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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部分

画堂春-第7部分

小说: 画堂春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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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则诚实道:“王爷性情固执,向来一意孤行。硬要阻拦,也不太好。”
  景弘瞪我,急道:“如今什么时候,若真为了王爷着想,自然不能让他去!”
  我嘿嘿冷笑,心说,你口中说得漂亮,却还不是让郡主去扮黑脸的角色吗?
  景弘哪里懂得郡主的女儿心事,口中犹自说个不停。只是分析利害,一副耿耿忠仆的嘴脸。
  徐棠细细沉吟了片刻,扬手阻止我二人言语相激,直接借了景弘的马,奔至军前,径自去与燕王对话去了。
  我冷眼看着景弘,讽刺道:“这下可称心了吧。景弘真是忠臣呀。啧啧。”
  景弘冷脸不答,坐在车头,头也不肯回一下。我见他袖上沾了草叶,顺手帮他掸了掸,他却像被烫伤一样迅速躲闪,艳阳照射下,一双细长深刻的单凤眼闪闪烁烁地望过来。
  我看着他那样子,不禁失笑,“如今景弘人也大了,心也远啦。碰也不能碰一下了。想来这样一路走到凤阳,我怕是连话也不能与景贵人讲啦。”
  景弘神色一滞,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却又咽了回去,一言不发地默默转过了脸去。我心下好不烦闷,想我自来到大明,便与此人同吃同睡,一同受了燕王提拔,每日里同出同进,得到任何赏赐,向来并无藏私,拿他当个亲人看待。谁知道他年岁渐长,越发与我阴阳怪气起来。
  我二人默然无语,气氛冷凝。那边徐棠骑马回头,绕回来原处。我扶着郡主进了车,她却笑笑地向景弘招手,要他也进去商谈。


  景弘与我不同,向来与徐棠并不熟睦。呆了一呆,才掀帘进来,也只是远远坐着。
  徐棠说:“你家王爷,自幼有诸多辛苦。母妃过世得早,朝中又无人庇护。因此与五皇子情谊特别深厚。他俩同母所生,实在相依为命。只是生为皇子便与别家兄弟不同,或亲或疏总有议论。所以才早早让吴王去了开封。如今咱们王爷到了凤阳,没有皇命是不得擅离封地的,所以才想借着路上的机会去看看他兄弟。”
  我和景弘默默听着,觉得徐棠此番竟意外理解朱棣。
  徐棠继续道:“只是情是一回事,理是另一回事。如今我们带着三千亲兵,擅自招招摇摇去了开封,传到太子耳内又要生事。我与王爷商量了……”说着,一双妙目笑笑地望向景弘,徐徐眨动,“过了夜,由得你们王爷自行微服去开封……”
  景弘大惊,“一个人去……”
  徐棠知道他要说什么,挑唇讽笑,“由他一个人去,说不定反而安全。谁又能保证这三千亲兵里没有个把奸细?”
  景弘沉默片刻,“如此说来,不如让我陪王爷去!”
  徐棠说:“如今这件事,只有我们四个知道。你另有任务,是走不脱的。”说着从身后行李箱里翻出一顶带了面纱的斗笠,黑瞳闪闪望定了景弘,“总得有个燕王爷留在车队里……”
  “这么说……”我把嘴张成蛋形,指向景弘。
  “对。”徐棠杏眼一睐,“由景弘扮作王爷,歇在车上,外面也就无人知晓。等到了凤阳,再与王爷会合!”
  当夜军队扎营,燃了篝火。燕王只嚷嚷受了风寒头疼要早歇息,与景弘换了衣裳,一个人悄悄地走了。临行前郡主将随身的小包裹塞给他,二人低声说了不少体己话。我远远看着,觉得小夫妻心结已无,一双璧人样甚是相配。
  景弘与燕王身材相仿,换了衣服后再看,更觉器宇轩昂。他虽长得过分精致,但近年勤于练武,举手投足带出一股冷凛煞气。倒不像小时候柔美得分不出男女了。
  此时戴上了面纱,遮住了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细长的狐狸眼,眼角微挑向两端扬去。靠在车内最远的一角,后背挺直侧垂着头,让人难以猜忖他的心事。
  我怔怔地瞧着他发呆,不知为何就讪讪别开了眼,下意识解开自己的头发,心慌意乱地用手指重新耙梳。
  帐营来报说:“前方路险,日前下雨倒了不少大树。最好绕道。”
  徐棠在灯下赤着脚踩在毛毯之上,斜傍着车壁静静地打开地图。
  我手忙脚乱地帮忙挑亮灯花,总觉得心中有股不甚自在的古怪。徐棠近日容易疲倦,伸手打了个呵欠懒懒收了图册,说那就绕路吧。
  翌日天空蓝得滴水,阳光炸过一般洒下遍地黄金。车队调头要绕道走小路,我利用天明的时间,先骑着马独自去前方的路上看了看,见果真有古木横卧,堵塞了原路。悻悻拔回马头,一边暗笑自己犯了疑心病。与徐棠在车上说说笑笑,下了几盘棋,时间倒也过得飞快。
  晚上要过枫树谷,徐棠说不如在此安营。景弘皱了皱眉,终于没有说什么。我出去转了转,见到几个侍卫队长在那里不知叽叽咕咕些什么,想靠过去听听,他们却神色慌张地避开了。
  我是郡主与燕王面前的近侍,士兵们不愿与我结交也在常理。何况无论何年何代,属下要说上司的坏话,也是不可阻挡的。当下没有多想,不在意地回到了车内。
  到了半夜,徐棠口渴讨要水喝,我想起白日里曾在谷内看到一眼清泉,清透喜人,便拿了器物,想盛些回来。
  徐棠顽皮心起,揉着眼爬了起来,“我们一同去吧。”
  景弘面色难看,想要阻止。我想郡主天天被闷得可怜,因而横瞪他一眼,把他想说的话又噎了回去。徐棠探头看看,天色一片漆黑,只有一圈火把远远守着,当下善解人意地回头,嘻嘻笑道:“不如景弘也同去好了。天天闷在车里,到了凤阳,怕是要生病呢。”
  我说:“也是。反正大家也睡了。偷偷去四周走走,也不碍事。”当下拿衣服给他俩换了,三人都穿着侍从的衣裳,偷偷弯着腰,走出车队的包围。
  景弘频频回首,只怕记错路。
  我知道他一向路痴,平常在燕王府尚且迷路。当下笑着直接拉了他的手,吐舌道:“你怕什么。有我与郡主两个在,丢不得你。”
  景弘脸上微红,想要甩开我却又没有动,别别扭扭由我拉着。徐棠身手灵活,不需要别人扶持,走得比我还快。拨枝见叶的,很快来到泉眼处。
  泉水清冽喜人,冰冰凉凉拍打在脸上和手腕,只觉由心透出一股快意。夜空湛清,看得到遥远的猎户星。
  我对着郡主说:“那边那三颗并成一列等间相隔的星,是猎户星座。平常只有冬天才能见到清晰的猎户星呢。”
  徐棠瞪大眼睛,说:“三保总是知道奇奇怪怪的事呢。”
  我坐在泉边,拿树枝在地上画星座图,“这里面有个神话故事。以前有个神射手,爱着某国国王的女儿……”
  徐棠插嘴问:“国王?”
  我说:“就算是个王爷吧。他爱着那王爷家的郡主。”
  徐棠马上笑了起来。
  景弘在一边默默听着。
  我继续讲:“为了那个女孩,他射死了岛上所有危险的猛兽,国王虽然假装应允这桩婚事,却暗中叫人灌醉射手,弄瞎他的眼睛。射手凭靠听力,走到了太阳的住处,遇到了日出处的神明。神明有两个孩子,一个叫阿波罗,一个叫狄安娜。前者掌管着太阳的光辉,后者掌管月亮的光芒。狄安娜爱上了射手,使他恢复了的视力,还嫁给了他。但阿波罗对此不满。一天射手在海中游泳,他便对狄安娜说你一定射不中那海上的黑点……”
  徐棠听得心惊,直拍着心口叫:“想来那黑点便是那射手。”
  景弘却说:“这个阿波罗一定是喜爱这个叫狄安娜的女子,才如此做。”
  我恼道:“你胡说什么。这是古希腊神话,阿波罗是狄安娜的哥哥!”
  景弘不接口,只是直直看着我,忽然说:“你脸上也有三颗并成一列的痣呢。可也是叫猎户星座?”


  徐棠仔细睁大眼瞧,笑了起来,“真的呢!”
  我摸了摸脸,自从来到这边,照镜子的时候根本屈指可数。还真没有留心过这马三保的脸上都生着什么,无外乎一个鼻子两只眼睛便是。反正每次洗脸也觉得那水里映的人影分外陌生。我心中的自己还是以往那个郑椿萱。有时一觉醒来,觉得此生俱是梦,我仿佛还在现代快乐地生活。
  摸着脸颊陷入沉静,故事也不想接着说下去了。徐棠也出神地用手撩着泉水不知想些什么。
  半晌还是景弘打破沉默,说:“得快些回去了。”
  我们三个又再喝了些水,轻手轻脚往回摸,到了林边,景弘忽然伸手一拦,阻止住了我。
  徐棠问:“怎么了?”
  景弘皱眉,“好像有些不对。”
  我探头望去,只见营中亮起火把,喧闹阵阵。
  徐棠冷眼观察,“那不是咱们的兵马。”
  我说:“你们两个留在原地,我去前面看看。”才迈出一脚,却被郡主与景弘同时伸手按住。
  “你看看我们的帐篷。”景弘说,“那上面射满飞箭。倒下的兵士们多为我们燕王府的人。这里根本就是设有埋伏!”
  我大惊,“原来这路上果有盗匪!竟敢对上我们王府!”
  徐棠说:“盗匪哪里来得这许多兵马?眼看着是要灭我们的兵队,此处不能再留,得快走。”说着转身拖了我与景弘,头也不回地跑了起来。
  我与景弘身手比她强,但见识判断却远不如徐棠。心里惶惶没个主意,见她要走,马也来不及牵,忙护着她跑了起来。背后人声马嘶打成一团,黑红的火焰照亮半扇夜空,我偷偷抬眼,清澈的猎户星座已渺不可见,但凭着适才的印象,找准方向,往着朝凤阳去的地方,插入小径一路向前。
  走到天亮,人软腰酸。徐棠累得清秀的脸上尽是憔悴一片,我与景弘也好不到哪去,相互观望只觉灰头土脸。
  徐棠问:“你们说昨夜是谁的兵马?”
  我与景弘对看一眼,心中有数,只是不敢讲。
  徐棠苦笑,“此间无人,还有什么不敢说。除了京里来的,还能有谁?那个人一向忌惮王爷,不想把他留在京内,又怕他去凤阳坐大,这才派人在路上劫杀。想来那绕路的安排就是为了把我们堵在山里。只恨我一时疏懒,竟未能洞察。”
  我这才想到为何觉得古怪。那日去前方探路,看到倒地的山木,切口过于圆滑。当下懊恼,也没有说话。
  景弘庆幸道:“好在王爷不在。反而安全。”
  徐棠说:“正是。我三人到了凤阳,自有军队接应。只是路上要小心。”又说,“昨天如果不是去了泉边,想来这会儿,我们也命丧黄泉了。”说得咬牙切齿,脸上颜色甚是恐怖。
  一路绕道,只捡小路走。也不敢打探消息。
  徐棠把手镯拿去交给景弘,到路边农家换了些干粮。三人也不敢睡,只是急着行路,没几日,景弘和徐棠都生了病。只有我这身体不知道是不是死过一次的缘故,此番竟异样顽固,连场感冒也全无。
  眼看着徐棠又在路边不住弯腰呕吐,我对景弘说:“这么走下去可不成,得在路边找户人家,歇息两日。”不然到了凤阳,郡主若有三长两短,我与景弘也自然没脸再见燕王。
  不远处,有一片枣花林。林边倒是有户青砖房,看似个小康人家。有女主人挽着围裙布衣荆钗,在那里撒米喂鸡。院子半敞着门,有把青藤椅,椅上有个四五岁的娃娃生得白白胖,笑起来依依呀呀。
  我三人互望一眼,都觉得此处可以落住。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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