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东女匪-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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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者,带她在有限的范围内活动,有树木、花草、小鸟和蝴蝶、蜻蜓……他会几首马贼歌,至今她还记着几句。马贼歌谣:
老北风,项青山,
还有红局和南边;
东兴好把盐滩,
久战驾掌寺就是蔡宝山;
还有得好和靠天,
野龙大龙有一千;
老实人,南长天,
第十五章 女兵柳砚冰(2)
多加双闸北霸天;
东兴东新东边东霸天,
打得好,跑得欢,
蹚过浑河黑了天;
张金生跑得欢,
大炮不响怨老天,
跑到牛庄急忙把门关;
大老纪也算蔫,
见了义勇军慌忙把腰弯,
叫伙计搬浆子(杀猪);
叫堂倌把茶端,
跑到天津一去不回还。见王希亮《土匪秘录》。
“你离二当家的远点儿。”老人告诫她。
那时柳砚冰年纪还小,不懂绺子里的事。内讧发生在她十四五岁,二当家的河上漂打死了她的大柜父亲,厄运落到她的头上。
“丁丁,跟爷压裂子。”河上漂成为一只野兽,全然忘记三十六誓三十六誓:一誓自入绺门,以忠义为本,以孝顺父母为先,为人和睦,不忤逆五伦,如有不听死在万刃之下;二誓自入绺门,同行弟兄不能恃强欺弱,争亲占戚,如有不听死在五内崩裂;三誓自入绺门,弟兄不得同场赌钱过注,不得见兄弟钱多眼热,如若不听,死在万刃之下;四誓自入绺门,自家兄弟闯出事来,有人追捕,须当搭救出关,不得阻拦,如不如此反而阻兄出关,死在五雷击顶;五誓自入绺门,不能贪图意外钱财,引串外来人来掠弟兄,如若不听,死在万箭之下;六誓自入绺门,弟兄之间不得辱内之妻女,不得拐带弟兄婢仆之人,如有不法,死在江洋,虫蛇食肉(刑罚洗身)……,强迫昔日生死弟兄的女儿压裂子(上床),黑话还叫拿攀、跨合子,逼她做了压寨夫人。
压寨夫人柳砚冰十七岁时生下一个男孩子,取名狗子,黑话称嚎天子。她学会骑马打枪,缝一只鹿皮口袋把儿子装在里边,拴在马鞍上,带他走马飞尘。她按当地风俗(实际是满族风俗),打劫来一把麒麟送子吉祥锁给他戴上,后来丢失,她亲手用野猪牙为儿子做了一只特别的吉祥锁,寓意狗子体格健壮,勇敢无畏。
在一次官兵追剿中,她逃出匪窟,参加了抗联,后辗转到关内……艰苦卓绝的岁月里,她常思念那没带出来仍然在匪队里的儿子狗子。一晃十多年过去,儿子狗子二十多岁,即使活着站在面前,恐怕也认不得他了。
部队到达东北,收缴敌伪武装,加紧剿匪,柳砚冰极力压制自己的情感,斩断与昨天历史相连的缕缕情丝随队剿匪,先后剿灭“姜老帅”、“压八省”、“家乡好”、“侯大片”等匪队,狠狠打击了三江地面上——根据地范围内——的土匪。每剿灭一绺土匪,她都注意匪枭的报号,寻找河上漂,得知他早被日本宪兵活捉处死,问到他的儿子狗子,没人知道。十多年时间一个绺子消失,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河上漂死掉,绺子随大柜的死不复存在,他们的人马被杀、投降、逃散……儿子狗子结局如何呢?
113团占据县城,控制一部分地区,白狼山属于敌后方,尚有许多绺土匪。假如狗子当了土匪,可能在某个绺子里。令人想不到的是,自己被中央军抓住,又给送到山里来,交给土匪……
事情来得突然且蹊跷。几次进出三不管村始终太平无事,这一天工作到天黑,柳砚冰决定宿在村里,住积极分子宋生的家。
“放心大胆地住吧,没有船夜晚他们过不了河。”摆船人宋生说,从县城到三不管村来,必渡一条河,今秋雨水大河水很深,河上没架桥,过河靠村里唯一的渡船,“我把船藏起来了,没冒儿(有把握)!”
敌人的巡逻队只白天到村子里来,晚上从来没来过。水深的大河安全了村子。村里有个赌徒狗驮子,赌徒的形象是:一心赢钱,两眼通红,三餐无味,四肢无力,五业荒废,六亲不认,七窍生烟,八方借债,九陷泥潭,十成灾难,百感焦急,千疮百孔,万般无奈。这首用数字编成的现代歌谣,还不能完全说明我们故事中的狗驮子,他还做了件村人不齿的事:告密。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第十五章 女兵柳砚冰(3)
柳砚冰不清楚敌人怎么知道他们五人夜晚睡在宋家,又是怎样过的河,一切都晚啦。他们被带到113团部,后被装入密不透亮的口袋——农家用来装面一类东西——里面,眼睛蒙着,通过送她的人交谈,判断自己成为一个阴谋的细节。送给土匪头子,这不是借刀杀人,是借人糟蹋,难逃被蹂躏的悲惨结局。
“他们是旋风绺子吗?”柳砚冰知道从西大荒逃走一股土匪,大柜报号旋风,推测他们跑到亮子里附近,有钻入白狼山的可能,剿匪时,他们逃脱。无论是哪绺土匪,他们都不会饶过送上门来的女人。十几年前杀父仇人河上漂强暴自己后,问:“你是跟爷过舒坦日子,还是我压喇子够了,让弟兄们溜沟子。”
这句话的新意是土匪河上漂造出来的,有一则谜语:溜沟子走,歪脖子瞅,见着大肚子就下手。谜底是乌米。她听出来他说的意思,这种事也发生过,父亲弄来一个女人,胡子们轮番上阵,最后那个女人死在卧牛石上,两条腿都并不到一起了。想想多么可怕,她不愿那样死去。她说:
“我跟你!”
“你不傻,做压寨夫人吧!”
大概没人相信做压寨夫人会心酸。柳砚冰身上的男人是杀父仇人,复仇的种子已在她心里发芽,很嫩的芽儿,未等长成她有了逃离匪巢的机会……再次被送到匪巢,将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不言而喻。奇怪的是几个月了,也不见大柜露面,这很不合乎常理。
蝙蝠洞没待几天,便转移到深山里的黑瞎子洞,没人告诉她这个山洞的名称,黑瞎子洞她虽然未到过,却听说过。她在河上漂绺子里时,黑瞎子洞也有一绺胡子住着,大柜叫天狗,是三江地区较大的绺子。难道还是这绺胡子吗?
水香夜晚送来一个火盆。当地人差不多家家使用的炕上取暖设备,相当于手炉和今天的电热宝。不过它简单得多,黄泥或狼屎泥掺入线麻做筋骨做成盆形,将燃烧没有生烟的炭火放入,放到炕上即可使用几个小时,他说:
“烤烤火吧,天儿很冷。”
柳砚冰要说谢终没说出口,在匪巢受到如此待遇出乎她预料。女兵落入匪巢受到伤害是必然,不受群害,也要遭到一个人作践,这些都未发生。她问:
“你们是天狗绺子?”
“不是!”水香没像前几次问话就回避人就逃走,还多说了一句,“我们是黑孩子绺子。”也仅此一句,然后人走开。
山洞里没有其他取暖设备,一早一晚很凉,尤其鬼眨眼儿——冬天天快亮的最冷的一段时间,也称鬼呲牙——的时候,洞里冰窖一般。有了火盆就不同了,它可以暖手暖脚,手脚暖和人就不感觉冷。守着山不缺烧柴,生火用没节花子(植物两节连接处的横纹儿)的松木,油性大很好烧。装火盆也要有技巧,火铲在里边压得越实越扛过,使用的时间就越长,这只火盆给人踩过,火炭装得很实,她可以用到明天早晨。守着火盆,她想些温暖的事情。
八岁的儿子嚎天子在那个冬天一直围着火盆,说对它感兴趣不如说对它能烧各种美味感兴趣。
“嚎天子,看爹给弄回啥玩意?”
“长虫(蛇)!”嚎天子天生不怕这些东西。
“咦,不准叫长虫,叫尖条子。”河上漂希望儿子成为胡子,从小教他黑话。
“我吃尖条子!”
“不叫吃,叫掯!”
“爹,我掯尖条子!”
“呣,这就对了。”河上漂高兴,将蛇埋入火盆,那蛇挣扎一下,它没有死,冬天避素(冬眠),冬天弄到蛇还真不容易,胡子大柜还真弄到了,他说,“尖条子烧熟,蘸杀口花(盐花)掯,蒜瓣瓜子(肉),贼香!”
第十五章 女兵柳砚冰(4)
儿子嚎天子咽下口水,火盆里有烧肉的香味。东北人很少有人吃蛇,把蛇列入神和仙的有说道动物行列,典型的有黄鼠狼、蛇、狐狸、蝙蝠……躲避它们,轻易不会杀死它们,吃蛇属于极个别的人所为。不信邪的人才敢吃,胡子什么不敢吃哦?
炭火烧蛇肉的确很香,嚎天子吃得汗巴流水。烧蛇给了他经验,很多东西都能烧着吃,八岁的男孩有了想象力。有时想象力也超现实,做出令人啼笑皆非的事情。
一次河上漂和压寨夫人出去遛马,把儿子留在老巢里,确切说留在火盆旁。烧点儿什么吃的欲望很强烈,于是找到一件东西,误认为能吃,毫不犹豫地埋入火盆,等待烧熟。
柳砚冰回来,见儿子专心盯着火盆,奇怪道:“咋这么老实呀!平常你淘得没边儿,都要上房芭!”
“烧鱼。”
河上漂时时纠正儿子道:“鱼叫什么?说!”
“批水子、顶浪子。”
“还有。”
“嗯,摆河子、穿浪、摆尾。”
河上漂摸着儿子脑袋夸奖道:“是我的儿子!考你几样。茶?”
“青莲子、黄莲子。”
“鸭蛋?”
“昆仑子。”
“点灯?”
“掌上亮子。”
河上漂伸两根指头,问:“二呢?”
“两道子!”
“行,你行啊!”河上漂满意儿子黑话滚瓜烂熟,说,“你长大一定错不了,准是个骑马挎枪吃走食的爷们!”
一旁的柳砚冰心里被人塞入一把草。
“顶浪子!烧糊啦!”嚎天子忽然想起火盆中的食物,用铲子扒拉出来,那鱼冒着烟。
“这是你烧的摆尾?”母亲惊讶道。
“嗯哪!”
“哪里是什么摆尾啊!你傻呀?烧的是线板子。”柳砚冰忍不住大笑,儿子将她的缠线板子——鱼的形状,木头雕刻的,误会出在河上漂给线板子蒙上一层鱼皮,它失去了缠线的功能,变成工艺品挂在房棚,儿子瞄它很长时间,趁父母不在弄下来,埋在火盆里烧着吃。
这件事柳砚冰一直在想,不对,儿子背黑话咔咔,怎会不认得鱼?他定然顽皮恶作剧。烧木头鱼成为一种永恒的记忆,她始终没忘记。身陷匪巢这个冬夜,她还想着一件温暖的事情,和战友李秀娟枕头挨枕头睡,土炕很热乎,她凑近她的耳边说:
“我现在告诉你,他叫康国志。”
“康处长?”
“嗯,东北解放我们就结婚,孩子出生就叫解放,康解放。”李秀娟憧憬道。
听这样的梦想,谁都会感到温暖。
“你呢?大姐。”
“什么?”
“爱人啊!”
柳砚冰麻木了这个词汇,太多的痛苦是男人带来的,爱像漫长冬天里的长河一样难以融化。第一个男人是河上漂,最后一个男人也是河上漂,这扇大门永久地封闭了。
“大姐,三江是你家乡?”
“是!”
“还有什么亲人吗?”
柳砚冰一根肠子被提起,用当地土话说七股肠子八股肚子的心不静。她思念一别十几年的儿子狗子,是生是死都不知道,她说:“我有一个儿子。”
“哦,他在哪里?”
“不知道!”柳砚冰说,“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