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池几重-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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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真的什么也不说么?如果万一……我是说最坏的可能,那岂不是等于我间接害死了小花和黑眼镜?
又一次陷入了进退两难的抉择,换句话说就是一个绝境,我简直能够看到我站在一个独木桥上,面前是闷油瓶手握黑金古刀眼神冰冷,身后是黑眼镜单手持枪笑容邪魅。
这画面想着挺唯美的,有点高手决斗的感觉,但是仔细一想去他娘的唯美吧,这事儿要是真发生了我干脆让他俩一刀把我捅穿再一枪把我爆头算了。
我心说我是多么奇葩啊,总是能够把自己纠结在举步维艰的境地。
举棋不定了很久,我最终的决定是,守口如瓶。
没错,我心里还存着几分希望——甚至可以说是信念——那就是闷油瓶他不会真的动我和我身边的人,他只是缓兵之计,我不知道我现在还有没有这样想的资格,尤其是在我对他说过那样绝情的话之后——说实在的,由出生入死的兄弟口中听到这么冷漠的话,换做是我,我也不能原谅。
可是我现在必须这么想,我感觉我就好像一个人漂浮在最无尽的虚空黑暗,身后仅有的一道可以依靠的砖墙就是闷油瓶,假如他……假如他真的要杀我,假如他真的有心杀我,我不知道我会怎样。
又是这种莫名的信任,虽然是敌人。
我长长地出了口气,扭过头去看小花和黑瞎子,他俩也没有再喝了,身边倒了一地易拉罐,两人都有了几分酒意,论理在这么好的夜色下不喝个酩酊大醉都对不住那人间仙境一样的月光星影,可是现在确实不是个正常情况,强敌环饲,命悬一线,却又对酒当歌。
说实在的我觉得土夫子们一直处在一种极其微妙的生活状态中,除了真正有仇的,基本都是昨天火并今天一桌喝酒,真心朋友却也少。
不过我们应该算。
我起身走到他俩边上,小花正歪靠在一块大石头边,仰着脸儿往上看,黑眼镜则侧躺在那石头上面,胳膊肘撑着头,噙着笑往下瞧。
“哎。“我吆喝了一声,”你俩搁这儿深情对视呢?“
小花瞥了我一眼,笑笑:“怎么的,你寂寞了?”
我在他俩边上坐下,一点儿也不愿意想闷油瓶,一点儿也不,这一夜也许是最后的轻松的夜晚,明天晚香玉就要带人下斗了,让我先放松一下吧。
我没答小花的话却道:“花儿爷,来一段儿?”
小花笑:“我喝酒了嗓子不行,你要想听让瞎子给你唱。”
我一愣,黑眼镜还会唱歌?却见黑眼镜笑睨了小花一眼:“真要听?”
小花点头,黑眼镜竟然就真的唱了起来。
他唱的旋律很怪也很好听,时而低回,时而高亢,却又带着一点苍凉的缠绵,仿佛夜空中低低回旋的亘古悠长的风。
不知道他用的是什么语言,但是这样原始恣肆的调子,这样的夜风,配上他略略有一点哑的嗓音,却异常的动人。
像是草原清冷月色下一匹孤独的狼。
“好听么?”小花在我耳边问,“这是关外的草原长调,算是瞎子家乡的歌。”
黑眼镜的……家乡?我闭了眼睛听:“很好听。这是满语?唱的是什么?”
小花道:“没错。唱的是狼。”他微微顿了一下,合着黑眼镜的旋律,指节敲着地面低声吟唱:“暮春三月,江南草长,人皆饲羊,问谁饲狼?世人怜羊,谁复怜狼?天地苍茫,狼独悲怆……”他的声音渐渐低下去,终究化作一声轻叹,“很像瞎子,他从关外一个人漂泊过来,混出头之前,很苦……”
我没想到会是这样一段让我甚至有点心疼的歌词,看着小花的眼中蒙上了一层怅惘。有一点苍凉,但是又很美,联想到之前在巴乃避难的那夜,我忽然觉得黑眼镜去做个歌手也不错,艺术气质很足。
小花和黑眼镜且唱且和,在这样的夜歌中,我渐渐的入梦。
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下午,我被他俩整到了帐篷里,出去一看他俩正在优哉游哉的聊大天看风景,看我出来给我让个地方儿,我们三个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直到夕阳西下月上柳梢头。
我忽然想起三叔约我在林子里等他,跟他俩说了一声就走了,临走小花给我揣了把枪。
我在树林里呆着,心想等三叔来了要好好问清楚心里那一大堆问题,可是手表从十点走到十二点,还是没看到他那张老脸。我觉得有些不对了,拉上枪栓,在林子里打探起来。
终于,在一处茂密的高草边,我发现了拖拽的痕迹,蹲下身去,却在泥泞的地上发现了一片沾满血渍的布片——是我脱给三叔的外衣!
我心里“咯噔”一声,心说坏了,然后我就发现,在我身边的一棵古树上,与我视线齐平的位置,有人用血写了一个“弓”字,最后一笔直直的拖了下去,显然还没写完。
弓?我愣了半响,忽的脑子里一声炸响。
不是弓,是张!
张起灵的张!
我整个人踉跄了一步,坐倒在地上,脑海里一遍遍重映着昨晚闷油瓶点头的场景。
心中的最后一道墙,最后一点依靠,轰然崩摧。
张起灵,你怎么能真的这么做。
你怎么能。
【十八】
任时间流逝。
我坐倒在地上,看着三叔留下的那个没写完的“张”,空洞的笑。
张起灵,我佩服你。
不愧是道上响当当的人物。麒麟一笑,阎王绕道。
张起灵,你不光下斗在行,杀人也在行。
假如昨晚没有看到你对陈笑笑点头,我宁可相信这是三叔又一次逃避我的伎俩,也不会相信你是这样。
假如不是三叔巧合问起你是谁,只怕他到死都不会知道你身份真相。
这就是命运,张起灵。
是不是一直以来我想的就是错的,你心里只有你那段真相,那个目的,那是你从多久之前就在追逐的东西。
而我,我也不过是与你恰好次次同路的人。只不过是个同路人。
就像在鲁王宫你能飞刀出手杀胖子一样,杀我对你也不过是轻描淡写吧。
只是没理由也没必要吧。
当我和你的利益发生冲突的时候,你会毫不犹豫的对我下手吧。
是不是。
亏我以为我们是朋友,亏我以为我们是兄弟,亏我以为我们是生死之交。
亏我拼命救你,亏我想你,亏我为你心疼。
原来你不过是这么一个人,不过是这么一个无情无义的人。
未完成的残字,暗红的血渍刺痛了我的眼睛,闭上眼,酸酸涩涩的感觉,眼泪它终于还是控制不住的掉了下来。
为什么就信任了你。
为什么就依赖着你。
为什么心如刀绞了还在乎你?
我那么相信你,哪怕没有理由没有资本还是逼着自己真心的相信你,而你呢?!
你为什么这么做?
为什么狠得下心杀了我的亲人?
为什么逼我恨你?
张起灵!
我感到一种撕心裂肺的痛苦,已经不同于心底那种钝钝沉闷的疼痛,它强烈到已经成为一种身体上的切肤的痛楚,仿佛一把刀割裂我的胸腔,疼得我无法呼吸,我甚至觉得我会就这样疼死掉。
不知道什么时候我已经侧躺在地上,蜷缩着身体,左手紧紧扯住左胸前的衣襟,狠狠咬着牙,右手死死捂住自己的嘴巴只为了掩饰自己几乎无法掩饰的恸哭。
好像什么东西在我的心室噼噼啪啪的爆裂,每一下都痛得如同粉身碎骨,可我甚至没有任何办法来哪怕稍微减轻一点这疼痛,只感觉这种潮涌般疯狂的痛苦几乎要将我彻底毁灭。
我曾经以为在你眼里我是特别的。
我以为你对我至少会有一点感情。
原来也许你的保护只是本能,你的接纳只是因为我的逢迎。
换做另一个场景,你同样会为你的同伴拼命,根本与我吴邪无关。
我把你看得那么重,可其实在你心里,我什么都不是。
对不对,其实,我什么都不是……
原来心还可以再痛一点。
我整个人无法控制的颤抖着,也终于放弃了徒劳的压抑,鼻端是泥土潮湿的气味,越发刺激的我的眼泪不可抑制。
张起灵。
我可以接受任何人做出这种事,瞎子,小花,甚至胖子。
可唯独除了你。
可偏偏就是你。
这些天所感受到的残酷,内心的压抑,被背叛的痛苦还有无时无刻不折磨着我的紧张感,终于让我在这一刻完全崩溃。
我的左手深深的扣进身下的泥泞,再也无法抑制的痛哭出声,牙齿咬破了嘴唇,腥甜的血伴着阵阵的疼和眼泪一起流入口中,那种咸腥让我整个人都在战栗,脑海中狂乱的思想冲撞着颅腔疼得仿佛要炸裂,完全无法控制自己已然决堤的泪水。
为什么你能这么无情。
是否真的像你说的,你的事,和我无关。
是否你一直,就把我们当成两个世界的人。
意识全盘崩溃,疼痛锥心刺骨,我听到自己已然嘶哑的嗓音无意识的重复着。
“张起灵,为什么……告诉我为什么……”
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整个人几乎都要虚脱,似乎之前二十多年流的眼泪都没有这一次多,浑身的力气都随着眼泪流失殆尽,心中的某处正在慢慢冰封。
不再开启。
我看看表,已经凌晨一点,夜色中万籁俱寂,谁会知道在这样的一个夜里发生了多少东西,改变了多少东西,又……
湮灭了多少东西。
我站起身来,整理了一下凌乱的衣服,拂却身上的泥土,枪拉上保险,插在腰间。
我靠在树上,闭了会儿眼睛,平复了一下心情,沿着来时路往回走。
半路上我就碰见了小花和黑眼镜,两人都是手中持枪全神贯注戒备表情,刚打照面,两个黑洞洞的枪口就齐刷刷对准了我的脑袋。
我乍一开始吓了一跳,看到那副黑墨镜才反应过来,说了一句:“瞎子,是我,吴邪。”
那边黑眼镜低笑了一声:“哟,小三爷。”便放下了枪,小花也收起枪冲我走过来:“你怎么去了那么长时间?生孩子去了?”
我道:“爱生你自己生去,我管不着。”
小花笑笑,没跟我较劲:“说正经的,你一下去了三个多小时,老大,上河池谈事儿都能回来了,我俩琢磨着是不是霍家那个死僵尸找你麻烦,或者陈笑笑犯病,但是又一想,一点儿枪声没有,你再不成也不带悄声无息就让人撂倒的,所以估计你们叔侄俩说什么私房话我也不好意思打扰,这还是实在等不及了才上来找你的。哎……你脸色不好,怎么,三爷告诉你你忽然欠了他一百万?”
我勉强笑笑:“你别开玩笑了,我现在没什么心情,三叔那边儿有点麻烦事儿我有些担心。”我很惊讶自己竟然能轻描淡写的说出这番话,表情还如此自然,似乎在方才的一瞬间我的整个人已经变得和以前不再一样。
也不知道是好事坏事。
小花笑笑:“三爷他就是爱惹事儿,你又不是不知道,还操心什么,先操心操心咱们这档子破事儿吧。”
我点头,心下庆幸他变了话题:“晚香玉那边怎么样了?”
小花道:“一大早就下去了,现在还没信儿呢,要出来的话最晚估计明天就出来了,不急。”
我一愣:“你这么有把握?”
小花笑笑:“这山不深,他们探过路,不出意外明天肯定能出来。明天出不来的话估计也就没什么戏出来了。”
听他轻描淡写地说别人生死,心还是稍微沉了一下,小花苦笑了一下看了看我:“人都进去了就别想那么多了,想也没用,你现在没那么多慈悲心肠去想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