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骨拼图-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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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角度测定法认真测量,记录下莱姆身上每一个关节能够承受的活动范围,并仔细检查在持续的推拉活动中手脚的痉挛状态。被动关节运动不是什么神奇疗法,但它确实有效,既阻止了肌肉萎缩,又保证了血脉畅通。对一个三年半以来肌肉活动只能局限在肩膀、头部和左手无名指上的人来说,林肯?莱姆的状况不能算太糟。
年轻的警探把视线从莱姆的手指上移开。莱姆左手的无名指放在一个复杂的黑色电子控制装置上,这个装置先连接到另一个控制器,再从那里派生出许多管道和缆线,与电脑和墙上的屏幕相连。
瘫痪者的日子很不好过。这是多年前一位医生告诉莱姆的话。但至少,有钱的瘫痪者要幸运一些。
塞林托开口了:“今天早上西区发生了一起谋杀案。”
“上个月我们接到报告说有一些无家可归的流浪汉失踪,”班克斯接着说,“所以一开始我们以为又是一起类似的案件,但结果不是。”他以戏剧化的口吻说,“被害者是昨晚那些人中的一个。”
莱姆一脸茫然地望着这个满脸疙瘩的年轻人:“哪些人?”
“他没有看新闻。”托马斯说,“如果你们说的是那起绑架案,他可没听说。”
“你不看新闻?”塞林托笑了起来。“你这家伙一天看四种报纸,还把本地新闻录下来带回家看。布莱恩告诉我,有一天晚上你们做爱时,你居然叫她凯蒂?库里克①。”
“我现在只读文学作品。”莱姆装腔作势地说。
托马斯插上一句:“文学作品永远是新闻中的新闻。”
莱姆没理他。
塞林托说:“一男一女从西海岸谈完生意回来,在肯尼迪机场坐上一辆黄色出租车,然后就再也没回到家。”
“这里有一份大约昨晚十一点三十分的报案记录。当时那辆出租车正行驶在皇后区的布鲁克林到皇后区的高速公路上,车子后座上有一对白人男女,拼命地敲打玻璃,似乎想打破车窗逃出来。没有人记下车牌或车型。”
“目击者——那个看见这辆出租车的人,可曾看清司机的长相?”
“没有。”
“后座的女人呢?”
“目前没有她的消息。”
十一点四十一分了。莱姆真的对威廉?伯格医生感到愤怒了。“讨厌的案子。”他心不在焉地嘀咕道。
塞林托大声地长长叹了口气。
“接着说,说下去。”莱姆说。
“他戴着她的戒指。”班克斯说。
“谁戴着谁的什么?”
“被害人,他们今天早上发现的。他戴着那个女人的戒指,就是另外一个乘客。”
“你能确定是她的?”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人骨拼图 2(7)
“戒指内环有她的姓名缩写。”
“这么说你们有一个unsub,”莱姆接着说,“他要让你们知道那个女人在他手里,而且还活着。”
“什么是unsub?”托马斯问。
莱姆仍然不理他,但塞林托代他回答:“就是‘不明嫌疑犯’。”
“可你知道他是怎么把它戴上去的吗?”班克斯追问。他微微睁大眼睛,期待着莱姆的判断。“她的戒指?”
“我猜不到。”
“削掉那人手指上的皮肉。连皮带肉,骨头都露出来了。”
莱姆露出一丝微笑。“哦,他真是一个聪明的家伙,不是吗?”
“为什么说他聪明?”
“这样可以确保戒指不会被过路人拿走。上面沾着血,对吧?”
“全是血。”
“首先,这样戒指不会轻易被人发现;即使某个过路人发现了戒指,也会考虑到艾滋病和肝炎的风险。大多数人会就此打消顺手牵羊的念头。她叫什么名字,朗?”
那个资深警探向他的同伴点了点头,后者马上翻开他的记事本。
“塔米?琼?科尔法克斯,人们叫她.。二十八岁。在摩根?斯坦利公司工作。”
莱姆注意到班克斯也戴着戒指,大概是学校毕业纪念之类的东西。这个孩子太优雅了,就像一个大学或高中的学生。一点警察味也没有。就算那枚戒指上刻着耶鲁大学的校名,莱姆也不会感到惊讶。但他居然是一个凶杀组的警探?!这世界到底怎么了?
这位年轻警察捧起咖啡杯,忍不住抖了几下。莱姆放在“埃弗斯和詹宁斯”牌电子控制板上的左手无名指轻轻移动,按了几个设定,就把冷气关上了。他本来不想把这些控制功能浪费在壁炉和空调之类的东西上,他宁愿把它们留给电灯、电脑和翻页读书机等更必要的东西。但是当房间太冷的时候,冻得他直流鼻涕。对一个瘫痪者来说,这简直是要命的折磨。
“没有索要赎金的字条?”莱姆问。
“什么也没有。”
“你是这个案子的负责人吗?”莱姆问塞林托。
“在吉姆?鲍林手下,算是吧。我们想让你评判凶案现场报告。”
莱姆又笑了。“我?我已经三年没看过犯罪现场报告了。我能告诉你们什么?”
“你能告诉我们线索,林肯。”
“现在谁是资源调度组的头儿?”
“文斯?佩雷蒂。”
“那个参议员的儿子。”莱姆想起来了,“让他看好了。”
塞林托犹豫了一下。“我们宁愿让你看。”
“我们是谁?”
“局长,还有我。”
“那么,佩雷蒂组长对此有何想法?”莱姆问,笑得像个高中女生,“真的没有自信?”
塞林托站了起来,在房间里来回踱步,低头打量着地上那堆杂志。《刑事鉴定评论》、哈丁与波依尔科学仪器公司产品目录、《新苏格兰场刑事调查年鉴》、《美国刑事鉴定人员学会会刊》、《美国社会犯罪研究室通讯》、CRC出版社出版的《刑事鉴定》、《国际刑事鉴定学会会刊》。
“看看那些杂志,”莱姆说,“订阅期都过了很久了,而且都盖满了灰尘。”
“你这里的每一件东西都他妈的盖满了灰尘,林肯。你为什么不动动你的懒屁股,把这个猪窝打扫一下?”
班克斯脸上露出惊恐的表情。但莱姆的感觉却恰恰相反。他强忍住快要爆发出来的笑声,戒心已经消失,恼怒也转变成愉悦。一时间,他甚至后悔这段时间自己和塞林托变得那么疏远。然而,他很快抑制住这种感情,嘟囔着说:“我无法帮你,抱歉。” 。 想看书来
人骨拼图 2(8)
“和平大会星期一就要召开了,我们……”
“什么大会?”
“联合国会议,各国大使、首脑,会有上万名重要人物云集这座城市。你听说过两天前在伦敦发生的事吗?”
“什么事?”莱姆冷冷地说。
“有人想要炸掉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开会的那家饭店。市长吓坏了,担心有人会把这次会议当做下一个目标。他不想发生任何丑闻登上报纸的头条。”
“还有一个小问题,”莱姆严肃地说,“小姐可能再也无法完成旅程回家了。”
“杰里,再告诉他一些细节,刺激一下他的胃口。”
班克斯已经把注意力从莱姆的脚转移到他的床。莱姆敢说,到目前为止这两个家伙最感兴趣的就是他的床了。尤其是那个控制器,看上去很像航天飞机上的某个设备,确实造价也差不多。“在他们被绑架十个小时后,我们发现那位男性乘客——约翰?乌布里奇——被人打了一枪,然后活埋在离三十七街和十一街交会处不远的国铁轨道旁。我们发现时他已经死了,但他是被活埋的。弹孔是点三二口径的。”他抬起头,又加上一句,“本田型号的子弹。”
他的意思是,不明嫌疑犯使用的武器没有任何怪异特别之处。这个班克斯看起来还蛮聪明的,莱姆心想,唯一的问题是太年轻了,以后他或许可能、也或许不可能成熟起来。林肯?莱姆认为自己从来没有年轻过。
“子弹膛线的情况呢?”莱姆问。
“六槽,左旋。”
“这么说他使的是柯尔特手枪。”莱姆说着,又瞥了一眼犯罪现场示意图。
“你说‘他’,”班克斯说,“其实应该说‘他们’。”
“什么?”
“不明嫌疑犯有两个。在埋尸地点和通往街区的铁梯间有两组脚印。”班克斯指着犯罪现场示意图说。
“梯子上有指纹吗?”
“没有,被擦掉了。擦得很仔细。脚印通往埋尸地点,又返回到梯子那里。总之,拖动被害人的一定是两个人。死者的体重超过两百磅,一个人绝对办不到。”
“说下去。”
“他们带他到事先挖好的坑边,把他丢进去,朝他开一枪后用土埋上,然后回到梯子那里,溜之大吉。”
“把他扔进坑里才开的枪?”莱姆提出质疑。
“是的。现场周围没有任何血迹。铁梯和到埋尸处的路上也没有。”
莱姆发现他自己开始有点兴趣了,但他仍说:“你们想要我做什么?”
塞林托咧开一嘴参差不齐的黄牙。“我们遇到难题了,林肯。一大堆证物都他妈的没有任何意义。”
“那又怎样?”每件证物都有意义的凶案现场本来就少之又少。
“嗯,这次真的很怪异。请读读这份报告吧。我把它放在这上面。这东西怎么用?”塞林托看向托马斯。托马斯走过来将现场报告夹在翻页机上。
“我没有时间,朗。”莱姆再次声明。
“这东西真奇妙。”班克斯说,目不转睛地盯着翻页机看。莱姆没有搭腔。他不经意地瞥了一眼第一页,接着就仔细读了下去。他把无名指微微向左移动一毫米,一根橡胶杆便升了起来,将报告翻到下一页。
他边读边想。的确很怪异。
“凶案现场由谁负责?”
“佩雷蒂本人。他听说被害人是那辆出租车上的失踪者,就跑过去亲自接手了。”
莱姆继续看下去。有那么一阵,那些毫无想象力的警察记录完全吸引了他的注意。然而,门铃响了,他的心脏开始加速狂跳。他把目光移向托马斯,冰冷的眼神明白表示开玩笑的时间已经结束了。托马斯点点头,立刻转身下楼。
人骨拼图 2(9)
出租车司机、证物、被绑架的银行高级职员……所有思绪顷刻间从林肯?莱姆的头脑里一扫而空,消失得无影无踪。
“是伯格医生。”
终于到了。等了这么久,总算到了。
“呃,对不起,朗,我不得不请你们离开了。很高兴再次见到你。”他露出微笑,“这的确是件有趣的案子。”
塞林托犹豫了一下,起身说:“可是你会读完这份报告吧,林肯?会把你的想法告诉我们?”
莱姆说:“你说呢?”然后把头靠回到枕头上。像莱姆这种程度的瘫痪者,头部和颈部还可以任意活动,只需要通过头部的三维运动,就可以执行十多项控制指令。但是莱姆不愿意使用头部控制器,他可以体会到的感官愉悦已经所剩无几,他不想放弃把头放在那价值两百美元的枕头上的快感。这两个不速之客已经让他感到很疲倦。还不到中午,他就一心想睡觉。他颈部的肌肉正在痛苦地抽搐着。
当塞林托和班克斯走到门口时,莱姆说:“朗,等一等。”
那位资深警探回过身来。
“有件事你应该知道。你们只找到一半的犯罪现场,而最重要的是另外一个——第一现场,凶犯的藏身处。他会躲在那里,但要找到那个地方会比登天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