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上芳菲尽-第9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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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我还特意冲他扬了扬眉,听说男人的这方面是最不能鄙视,我就偏说!
高衍没料到我会这么说,一张脸被气得都要乌黑了,顿时怒了,蹙眉狠声道:“你!一个下人,谁允许你这样对我说话!”
“我允许的!怎样?你要是看不过去,把我赶走啊!”三年来,我埋头做鸵鸟,这是如今,我忍无可忍了。
他黑眸中闪着危险的光芒,突然靠近:“你别以为我真不会赶你走!三年前是三年前,现在你在我眼里连根草都不如!”
我笑着望向顾梦瑗的房间:“那是,王爷的花睡在里面呢!你赶紧赶我走吧!不要让野草妨碍了你的鲜花生长!”
高衍气结,压了压怒火,冷笑了一声:“我现在还不会赶你走,你没有照顾好梦瑗,你必须把她身子照顾好了,平安生下孩子,我再考虑一下放你走!从今天起,梦瑗若是出了一丁半点的毛病,你就等着用命来偿吧!”说完,转身大步离去。
“高衍你说的!等顾梦瑗生下孩子,你就放我走!你的话天地都可以作证,如果食言,可要遭天打雷劈的!”我抓住了一线生机,冲他喊道。
他没有回头,一会儿便走出了院外,我咬唇恨恨咒道,这个疯子,是不是真的打算把我折磨疯?
在高衍的精心呵护下,顾梦瑗的孩子保住了,她更是小心翼翼,每天摸着自己的小腹憧憬万分。
我怀着复杂的心情也好好照顾顾梦瑗,一方面,我真的不想伺候这个女人,另一方面,我又希望她赶紧平安生下孩子,好让我走。
但事情就是这样的,你越是小心它越是往反方向发展。
这天晚上,轮到香儿值夜,我独自一人睡在下人房。
半夜,一阵屋裂门碎的爆裂声突然响起,在安静的夜里犹如扔下一枚炸弹。我即刻惊醒,但脑子还不是很清醒,望着破门而入之人一脸莫名。
月光如水,屋内幽暗,高衍半边冷峻的侧脸隐在黑暗中,大步袭至榻前,将我一把拎起,眼睛血红,目光似利剑一般,一副想杀人的表情,狠狠吐出几个字:“为什么?”
我有些怒了,挥手挣开他扯住的衣襟:“你做什么!半夜三更扰人清梦,私闯闺房,发的什么疯!”
“我发疯?”高衍冷冷一笑,眸中闪过寒芒,“我还要问你发的什么疯?你这个女人丧心病狂,竟然对不足两月的孩子都下得了手!”
我脑中突然一片空白,像被刷屏了一般,有那么片刻的短路:“什么?孩子?”心猛然下沉,顾梦瑗的孩子?
高衍握住我的肩膀紧了几分:“还要继续装吗?”
我拂开他的手,跃下床榻便要往顾梦瑗的屋子里跑,却被高衍一把拽回,他眼中闪过丝丝痛意。
我想将他的手掰开,却不想他握得更紧,我感觉手快要断了:“你是不是疯了......”
高衍目中心痛更甚,兀自说道:“梦瑗今天喝的药不是保胎药,加了清热下火的绿豆和茯苓,你知道她体质寒凉,就偷偷给加了药对不对?一个刚一月多的孩子,你竟然如此恶毒!亏她一直待你如姐妹!”
待我如姐妹?呵呵......我哑然失笑,待我如姐妹就是设计我和人通奸?如今她孩子没有了也赖到我头上?
现在的高衍被愤怒和悲痛冲昏了头脑,已经失去了基本判断能力和理智,和他解释再多都是无用。
我深呼吸几口气,让自己镇定下来,尽力挺直脊梁昂首同他对视:“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只能告诉你,我没有做过!信不信由你。我现在巴不得她平平安安毫无痛楚地赶紧生下孩子,好让我立刻离开你!我为什么要做这种事情?”
他的眼神很奇怪,心痛愤怒夹杂着一点点不知所措的无奈和希望。我无畏地盯着他,眼中平静无波,无愧便无惧。
良久,高衍的眼神渐渐平静下来,那深邃的黑眸如深海一般,让人看不清楚底下流淌的东西。他缓缓松开抓住我手臂的手,似松了口气般微颓下肩膀,“王府里容不下你这种歹毒之人!”说完他挥了挥手,屋外一人进来。
我认出这正是高衍的近身侍卫沈敖,沈敖似乎领会了高衍的意图,上前就将我双臂抓住,往屋外带去。
我心里一凉:“高衍,你要杀我可以,但是我不能这么不明不白地死,我没有换过药!只要你拿出证据,确实是我做的,我就用我的命来抵你们孩子的命!绝对不会哼一声!”
高衍背对着我,丝毫不理会我的言语,只是挥了挥手,示意沈敖尽快将我带走。
我被带出下人房,这才发现主屋灯火明亮,有不少人在忙碌,还有女子隐隐的哭声,香儿站在主屋门口冷眼看着我被带出惜园。
王府后门,沈敖另一名着高衍近身侍卫服饰的男子将我塞入马车。沈敖下手很轻,他知道我和高衍的过往,对我已经很客气了。
四周一片静寂,沉沉夜色中门户紧闭的民居一一闪过,巷道纵横,马车竟然出了城门往郊外行去。
我疑心高衍已气得丧心病狂,不管三七二十一就要将我拖到荒郊正法,顿时又怒又急,怒的是他不分青红皂白就将我定了罪,急的是我可不想死得这么不清不白。
转念一想,他若要杀我,何必费此周折。难道想要吓唬我?
马车摇晃中,半夜过去了。夏夜稍短,东方已泛起了蔷薇色的朝霞。马车停下,掀开车帘看去,面前青山绵延,一座白墙灰瓦的农家小院倚在山脚,田野青碧,阡陌纵横,迎面扑来夹着青草芬芳的晨风。
这是什么意思?让我在这田里种粮食给他吃?
跳下马车,驻足门前。小院门前干净整洁,门上挂一块额匾——坐看青山老。坐看青山老?好像是我曾经问过高衍的一句话,心弦一动。
“这个疯子,到底要干什么?”我蹙眉喃喃着。
沈敖忍了忍,终是忍不住说道:“沐姑娘,你真的不知道王爷为什么让你来这里吗?”
正说着,一位慈祥老者将木扉打开,看见我的瞬间十分惊讶,随即望向我身后那两人。
沈敖道:“祝先生,王爷有令,让这位姑娘在此暂住。”
那老者诧异地将我大量了一番,随后和蔼道:“姑娘,请进吧!”
我更是疑惑不解,暂住在此?高衍又是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既来之则安之,走一步是一步吧。刚迈进门槛,我脚下犹如生根般再一动不得半分。
眼前情景似曾相识,曾相逢在梦中,曾出现在我的幻想里,可这一切如今却又真实无比地出现在眼前。
翠竹夹道,碎石小路曲径通幽,碧绿如同翡翠一般的细长竹叶在风中瑟瑟作响,池塘中碧叶红花,芙蕖亭亭玉立,池塘边围绕着数株叶色缤纷的槭树。
心像是被人掐住,我深呼吸一口,紧紧攥住袖口,提步上前,徐步穿过翠竹小道,五彩的小石头嵌道,耳边竹乐阵阵。
荷花盛开的荷塘边上有一道飞瀑流泉,激起的细小水珠练成一片朦胧的水雾。澄澈的水中飘零着槭树微黄或绿色、紫红的叶片,还倒映出头顶一方碧云天,宁静美好。
“姑娘,厢房在后面。”那位唤作被祝先生的老者提醒我。
我从游神中惊醒,遂转身随老者往院中行去。
中院与前院由一排杜鹃花树隔开,花树背后有两间厢房,厢房背后有一道院墙,院墙上爬满遍开粉白的蔷薇,分花拂柳而过,面前豁然开朗。
眼前居然有良田数亩,一座斜屋顶小木屋背靠青山,面前是一望无际的青碧原野,清澈溪流自门前淙淙淌过。
仔细望去,屋前数十米开外的一条田埂上竖着一道篱笆墙,上面爬满了紫蓝或是浅红的牵牛花。一切安静恬然得如在梦中。
我半张着嘴呆立在晨风中,惊讶万分却不敢出声生怕从美梦中惊醒。
“姑娘,这里一直是我独自看守,院中的厢房你随便挑一间,老朽睡在后院西边,若是有事便招呼一声。我先带姑娘回房吧!”祝先生对兀自望着远处出神的我说道。
我傻傻点头,跟在他身后,好容易才从万千思绪中理出一个头绪:“先生,请问这处小院是王爷建的吗?何时建成?”
祝先生笑道:“姑娘为何觉得这别苑不是王爷所建?”
我也呵呵一笑:“这恐怕称不上别苑呢,哪有这样儿的王府别苑,倒像是养老闲居的地方。”
祝先生颇为高深地笑了:“这算不算别苑,老朽不好说,但这个地方确实少有人知道,建成之后,除王爷之外,还从没有外人来过。你是第一个。”
我诧异地盯着他:“从来没有外人来过?为什么?”
“这老朽便不知了,其实王爷也不常来,偶尔来此,也是小住两日便又离去,但一旦来了,王爷必定独宿在那田野之上的小屋。”
我突然觉得心中一股难言的情绪在涌动,让我浑身忽冷忽热,头脑混乱。
“这院子究竟是何时建成?”我一张口,却发现声音干涩带了一丝颤意。
祝先生转头望我:“你既然能来此处,必定是王爷极其信任之人,老朽才敢斗胆告诉你这些。这院子算起来,也建起快四年了,当时王爷方到西建未几,便着人找到老朽,要建一处院子。这座别苑是老朽按照王爷的心思和规划建成的,一花一木都是按照王爷的想法设计,老朽不过是将其栽种出来。”
快四年了!我浑身一震,四年......
四年前,在景国京城,我放弃了向晴妃告密置他于死地的机会,回到王府后,绝望的两个人有了那番话。
“何谓你想要的生活?你又想和什么样的人共度一生?”他执着地追问。
“茂林修竹,翠竹夹道,清芳荷池,外绕枫槭,院墙满蔷薇;户对青山门迎绿水,阡陌绿野。我要的人也很简单,他不必权倾朝野,也不必富贵无比,只要知我懂我爱我,得一相许人,白头不相离。”我一口气说完,看到睿王似不识般久久凝视我。
我站起身,伸手抚上他心口,掌心感受到他沉稳的心跳。我轻轻踮脚,凑进他耳旁:“放弃一切,陪我携手山水间,坐看青山老,你能做到吗?”
记忆中的画面渐渐清晰。他记得!他居然还记得!我随口一说的话,他当时被我气得几乎七窍冒烟,却已暗自在心中记下。
自认为平静很久的心,在这一刻悄然掀起些许波澜。
四年前,他不过初到此地,我身在容国,不在他身边。不喜奢华破费的他按照我说的话修建了这处别苑,没有广厦华屋,却是树绿花香,陌野芳菲。当年,修建此院时,他是怎样的心境?每每住此,望着眼前情景,他又该是怎样的心境?
院已建好,可三年前迎回的人却是心另有所属。当年的他,面对这一院芳菲,是何等的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