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东女匪-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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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什么?”
“你家的药店。”
康泰和药店恐怕早已不复存在。日本人统治东北时期,对药店查管很严,取缔一批药店,康泰和肯定在清除之列。
“连遗址我们也难看到。”康国志说。
李秀娟也就是说说,至少目前去不了亮子里,那属于敌占区,待解放后,她可以如愿到恋人生活的地方看一看。。 最好的txt下载网
第一章 头颅悬挂城门(4)
“解放后,我一定同你去……”
“还有二老的墓地。”李秀娟说。
父母已经长眠地下,他们的坟地儿子多年未去。该添些土、烧点儿纸。这么简单的愿望都难以实现。坟地在白狼山中,去那里要从城中经过,轻易不能去敌占区。
“你离开家几年啦?”
“从三江逃到关内眼看十年,离开家的时间更早。”康国志离开家时并没离开三江地区,参加一支抗日队伍,后来辗转到关内。
“报告!”
康国志的回忆被打断,他擦下湿润的眼角,道:“进来!”
“康处长。”常文清进来。
“文清,坐!”
“我刚从乡下回来,处长叫我。”常文清坐下来。
康国志说:“有新任务!”
“嗯,那我猜个七大八(七八成)。”
“噢,你猜猜吧。”
常文清说:“有了狗驮子的线索,我们去侦察……”
康国志表情凝重,说:“柳砚冰他们牺牲啦!”
啊!常文清惊愕。
“敌人砍下首级挂在亮子里东门城楼上。”
“李秀娟呢?”
“也在里边。”
常文清顿然伤起心来,他同李秀娟是同乡,是他介绍她参加八路军的。
“确切吗?怎么会是这样啊!”
常文清砸着自己的膝盖哭起来。一个出生入死的硬汉子,他的伤心落泪更易感染人。康国志终于忍不住了,落下泪来。
“谁干的?”常文清由悲伤转仇恨,复仇的火焰熊熊燃烧,“康处长,我们要为他们报仇啊!”
“文清,三号首长交给我们一个任务,参加这个行动的还有猛鸷,等他来了,我再详细说任务。”康国志努力控制情绪,自己是本次行动的领导者,必须冷静,尽管牺牲的同志中有自己深爱的人,丝毫的不冷静都是危险的,他说,“你抓紧处理完手上的事情,今晚我们就出发。”
“哎!”
从西满军区所在地到三江县城亮子里有百多里路程,为节省时间他们骑马到清河边。
“你们回去吧!”康国志三人下马,将马交给护送他们的战士带回驻地,步行进城。
“文清,你找一处合适的地方,我们渡河。”康国志命令道。
“是!六号!”
洒入清河的月光显得清冷,周遭寂静,水边见不到动物们野浴的身影,毕竟是天凉了。
常文清沿着河岸走,找到水流平缓的地方,拾起土块抛向河中。嗵!听落水的声音判断河水的深浅。他走回来说:
“六号,前边可以。”
来到准备下水的地方,脱掉衣服顶在头上,三个男人泅水过河。他们下河前,喝了几口白酒,增加体温,以抗御寒冷的河水。高度数白酒东北人应用很广泛,譬如驱寒,在寒冷环境中作业,它作为暖身子的东西。又如驱邪,埋葬死人,从墓地回来喝一口白酒漱口;再如壮胆、镇静……游过河的三个侦察员,他们喝上一口酒,河水实在太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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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一口酒!”
“六号先来。”
“喝吧,谁先来还不都一样。”
穿上衣服,加之下肚这口烈酒,他们很快暖和过来。康国志问:“文清,土匪管酒叫什么?”
“火山子。”常文清张口就来,他是研究土匪的行家,懂几百句土匪黑话。
酒——火山子,火山岩浆很热。
“土匪喝酒叫搬火山子,酒壶叫火山欢子……”常文清饶有兴趣地说着,他们向亮子里走去。
在哪儿进城,三人边走边研究。
“大门肯定不行。”猛鸷说。
三江县城共设两个城门,就是说有两条平坦大路通亮子里,车车马马必须从城门进出,车轱辘上不了城墙,即使最低矮处车也赶不上去,马也飞越不过去。
第一章 头颅悬挂城门(5)
“我们从没有路的地方,翻墙进城。”康国志说。
“有这种地方吗?”常文清问。
“有!”康国志说。
小时候,康国志经常跟童年伙伴董旋子出城,多是旋子的主意。旋子是女孩,兴趣却是男孩的,比如喜欢蝈蝈。
“国志哥,北岗子的蝈蝈叫啦。”旋子说。
“没听见啊!”他侧耳静听,北岗子在城外,离得很远自然听不到,“我咋没听到?”
“我们去抓蝈蝈。”
她的号召他总是积极响应,很小的时候就爱跟她单独在一起。旋子皮肤白皙,老吃肥肉,一丁点儿瘦肉都不带的肥肉,吃法有些野蛮,也不符合女孩身份,切得很厚的肥肉片子,拌上大酱,扒拉饭一样扒拉进去,然后到井沿咕噜噜喝下井拔凉水。他问过她:你这么吃肥肉不脑映(恶心)?她说脑映啥,香死人呢!他又问:吃完肥肉喝凉水,你不坏肚子?
她撩起衣襟,露出肚皮拍一下,说很得劲儿(舒服)。康国志第一次看到她的肚皮,很白。第二次看见她的肚皮是12岁那年的夏天,他们到河边洗澡,旋子脱到只剩下小裤衩,她先下到水里喊:国志哥,下来呀!河水很暖和,太阳晒热了河水。
太阳晒热河水的同时,也晒热了昆虫,它们的行为很怪异,不是愤怒毒日头,而是放声鸣唱,蝈蝈就是这样的怪物。
“这是去哪儿呀?”康国志被她拽着,觉得方向不对,“你不去逮蝈蝈?”
“逮蝈蝈,咋不逮?”旋子另一只手举起塔形蝈蝈笼子,说。
装蝈蝈的笼子是他亲手给她做的。做蝈蝈笼子需要技术,药店老板儿子康国志有这手艺,材料有木骨架的,有麦秸的,有席蔑(秫秸皮)的。木、席蔑多做成塔形,麦秸做成葫芦形;木、席蔑做蝈蝈笼子称扎,麦秸做蝈蝈笼子则称拧,工艺有所不同。
“咋不走城门,旋子?”他问。
“绕远。”旋子说,“直接走,近老鼻子(很多)了。”
小时候他随她去认识一条出城路,没想到若干年后用上了。康国志即将沿着那条路走回亮子里,却走不回去童年,生命都给刀子一样的时间削去。
“那儿的城墙很矮,又没人看守,只是荒草没踝,很难走。”康国志说,“基本没人走。”
多年前也很少有人走,旋子硬是带他到那里。城墙不高,对旋子来说一翻而过,康国志觉得城墙山一样高。蹿了几蹿,也没上去。
“踩我后背过去!”旋子匍匐在地上,做成矮凳。
康国志迟疑,踩登她的脊背上墙,多少有些不好意思。她能翻过墙,自己没人帮助翻不过去。
“上呀,国志哥。”
康国志蹬上她的后背,很软,像踩在暄软的棉花包上。在他踩上去的时刻,暄软的物体缓缓上升,他抓住了墙头攀上去。
旋子胖胖的躯体竟然羽毛一样轻,忽地一下飘过墙来,他惊讶不已!
抓蝈蝈需要技巧,康国志显得笨手笨脚,觅着叫声走过去,聪明的蝈蝈不是突然不叫了,隐藏在树叶间找不到,要不就是跳下树枝钻入草窠逃遁,有时也飞走。
嘻!旋子笑他。
被女孩嘲笑,康国志心里很不是滋味,他决心逮一只蝈蝈给她看看。桑树上有蝈蝈的鸣叫,他慢慢走上去,见到一只蝈蝈蹲在一片桑叶后边,湛绿的桑树叶又肥又大。他学旋子的样子,猛然上去用手捂住,嗬!感觉手下肉呼呼。
“旋子,我抓到一只!”
旋子跑过来,说:“真的?”
“你看!”康国志手捏着蝈蝈的脑袋,炫耀在她的面前,十分成就感道,“大蝈蝈!”
“哈,哈!”旋子大笑起来。
“你笑啥?”他被她笑愣。
“你抓到的是蝈蝈?”
“啊,蝈蝈。”
“你家的蝈蝈呀?”旋子止不住还笑道。
康国志对蝈蝈远没旋子懂。她认识三江地区所有蝈蝈品种,讲起来更是滔滔不绝。像什么草蝈蝈、铁蝈蝈、麦蝈蝈、豆蝈蝈……他争辩道:
“你说不是蝈蝈是什么呀?”
“是蝈蝈,但它不会叫。”
“是蝈蝈就会叫。”
旋子需要给同伴上一课,她说:“你捉到的是只山叫驴。”
“山叫驴?”
“是呀!”旋子讲解道,“它的屁股后长的是什么呀?”
“尾巴。”
“什么东西长尾巴?驴呀!”
康国志服气了,鸣叫的蝈蝈是不长尾巴的,翅膀中有两只镜片,抖动翅膀,摩擦镜片发出声音,就是蝈蝈的歌唱。
山叫驴长着三把刀状的尾巴,翅膀很短,没生镜片自然不会叫。
“六号,是这里吗?”侦察员常文清问。
康国志辨认一下,十几年的风剥雨蚀,城墙矮了许多。桑树也不见了,自然听不到蝈蝈叫,季节晚秋了,三江只剩下一种蝈蝈了——豆蝈蝈,豆子地里的蝈蝈。
“我们翻墙过去!”康国志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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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夜入交通站(1)
刘记杠房是老字号,清末在三江县城亮子里开张营业,最兴盛期在民国初年,日伪时期被整顿,更名天意杠房,有人还叫刘记杠房。刘发宝的爷爷早年在白狼山里背大叶背大叶:亦称放山,挖人参。,父亲撮单棍撮单棍:一个人单干挖参,多人称大放山。,攒下了丰厚家业。刘家的香火到刘发宝这一辈上单细了,只他独生一人,用当地的话说“老哥一个”。
一大堆钱总要用它做点儿什么?刘发宝有机会去了一趟北京,闲逛到崇文门,第一次见到杠房,碰巧赶上应梨园一个名角的丧事,六十四人大杠、五半堂幡伞出殡。
“办一个杠房!”
刘发宝回到三江,办起亮子里有史以来第一家杠房,再没有第二家。作为财东的刘发宝,业务并不熟悉,照惯例请了一位内行的人做掌柜,先后换了几茬掌柜的,现任掌柜的朱汉臣。
甩手掌柜的刘发宝,手也没闲着,整日端着一杆大烟枪,吞云吐雾,一首歌谣唱道:
千间房子万顷地,
就怕没有好子弟。
骑快马,坐快车,
不抽大烟不算阔。
大烟真是淘气鬼,
纵然入瘾也不悔。
大烟斗,眼儿小,
万贯家财进去了。
钻入烟枪中殷实的家产,化成缕缕烟雾消散,还有三房老婆也钻入烟枪,她们飘然而去。只剩下天意杠房。朱汉臣劝他道:“掌柜的,您再抽铺子就要关门啦。”
“杀我,行,不抽不行。”刘发宝除了灯盘子和烟枪,认不得世上任何东西了。
劝阻不成,朱汉臣准备辞职离开杠房,刘发宝突然病倒,谁都不认得了,不会说话。给吃的就吃,不给吃的也不要,身体一天天消瘦下去,皮包骨头像一具干尸。生命有时玻璃一样易碎,有时钢铁一样坚硬,大烟鬼创造了顽强生命奇迹,一直活着。
朱汉臣继续做掌柜的,没走的原因,杠房成为抗联的交通站。杠房掌柜的身份做掩护,收集、传送出大量的情报。日本投降后,他很快与*西满分局联络上,得到指示,继续在亮子里潜伏。
夜晚,亮子里很静,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