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酌红颜夕染醉-第9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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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伯铭是个穷书生,从小便有一股儒气,也可以说他比寻常的男孩要温柔很多,斯斯文文白白净净的,不胜柔弱。张佐从小生于豪门,又素来被宠坏了,做事情从来都是随心所欲。郑伯铭十八岁那年上省城赶考,却在中途被人偷了盘缠,不得已只好一路风餐露宿回到宁汾。饥寒交迫的时候,恰好遇到了张佐递上来的一个馒头。
随后郑伯铭就成了张家的门客。说来也是缘分,张家门客有很多,张佐却偏爱同他一起玩耍。由于郑伯铭也算有些学问,年纪也略长张佐两岁,张家干脆聘了他为张佐的西席。
张佐素来讨厌读书写字,就喜欢练些拳脚功夫。但自从郑伯铭成为他的先生后,他读书也认真了许多。两人就这样一起生活,无话不谈,张佐也从不介意主仆有别,与他同吃同住。待到张佐成人之后,自家开始为他张罗着娶亲之时,他才发现除了郑伯铭,自己竟然无法喜欢上别的人。
他素来是个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的人,于是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他把郑伯铭推倒了。第二日醒来,郑伯铭留书一封,离开了张家。
信里只字未提他被强吃掉的事情,只说自己盘缠已经赚够,要上京赶考去了。
这一考,就考了一年。等到他终于高中衣锦还乡的时候,张家却出了命案。张佐被人嫁祸谋害了自己的爹娘,被关押在牢狱中。是郑伯铭,不辞劳苦四下奔波,找到了案件的线索,为他洗脱了冤屈。
后来,张佐出狱,住了在郑伯铭家。
那是两人认识这么多年来最快活的一段日子。可是好景不长,开始渐渐有人来找郑伯铭说媒了,张佐这才意识到,郑伯铭这样的人,怎么可以被人知道有如此不容于世的癖好?宁汾的人又怎么会接受一个有龙阳之癖的人当自己的父母官。并且,两人性格和想法有诸多不同。郑伯铭主张以和为贵,张佐则觉得没有用拳头解决不了的矛盾。郑伯铭稳重,张佐激进,郑伯铭温和,张佐脾气火爆。
有一次,张佐知道了一条贩卖私盐获利的路子,想要同人搭伙做生意,贩卖私盐。但郑伯铭坚决不允,两人因为这个吵了一架,张佐负气离开,流浪辗转,真的成了一个私盐贩子。
而郑伯铭则是一路官运亨通,做到了宰相。
第一百四十九章长螂捕蝉黄雀在后
“接下来的事情,我想你们已经很清楚了。我劫了朝廷的赈灾物资,是他帮忙压下来的。后来我干脆求他直接把那些物资弄给我……”
张佐轻笑一声,语气有些感慨:
“他从来都不会拒绝我的要求。哪怕是上枉法乱纪,欺君犯上。可是……我什么都可以让他帮我去做,却舍不得他为了我,受世人白眼,被人非议。”
张佐的神情落寞,脸上满是失去心爱之人的伤痛。
楚夕觉得他已经放下了心理防备,现在是个提问的好时刻:
“那……他给你的那封信里说了什么?”
楚夕确实很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虽然信一直在她手上,可是本着他人信件切爀私拆的道德准线,并没有拆开来。那天张佐看到信后露出的表情,说的那些话,让楚夕觉得这封信里一定有什么很重要的内容,不然也不会让他如此失魂落魄了。
张佐神情萎顿,倒也没回避楚夕的问题,答道:
“他说,他是自愿去死的。与其怀着不能启齿的感情过一辈子,不如早点结束这样的折磨。他说他早就料到他为我徇私的事情会有被揭发的一天,所以从一开始就做好了准备。他让我不要为他报仇,也别去恨谁,这是他的命而已。他说的很轻松,但是最后死的那一刻,却也说出了恨这个字。”
顿了顿。张佐的神情开始迷离起来:
“他一辈子都这样为别人照相,从来没想过他自己。他心里有我,有天下,却从来没有过他自己。他受了那么多委屈,终于还是在死的时候尝到了恨的滋味……我真不知道该高兴还是愤怒。”
张佐转过头来问楚夕:
“你说,我是该高兴他终于有了自己的情绪,还是该愤怒这个世界把我爱的他逼到了如此地步?”
场面有些出离楚夕的控制,她一时间有些怔怔,说不出话来:
张佐冷笑一声,神色开始恢复清明:
“我知道你这么做是为了什么。你想要让我情绪失控。然后趁虚而入。收起你的算盘吧,小丫头。”
楚夕很惊讶,张大了嘴。脑子甚至有些转不过弯来,他怎么知道?
不屑地笑出了声,张佐道:
“你以为,我为什么会把你抓来?”
“……是想要从我这里知道锦西王的消息么?”
张佐又一次露出了不屑的嘲笑,脸上分明写着几个大字——你这个愚蠢的人类。说出的话更是不留情面:
“不是我笑话你,小丫头,对于敌情。你知道的恐怕还没有我多。”
叹了一口气,似乎很久没说这么多话了。张佐难得有了诉说的兴致:
“既然都说到这份上了,我不妨就告诉你吧。我绑了你来,自然有你必须被绑的理由。我并不想从你身上得到什么东西,而是从需要你不出现的人身上得到东西。”
张佐指了指帐篷内的一张长桌上的图,问道:
“知道这是什么吗?”
楚夕这才注意到桌上摆满了很多标记的密密麻麻的地图,顺着张佐指的地方去看,她倒抽了一口冷气,失声道:
“锦州的军事布防图!你从哪里舀到的!”
楚夕的第一反应是这是他从宁墨轩手上勒索来的,而勒索的名目就是她在他手上。
但张佐否定了她的猜测:
“不错。这是利用你做筹码得来的,但对象并不是你心心念念的锦西王,而是一个你意想不到的人。”
像是想起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张佐哈哈大笑了两声:
“我一直以为对于情之一字,自己算是个疯子。没想到,还有更加疯狂的人。别小看女人的嫉妒心和报复心。”
顿了顿,他看向楚夕的眼睛,眼神里满是幸灾乐祸:
“这布防图是珈国的绮韵公主给我的。而让我绑架你的人,是你那锦西王的亲姐姐,念阴公主。想知道为什么吗?”
楚夕被他的眼神看得一个哆嗦,恨恨地别过头:
“不想!”
张佐一笑:
“很抱歉,我这个人有个缺点,别人越不想我做的事情,我就越想做。听说你是锦西王身边的新宠。你也知道,前段时间整个持国都在风传绮韵公主和锦西王的婚事。当然。这个口风是绮韵公主自己送出去的。本来她以为只要坐实了舆论,再央求皇上赐婚。凌墨轩迟早是她的囊中之物。但是,谁料到半路杀出你这个程咬金,让那小子神魂颠倒,走哪儿都带在身边。绮韵公主自然气得跳脚。你道怎么着?她找到了念阴公主,然后念阴公主来找了我。我们做了个交易……交易的内容就是,我把你留在军营里,而她们就把锦州城的布防图给我。”
“那两个愚蠢的女人,倒是给了我一个很好的启发。不过,我现在不能告诉你。这几天我被姓凌的那小子打伤了很多人,攻城的事情眼看僵持不下,我想也许很快就能用到你了。”
“对了,我想你很想知道,锦西王到底知不知道你在我手里这件事情吧?”
张佐突然面带笑意地问道,并且,不等楚夕回答,他自己又笑了笑:
“答案是,他不需要知道。因为林逸就在他身边,所以也就无所谓是失踪不失踪了。那个念阴公主,虽然脑子不怎么好使,但是易容术却还不错。我可是亲眼看到她在绮韵公主脸上弄了几下,就把她变成了你的样子。说不定这会儿那绮韵公主正在跟凌墨轩你侬我侬呢。哪里还有工夫去想你?”
看着楚夕骤然紧缩的瞳孔和铁青的脸色,张佐显然达到了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的目的,从帐篷外叫了个士兵把楚夕带了回去:
“既然我答应了你,那么接下来的几天我不会困住你的手脚,只要你不逃跑,那么在这军营里你就是自由的。丫头,让我们一起期待踏平这个世界的时刻吧。”
直到楚夕回到了关押自己的帐篷,躺在那硬邦邦的床上,脑子里都还是一团浆糊。
彤梦蝶把绮韵公主变成了她的样子,陪在了宁墨轩身边。
这是她脑子里不断回放的信息。
怪不得……怪不得她在这里这么久了,张佐都对她不闻不问。对他们来说,只要真正的“林逸”不出现,那么他们的计划就可以照常进行。怪不得宁墨轩没有任何动作,因为在他看来,林逸并没有失踪,或许连楚易风和楚老爷都还被蒙在鼓里。至于说好要去楚家住的事情,只要绮韵公主用她林逸的脸随便撒个谎,自然也是可以糊弄过去的。
绮韵公主喜欢宁墨轩,又是珈国人,所以为了得到宁墨轩,偷了布防图对她来说并不是什么大事情。而最让楚夕想不通的是,彤梦蝶为什么会参与在其中?
在这个计划里,她是策划者还是被迫参与者?是有苦衷还是有阴谋?
不管怎么样,楚夕都不太能够接受那个曾经在数个刺客围攻时放她离开的彤梦蝶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那么现在,她要怎么办呢?
凭她一个人的力量有可能逃掉么?张佐没有告诉她的那个计划又是什么?最重要的是,宁墨轩现在意识到了这是一个陷阱没有,会不会出什么事情?
接下来的两天,楚夕脑子里都绷着一根弦,但面上还要做出一副悠闲镇定的样子。每天利用自己可以随意走动的特权在军营里四处行走。偶尔遇到有人询问她的身份,她就装作含羞带怯的样子,语气暧昧的说:
“我是元帅带来的。”
因为张佐带的兵都是些起义军,并不像正规的军队那样纪律严明,所以很多士兵上战场的时候也是携带者家眷的。是以军中并没有什么女子不得进军营的规定,只是在士兵平日里训练的场地周围设了禁制,不允许人随便进入而已。
楚夕这么一说,让很多人都误会了。元帅带来的人,又是个女人,这样的信息让士兵们对以前身边从未有过女人出现的元帅有了新的猜测。莫非……这女人就是元帅的家眷?据知情者透露,元帅经常去这女人进入的帐篷里,一去就是好半天,并且有一次有人明显听到元帅在帐篷里笑。
之前,为了不让安插在军营里的探子知道楚夕的身份,以免人多口杂,士兵里唯一知情的小六被元帅嘱咐过不得透露实情。是以当有人有意无意地去打探楚夕的身份,最后都被小六以不知道,真的不知道,真的真的不知道敷衍过去后,大家更加肯定了这种欲盖弥彰的回答是元帅为人低调不愿让人知道自己的私事的一种遮拦。
于是,第二天,关于那军营中的女人同元帅不得不说的故事就已经流传了不下五个版本。而士兵们看楚夕的眼神也充满了敬佩,有胆子大的,甚至叫她夫人。
对于这个美丽的误会,楚夕从一开始就是有意为之,而这么做的目的,自然是让士兵们降低对她的戒心,为自己在关键时刻能逃出去做好充分的准备。
烈日辉辉,在这片被夏末的太阳炙烤着的土地上,又有多少阴谋阳谋正在酝酿?
你想的是长螂捕蝉,又怎么会知道是否有黄雀在后?
第一百五十章我跟你换
看似风平浪静的日子里,其实有波涛暗涌。
终于,波浪掀开了平静的海面,铺天盖地的倾覆下来。
一大清早,楚夕就被张佐吵醒了。
帐篷外凌乱的脚步声响起,还有军令的号角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