去才知道,越过一人高的青砖墙,虽然能清楚地看到迷宫中心的亭子近在咫尺,但是要想走过去,却并不容易,常常是你眼看着亭子就在眼前,可随着小路左转右拐的,那亭子就转到你身后去了……
转了几道弯,碰了几次壁,我终于想到一个笨笨的方法。我不再总是抬头盯着那中心的亭子,而是低头贴着身子右侧的墙壁,只顺着一面墙,慢慢地走,慢慢地绕……当眼前终于出现了几级台阶,我才抬头望去,啊,亭子终于就在眼前了,而亭子里面,坐着笑眯眯的润枫!
我楞在那里,半晌都忘了问,他是怎么到这里来的?
润枫无奈地看着我:“傻丫头!”然后他站起身,向着我身后万花阵的外面挥了挥手。
我急忙随着他的目光回头望过去,正看见哥也朝我们挥挥手,然后,他转身,慢慢地走了。
“你,你怎么会来这里?”我终于想起该问的话。
“我是特意来告诉你检查结果的啊,怎么,你不想知道吗?”他笑起来。
我心里的石头落了地:“电话里说不就成了,干吗非让我兜那么大的一个圈子啊!”
“电话里说多没戏剧效果啊!”润枫得意地一歪头,“设个圈套看你钻才好玩呢!”
“哼,我哥难道是你的同谋?”
“协同作案而已!主谋还是鄙人!喂,你到底想不想知道检查结果啊?”
忽然觉得他才像个孩子。我长出了一口气,慢悠悠地说:“看你这副德行,早就猜出来了!”
“哈哈,鬼丫头!猜出来了我也要郑重宣布一下——阴性!都是阴性!丫头,我终于可以抱你了!”说着不由分说把我扯进怀里。我晕忽忽的,只知道眼泪把他的衣服都弄湿了。
等狂跳的心平静下来,我轻轻推开他:“坐下,好好说话……”
“还说什么,这段日子我提心吊胆的,整天担心自己……失去了你,我就什么都完了!我什么都想过了,我忍着不给你打电话,不跟你联系,就是怕我控制不住自己去找你……总之现在一切都好了!一个小插曲而已!”
“雨晴呢?她怎么样?”我问。
“她?……”润枫显然对这个问题没什么准备。“检查结果没问题,我就送她回家好了,反正是自己的亲爹亲娘,还能怎么样她?”
“你怎么解释这段时间你们俩……?”
“喂,我可是学雷锋做好事啊……等等,我怎么觉得……谁家吃饺子放了那么多醋啊?”
他是彻底恢复了以前的样子!我无奈地摇摇头。
他误会了我,赶紧解释:“我说的是真的,我真的是无意中遇到她的,她当时那样子,你说我能不管吗?可是她……最后才跟我说那事,我一个大男人,总不能撒手不管吧?何况我们还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呢。再难我也只好咬牙抗着了。只是委屈你了!相信我,这事就这么过去了,一天云彩满散,没事了啊!走,咱们去福海划船去!”
然而事情并不是像润枫说的那样——坐在船上,我收到了一条短信,是雨晴发来的。
“丫头,我们曾经是好朋友,对吗?我要告诉你我和润枫的事情……”
我的心好像一下沉到福海的水波里去了。恍惚间我明白了,这段日子其实我并不关心那张诊断证明书上画着的是加号还是减号,我担心的就是这条短信,担心雨晴会来和我要回他……现在真的来了,我该怎么办?他,也许,从来就不是我的……
“丫头,你怎么了?是什么短信?”润枫正卖力地划着桨,他坚持要划这种手划船,说是这段日子憋闷坏了,有劲没处使,要释放一下。
我随手按了删除键说:“是个广告,现在手机里净是这样的无聊的广告,真讨厌!”
“丫头,我有东西要送给你……”润枫停下划浆。
“不不!”我慌乱地说,“现在别!等以后……”
“紧张什么啊?反正早晚要送给你的!”
“不!”我坚决地说,“过一阵子吧,我还有好多事情需要想明白呢,给我时间!”
润枫奇怪地看看我,“你是不是累了?看你好像不舒服的样子?”
“是,我觉得浑身没力气,今天走了不少路,可能是累了,送我回家吧,哥一定等着我呢……” 我紧紧地攥着手机,手心里出了很多汗。
润枫点点头,不再说什么,继续划浆,小船向着夕阳荡去。
莫名的,想起了那只断线的红风筝,就是那么一阵风吹过,它就轻易地挣脱了我,飘进了紫禁城,飘进了夜深沉。慢慢从我的视线中消失,我可以一直看着它,却再也抓不住它……
六宫深锁万娇娆,
多半韶华怨里消。
灯影狮龙娱永夜,
君王何暇伴纤腰。
颤巍巍把这首《天启宫词》录下,紫露已是娇喘连连。难得竟还有人体恤宫中女子的心事,宫禁森严,谁又能听得到那声声叹息?
“姐姐,你怎么又起来了?写字劳神,快歇下了,看着了风寒!”提水进来的鸦儿嗔怪地夺下那条帕子。
紫露苦笑一下道:“都到了内安乐堂了,还稀罕身子做什么,瞅不准明儿就去了浣衣局,后儿就到了静乐堂或者娆娆坟……”
“姐姐!”鸦儿扑过来掩住她的口,“不要乱说!你的病会好的!”
紫露摇头,“好不好的,我也认命了。鸦儿,你只帮我记着,等我到了娆娆坟,你一定叫他们把我葬得浅一些,我也好早一刻转世投胎去……宁可投作个猫儿狗儿,也不作今世这样的人……”
“姐姐,你不要这样唬我,我怕……”鸦儿小小的身子微微颤栗着。
“好好,姐姐不说了。”紫露抚摩着鸦儿的垂发,“可怜你小小年纪,就因为打碎了一只胆瓶,被打发到这个地方来……姐姐只盼着早点过去,不再受罪,可是你怎么办呢?”
鸦儿眨眨眼睛:“姐姐,我舍不得你。这里只有你肯关照着我……”
“是你在关照着姐姐啊,别人都怕姐姐把病过到身上,只有你不嫌弃姐姐啊……姐姐真的好想,带你离开这里,这里是宫殿,也是坟墓啊!”
说到这里,两人自然又是泪流满面。
秋天的风,已经有些沉重了,吹到身上,寒在心里。
娆娆坟,就在西便门外二十里的诸葛庄。不过是几亩薄地,是一个好心的嫔妃捐资买下的。这之前,宫人们是没有资格入土为安的,最终等待她们的,是阜成门外五里许的静乐堂,那里有一座塔似的屋子,南面开个小门,四面通风。无名无份的宫人死了,得不到赐葬,便会被送进那里,一把火烧个干净。
紫露存下了一点点遗憾,心里想着,不要去静乐堂吧,还是娆娆坟好些,有些姊妹陪着,想来不会太过冷清。唯一留恋的,便是眼前这个小妹妹,替她想想以后漫长崎岖的路,想想望不到头的宫门,心里灰灰的,不复有一星半点的光芒。
这辈子做了宫人,活着也如同死了一般。
却怎么也没能想到,死,先落到了鸦儿的身上。
又是一个日复一日的黄昏,紫露忽然一阵心悸,颤颤地走到窗前,斜阳滴血,夜幕将垂。
身后的门“吱呀”一声——“是鸦儿吗?怎么这早晚才回来?”
只有轻轻的啜泣声。
紫露忙回头,见是隔壁住的依荷:“怎么了?鸦儿呢?今日不是你们同去浣衣局取浆好的衣服吗?”
“……正是,姐姐,我们回来的时候……偏赶上圣驾往慈宁宫去,我们躲避不及,跪在路边,皇上经过,瞧见了,叫鸦儿抬起头……”
紫露心头一凉。“后来呢?”
“后来皇上并没有说什么就过去了,可是……可是……”依荷哽咽着,“我们正要回来,忽然有太监过来,说鸦儿刚才弄脏了淑贵妃的朝服……鸦儿说没有,那太监一个巴掌就打过来……”
紫露咬住嘴唇不能出声,听凭依荷讲下去。
“我吓得不敢动,鸦儿还要争辩……那太监说鸦儿失了规矩,竟扭着她去了……半晌,扔回来一件带血的衣服给我,正是鸦儿的……姐姐……”
淑贵妃妒心最盛是宫中人尽皆知的,却万不想只因为皇上看了小小的鸦儿一眼……紫露眼前一黑,险些晕倒。
“鸦儿,现在,哪里?”
“刚已经被放进后面的柴屋了……说是明儿宫门一开,就送去静乐堂化了……”
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转醒的,不知道依荷是什么时候离去的,只知道心已经被泪水浸泡得碎了。就这样了吗?就这样再见不到那个长发垂髫的小妹妹了吗?就这样再听不到那燕语莺声的娇嗔了吗?
好想去柴屋里看看她,此刻,夜凉如水,可怜的小妹妹,会不会觉得冷呢?
无奈身子软软的,连抬起一只胳膊的力气都没有了,紫露只能大睁着眼睛,望向窗外无尽的黑夜。
“扑棱棱……”,一只小小的乌鸦收起翅膀,落在窗台上,黑豆似的眼睛眨巴眨巴,好似——
“鸦儿?是你吗?”紫露心头灵光一现。
乌鸦望前跳了两步,竟进了屋子,落在已经熄灭的灯架上。
“鸦儿,真的是你,就过来,过来我的床头,姐姐,已经没气力了……”
乌鸦听懂了一般,真的振翅,划落一道漂亮的弧线,落在紫露的枕边。
“啊,是你啊,鸦儿,真的是你啊!苦命的妹妹,想煞了姐姐……”紫露眼角落下一滴大大的泪珠。“怎么你小小年纪,就先姐姐走了呢?姐姐真想求告上天,换你回来啊!”
乌鸦摇摇头,回来,回来有什么好呢?
“是啊,回来又有什么好呢?这样的日子实在没什么可牵念的……”紫露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却不能。“姐姐也是去日无多了,你若是能等等姐姐,黄泉路上,我们姐妹倒是还可以相依做伴的……”
乌鸦似乎是高兴地叫了两声,“哦啊,哦啊……”
“你是说,好啊好啊?”紫露笑了,“脾气改不了,还是小孩子心性啊,可是姐姐……莫若你来帮姐姐一把?”
乌鸦听了这话,忽然腾空而起,落在窗口,要飞之时,又回头看了紫露一眼——那是鸦儿的目光——姐姐,等我,我就回来!
紫露读懂了乌鸦的话,心里忽然波平如镜,知道今夜就是解脱之时,顿时无牵无挂,只等鸦儿来接她走了……
这一夜的三更时分,宫中守夜的太监忽然看见黑压压一片乌鸦无声地飞来,齐刷刷落在金鳌玉蝀桥西、棂星门迤北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