簪花落-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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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过头去看向织梦,她正盯着摊上的小泥人个个地瞅着,拉过我去指着一个白衫小泥人说:“姐姐你看,像不像清宁?”
我敲了一下她的头:“你看谁都像清宁!”
“不是不是,是真像!”
我仔细看去,那眉目间还真有七分像,心下欢喜,问向那老板:“老板,这白衫子小泥
人是你捏的吗?多少钱?”
那老板约摸五十左右的样子,看向我与织梦的眼神闪烁不定,压抑着激动,我心下疑惑,只听他道:“识此人者一文不取,不识此人者千金不卖!”
“什么?!”我与织梦异口同声。
我旋即平复下来:“老板,不瞒您说,我家弟弟与这泥人确是有七分像呢。”
“敢问姑娘可识得此物?”那老板难掩激动掏出样儿东西来,我定睛一看,竟是与师父留给清宁那块一模一样的玉佩!难道这老板得知清宁身世?!
看到我眼里的诧异与疑惑,他更是欣喜:“姑娘识得吗?!”声音竟已有些颤抖。
“老板,不瞒您说,我识得,家弟身上正有一块一样的!”
那老板抖着手忙将那案上白衫小泥人放在我手中:“娃娃身上自有文章,此地不便,明夜此时,沧浪塔下,带玉认亲!”
说完未及我反应他已迅速收了摊儿挑了走了,一看那收拾速度与步伐方知这个人竟也是个练家子。只听得那旁边卖瓦罐的摊主说:“奇了怪了,这泥人张今儿怎么撤得这么早,招呼也不打一个……”
我与织梦相视一眼便揣了泥人与疑惑一并走了。
等到找着小晋,却已是在遥岑街尽头一名为“欣悦”的客栈门前,小晋正与那小二不知聊着些什么,我与织梦便站在门口等着。我边等边看向四周,发现“欣悦”对面有一医馆名“宝药”,医馆旁却是一块空地,若是用来建流年坊,虽是在街尽头,却也不错。
小晋聊了一会儿便出将门来,织梦嚷嚷要吃夜宵,我们也来了兴致,便一起往街边儿“卤煮火烧”的摊上走。路上我说:“蝴蝶公子呀,可有相中合适的?”
“芙蓉浦是寸土寸金,京城却是寸土寸权,很多家店铺背后都是有人的,皇城重地生意也极佳,很少有空铺。且因表面上皇法明文定了朝中官员不得进出青楼,虽此规定完全没有作用,但京城却因此一直只有一家名为‘如烟’的勾栏院,规模也甚小。朝中官员若要玩,大多驾个马车去周围辅城。我倒觉得欣悦斜对面儿那块空地不错,刚刚我便在问那掌柜呢。”
“你和我想的一样呢……”说着我们已经坐在了“卤煮火烧”摊儿上,织梦叫了三碗。
“那掌柜哪抵挡得了我?一股脑儿倒了出来,只道原先是个仅一层的小衣庄,半年前却无故走了水,除了那老板和一个小公子,别的人通通死在了里面,衙门也并未查得出到底是有人纵火还是意外。如今朝中腐败,估计压根儿就没查。据说那老板疯了,和孩子都沦为乞丐了呢……”
“这地儿后来就没人买吗?”我问。
“姐姐你这就不懂了,死了这么多人的地儿,不搁个十年八年的谁敢动?”织梦眨巴着眼睛道。
“那若是我们买下了,是不是也没人敢进?会影响生意?”我继续问。
“做足了架势就没事儿了,找几个道士和尚来捣腾一番,百姓也就无所惧了,怪力论神原就是些瞎掰的东西,舆论的风一吹,什么都得跟着倒。”小晋道。
他竟连“舆论”词儿都能想到,我心下又一惊,这家伙的思想总是这么”先进”吗?
“小晋你总是让我很意外呢,怎么就这么聪明?”
“嘿嘿,天生的,没办法呀……”
我心下一忖,试探道:“你智商多少?”
他正欲开口,织梦却抢先问了:“姐?什么是智商?”
小晋不再开口说话,神色有点不自然,旋即恢复,我心下暗恼,这回非但没试出来,恐却是让他更防备了。我便嘟着嘴吧回织梦道:“我瞎掰的。”
“三碗火烧来喽!三位客官请慢用!”
我们只各自闷下了头吃了起来,我看向他,这家伙虽是闷头大口大口吃着,却也不失文雅,想来
该是打小儿训练有素,难道是我多虑了?
吃到一半儿,却见远远走来三人,正是大哥、清宁和老白,老白走在最前面,又是笑得见牙不见眼的样儿,我心里阴霾一扫,每次看见他随风扬起的笑容,我总觉得那样的干净清爽让人愉悦。
大哥的深邃的眼睛里流光溢彩,掩着骄傲与深沉,清宁却也是一脸的愉悦与志满,透着一点疲惫。老白还未坐定便道:“我就说嘛,找着扫帚军定能找着他们,清宁,这下信了吧。”
“白大哥聪明。”清宁回道。
“白兄说不用吹暗笛,只需上街溜一小圈便能跟着扫帚军找着你们,果不其然。”大哥明朗地笑说。
小晋也不答话,只又叫了三碗火烧,便和他们说起那块空地来,我时不时插上一嘴。
“要那块地自是不难,虽说地契在原先的老板那儿,但应也早已随火一并烧了,只需小晋你自个儿去广陵司打个招呼便行。找几个和尚道士亦是不难。只着所谓舆论嘛,小晋你费下时间,王爷手下文人门客也不少,你拉几个区街头巷尾吹点儿风。”老白道。
“事儿定了,我便让鲁秦去,最多半月,定能建好。”大哥说。
“这鲁秦真是个奇才呢!”我赞道。
“他可是鲁班的后人呢,原居于鲁家庄,整个鲁家庄多的是能人巧匠,却因得罪了太子被纵火灭了门,只鲁秦得逃为王爷所救,亦是王爷的死士。”老白解释着。
“原来如此……”我心下想,又是一个背负着仇恨的人呢……
接着便是大哥说着清宁在军营的情况,那齐将军很是喜欢他。我素知清宁的心是很大的,也只有跟着大哥才能不负所志,我却只到底是个淡泊的人……
吃完了我与织梦拎了琉璃盏便与他们一路说笑回了去,小晋与老白一直送我们到了王府门口方离开。我与织梦、清宁入了倚栾院大哥也离开了,我欲将一盏兔子琉璃盏挂在清宁房内,却见他皱起了眉:“幼稚!我不要这个。”
“得了吧你,这可是你老姐我为你精挑细选的!”
“就是,姐姐挑了好些个才选了这个呢!”织梦在一旁帮腔。
他的脸色缓和了下来,泛着柔光看向我道:“真的?”
我白他一眼:“废话!”
他态度一下子大转变,自个儿接过了灯挂了起来。
我叹了口气,示意织梦守在清宁房外,掏出怀里的小泥人与他,道了事情的原委,清宁难掩激动,用手捏开了泥人,露出一纸条:“少爷,吾乃当年夫人忠仆张德才,少爷当时年方五岁,还记得小人否?”
“张德才……”清宁的声线已然颤抖:“我记得,记得有这样一个名字,但很模糊……”
“清宁,别激动,当防有诈。”
“姐……应不会错,那玉佩,你瞅得仔细吗?”
“看得清楚,确实与你这块一样。”
“姐……”他抖着抱住了我,我也环住他轻轻拍他的背:“清宁,告诉姐姐你记得的一切,可好?”
“那时我太小,只知是锦衣玉食的生活,我与娘亲住在城北郊苍浪塔旁的一座小庄院内,爹不住家里,却时不时来看我与娘亲,每次他来,是我与娘亲最快乐的时候……娘亲很美,爹看娘亲的眼神好温柔……庄中仆从中是有一个叫张德才的,娘亲听信他,他有功夫……我只记得那一天晚上,一个满身是血的侍卫装扮的人急匆匆地跑进庄院,和娘亲说了些什么,娘亲便回房取了暗笛,接着将我藏在院中假山下……后来……闯进来好多兵,举着火把,他们……”
“好了,清宁……不用说了,姐姐知道了……”
“姐,我很想我娘,我想报仇……”
我猛地拉开他正色说道:“清宁,记住姐姐一句话,仇并不一定就是用来报的。”
“为什么?!”
“你爹娘和姐姐都一定希望你平平安安地活着,无论如何,答应姐姐,若报仇会让你失去很多,便不要再想。”
“好……但若有机会,我也定不会放过!”清宁的眼中说不出的坚定与残戾,我心下一突,浑身冰冷……
“姐……今晚我跟你睡吧,你讲故事我听,你以前只讲过《西游记》,你说过你有很多故事的。”
我脑子一转:“好,那将织梦也唤来吧,我们三个一起挤,我负责讲故事你们听。”
“不要!”
“我就要!要不就你自己睡!”
“好……”
是夜,我思来想去,讲了《三国》,如今天下亦是三国,说这个,对清宁和织梦定时有用的。
才只说到董卓的死,我便困得不行了,瞥见织梦似乎也是极困,便昏昏然睡去……
我做了一个很长的梦。黑沉的枪口,田雨残戾而悲沉的眼神与清宁的交织在一起,小晋摇扇的手
突然停下,满眼都是悠远的悲伤,大哥穿着龙袍,笑容却没有一丝温度,老白说要带我走,我却突然被古大哥拽住说:“你是我的!”师父的脸挂着假面皮,不停地在远处喊着我的名字……
第八章 凝眸处 又添新愁(上)
次日我一直睡到辰时末才醒,耳边响着清宁与织梦的呼声:“姐姐……姐姐你醒醒。”
我终于睁开沉沉的眼皮,挣扎着起来,只听织梦说:“姐姐你怎么了?睡得死沉,我与清宁唤了你很久。”
我笑着摇摇头:“不懂,晚上梦做多了吧……清宁你怎么还不去军营?”
“怕你有事,终是唤醒了你,我向大哥说了,大哥还去请大夫了,我们一起唤了你有半个时辰,却怎么也叫不醒你,掐你虎口都没反应……”清宁皱眉说。
话刚落地就见大哥焦急地进来了,后头跟着一郎中,见我坐在床头,终是展了眉:“栾妹你终是醒了!”
“就不用麻烦大夫了,我只是睡得太沉了。”
“不行,刚刚你未醒时我探你脉象十分虚弱,必须看一下,这是宫里的胡太医,给他看一下也无妨。”大哥说。
我只好点了头乖乖伸过手去,心下倒也好奇这古代中医到底有多神奇,来这个世界之前好歹也学了三年西医,反正我自己觉得只是思虑过度噩梦做多了。那胡太医把完脉却诧异道:“姑娘脉象好生奇特!”
“如何?”大哥皱眉问。
“看姑娘脉象身体应是极好的,竟有两股阳脉交杂,只一阴脉今日有些盛,想来应是思虑过度之故,应无太大影响。老朽从未见过如此脉象,恕难终判,只待开些调理方子应能行。”
“方才栾妹未醒之时我探其脉象还很虚呢……那就有劳胡太医了……”大哥又说。
“王爷客气了,只这奇脉老朽实不知为何,王爷恕罪。”说罢便开了方子走了。
三人齐齐看向我,我吐吐舌头:“你们别担心,我经浴火,有两股阳脉自是不奇,只是晚上没睡好,放心吧。”
“那就乖乖喝药,也别想太多了,若觉疲累,今儿个就别忙了。”大哥温柔地说,眼神泛着关切与担忧,今儿他穿着一身宝蓝的便装,雍容得紧。
“无妨,你们放心吧。”
清宁便随大哥走了,出门前两人又颇不放心地深望了我一眼,我给了他们一个大大的鬼脸,这才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