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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部分

画堂春-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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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说:“我不耐烦了。真的不耐烦了。”虽然其实这话我说过一千遍,我早就不耐烦了。
  不就是那样一句话吗?
  它充塞飘荡在我的胸口。
  我想要说出来,渴望说出来。
  拍打的海潮,却又远远地阻止了那声音。
  结果,我还是没有办法说出来。
  船上的宝物变多了,不听话的俘虏也增加了。陈祖义有晋烈古奈儿作陪了。那么我呢,我又是谁的,哪里来要到哪去的俘虏呢?
  夜晚的海幽深难明,船开始返航了。
  我回头,景弘站在甲板另一侧正远远凝望着我。好像我和早已被抛置身后的海礁一样,也是某种遥不可及的景色。
  “进了这扇门,我们就不是王总兵和郑钦使了。”
  “嗯。”
  “我还是太监统领,你还是东厂督卫。”
  “嗯。”
  “我们会变得卑微,因为这门里的任何一个主子都比我们高贵。”
  “嗯。”
  “会有令人为难的烦恼,会有不自由如牢笼的桎梏。”
  “嗯。”
  “也许一生也就这样了。我们不一定有第二次出使的机会。”
  “嗯。”
  “那么,你会不会后悔?”我大声问,“你会不会后悔?”
  这里是紫禁城皇城第一道大门,朱门金铆。游历归来的郑和景弘要去朝服面圣。洗去尘烟的面庞不知为何更显苍老,终于尝到了京城的饭菜才发觉彼此的清减瘦削。北平的土地太硬,北平的柳条太稀,北平的空气太干太冷,使我的双目干涩眨动出因不适造成的点点晶莹。
  我呀,第一次这样面对面,向你如此大声说话哦。
  王景弘,我在问你,你会不会后悔。
  如果你会后悔,现在,就在这里,一起停下脚步,折转回头。我不害怕颠沛流离,也不害怕沦为钦犯。这一世的命是白捡来的,也许就是为了来到这里,来到此刻,来与某个人相遇!
  “……天空很蓝啊。”景弘,披着落地的斗篷,上面还沾着几丝枯叶,他伸出细长的手指夹住划过空野的残黄叶片,喃喃地说着。然后突兀地转头,漠然地看着我,“时辰到了,进去吧。”
  耳边慢慢响起敲打的鼓声,就像随脚步辗碎的落叶也正在挣扎着发出吱喳的声响。舌尖转动,品尝着口腔里弥漫开来的奇妙涩楚。变得有几分朦胧的视野里,却又清晰可见,那个人毫不迟疑地向前迈进的身影。
  等一等。
  等一等。
  你还是停下来吧。
  王景弘你要是这样进去的话我们再不会有机会了。
  在心底,宛如有谁这样无声地呐喊,但是最终也只得移动脚步跟上去、跟上去,然后明明是一前一后地行走,为何渐渐又变成了并肩而行?
  “……红酥手,黄藤酒,满城春色宫墙柳。”
  拾阶而上,想起那年去旧京时念了陆游的这首词。当时景弘笑我,说情景意皆不相通。时今时日又如何?我若有所思侧目望去。
  “……东风恶,欢情薄,一怀愁绪,几年离索。”细长的眼皮微妙地转来,他慢慢接道,“错错错……”
  叶片飘零转落,锋利的边沿切碎我与景弘之间透明的壁垒。眉睫线交,四目相凝,情绪激烈翻滚。却只得最终微笑。
  我说:“景弘,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你我朝夕共处,我竟不知道你也懂得了诗词歌赋。”
  我已经有许久没有这样对他笑过。我总想把一切感情逼迫出一个水落石出。总是对他别扭、总是对他严苛、无法对他温柔,但是以后……再也不会了吧。我决绝地站在最后一层通往正殿的台阶,左腿在上右腿在下,微微侧首含一缕笑。水晶般通透浩瀚的蓝如缦铺展,迎风猎猎的皇旗成为幕布般的背景扬展在我的身后。
  “你这种不舒服的笑容,真使人害怕。”他喃喃说着,仿若寂寞若有所失。单薄的眼皮下包裹着两抹黑亮的幽柔,那般哀怨地瞧着我。柔软的发丝全部随风向后展扬。洁净地仰望着我的脸,像要马上被抛弃了的孩童。
  你瞧,景弘,你又开始了。
  你不肯把手递给我,又不愿意让我先行远走。
  这是一段缥缈的难以确认的感情,只因你一次也不肯给我承诺。
  迎接我们的鼓声又在敲响呢,你说你不会后悔,所以我就放过了你。虽然事实是我们早已经踏进无法再放过自己的世界。
  因这是你的选择,而我,只好配合。
  满朝官员的脸大多肿了胖了,大明的江山在永乐大帝这一代短暂嚣张地繁盛昌茂着。番国列使远远地追随身后献上锦盒。不肯臣服的酋首,也被捆绑献于殿上。
  谈笑声,惊羡声,议论声,像以谁为圆心圈圈扩散,充塞耳鼓。
  毫无来由,我想起《平家物语》开头的引诗……
  祗园精舍钟声响,诉说世事本无常。娑罗双树花失色……好似春夜梦一场。


  一切繁奢均如幻象,二世为人的我,早已无法分辨何为真实何为虚幻。就像我难于猜想世界上是否真的有过一个泼辣女子,她叫郑椿萱。
  睁开双眼,双脚立足的方寸,就是真实的世界。
  用手触碰,带着温暖的指肚,才是可靠的温柔。
  你的眼睛正看着我,一如千百次我回眸你总在看着我。
  于是我就轻易地向你启齿微笑了。
  不去管朝堂上九五至尊正要开口,不去管脚下的世界是否下一秒崩溃为镜的碎片。到了这样的地步,我再也不会逼迫你,难为你,与你闹别扭了,好吗……景弘,你看着我的话,我也毫不犹豫地回望向你。
  你那羞涩的笑容没有被年华改变。
  你还是当初我无法不去心怜的少年。
  所以,你就是世界,这里就是真实!
  ——那,就是郑和的决定呢。
  “一路辛苦了,听说你们在各国建立了栅栏货舱是怎么回事?”散朝后,朱棣兴致盎然地问我。
  “回禀万岁,有些地方民风淳厚,有些地方却宛如盗匪。对我们带去的货物满眼觊觎又不肯正经做生意。不得已,只好设一基地。船一靠岸便先设立栅栏、建起城垣围筑,把钱粮安置其内。”
  “不错。之前先带消息回来的那个……呃,江南梅家的,也是这么说。”
  猛地听到皓云的消息,我心里闪过一丝微妙的情绪,表面却淡淡答复:“梅皓云帮了不少的忙。他精通番语,为船队做翻译,先前修船筹款说服江南众商家也是由他牵线。”
  “嗯。朕会考虑给他奖赏。不过……”朱棣笑吟吟转过脸来,“郑和又想要什么奖赏呢?”
  骤然靠近的脸,令我吓了一跳。身体不自然紧绷后退,稍后,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
  没办法。这里是朱棣的御花园。除了我们两个,其他宫女太监都远远落在丈许开外。满园菊花吐蕊枫叶飘红,瑟寂而又端穆的景象。
  几片木叶沾水,若鸿羽飘浮。
  格外安静的环境中,我不愿与此人单独相处。
  朱棣锦衣华服,宝簪横插金冠,几缕碧绦垂饰。原该是春风得意正壮年的岁数却异样面色幽冷、笑容也带了几分不健康的病态。
  大殿前行如走灯的过场,赐宴,接风,一一应付完毕。拖着满身疲惫却还要在花园应付朱棣。同样的问题,分别要问两次,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奖励嘛……”我沉吟,“一时片刻也想不出来呢。”
  “唔。”朱棣好像很满意,“你还是没有什么野心啊。”这样说着,感慨万千地眺望宫殿之上的绵远山青,一面把手搭在我肩上拍了拍。
  我不自在地动了动肩膀,没话找话道:“皇上,您可瘦了不少。”
  “不知为何总是难以成眠。”朱棣挑眉摊手,“那帮庸医也瞧不出个所以然。”
  “难以成眠?”我惊道,“恐怕是心魔作祟。”
  朱棣伸手指我,苍白的面孔滑过一丝异样神采,“就只有你敢对朕这么说。”
  我不语而笑。人生是戏剧,暮暮朝朝,我之所以敢,不过是因为你有这般期许。你对我例外,是因为你需要一个可以与你如此说话不分上下的奴才。
  曾经有人总结失眠,说,白天太亮难以成眠,黄昏太灿烂难以成眠,夜晚太孤单,难以成眠。
  由此看来,我们大家不分王孙公子,人人皆有心魔作祟。
  “早年有人进贡一批烟火。”朱棣兴味津津,间中比手划脚地形容,“可惜你与景弘不在。”
  “那是奴才们没有眼福。”
  “哈哈。我留下来了哦。”朱棣的嘴角浮起一丝隐隐得意,放在我肩膀的手指加深了力度,“现在就去放吧!”
  肩膀生疼,我只得强力忍痛而笑。
  于是朱棣在前面快步带路,变做了顽皮的孩童。我在后面小步跟随,太监宫女随行身后……远远望来一定有如一串奇异生物。
  夜晚还没有降临,此时尚且只是黄昏。
  但皇帝说要放烟火,普天下又有谁敢说此刻不是时候呢。
  我们再也不用驱车赶往城郊,就在这偌大的御花园里。烟花通通通打上天空,灿烂盛放而又转瞬消弭。坠成赤橙黄绿青蓝紫七彩烟丝如闪亮光线曲行烁落流金霏雨……
  一时,泯然无声,只傻傻张嘴仰望天际。
  这世上没有一个人,会讨厌无声的烟火。
  尽管在它坠落之后,我们轻易地遗忘它的颜色。
  烟花就是美丽寂寞、转瞬消失、却又永远在绽放的瞬间为人所仰视,一边绽放一边凋谢的零落花朵。
  朱棣落寞迷茫地看着最后一丝烟花泡沫,忽然说:“父王不在,棠儿不在,已没有人会再骂我……”
  是啊。大明永乐皇帝的妻子,史称仁孝皇后。我那慧黠聪灵理智的徐小郡主早已芳魂渺杳。间中的记忆变得模模糊糊,后宫里忧郁惆怅带有病容的皇后奇妙的记不清楚,回想起来还是仿若那年初相见,草丛中,湖水畔,白花开,身着湖蓝缎面芍药图案的少女怀抱皮毛若雪的小兔面靥娇嗔。
  我噤若寒蝉不敢再说什么。
  朱棣径自转了话题:“你回来还没有见到王祯吧。那孩子很有出息。过些时候,朕准备让他去太子身边做事。”说完侧头看我,似乎在等我有所反应。
  “王祯?”我攒眉思索满面疑惑。王祯是谁?谁是王祯?“啊啊啊!”半晌,伴随朱棣渐渐发青的脸色,我终于迟钝恍然大悟,一拍大腿瞠目叫出:“大壮!”
  朱棣没好气地看我,“看来我这人情是不必给的,天下竟有你这样的半个义父。”
  怪只怪我从来只记得我这半个义子姓大名壮!景弘给他儿起的这个大名实在太无特色。王祯王祯就是默念一百遍,相信大家也和我一同记不住啊。
  想不起来还好,想起来了又怎生再坐得住?
  当下神魂不守,朱棣也不再留我。退出宫去,第一桩事就是去看我儿。
  我儿自幼乖巧伶俐活泼可人,早在凤阳就很受郡主疼爱。二皇子出生后,又与二皇子同吃同玩亲密相随,本来好好做个伴读,将来一定很有前途。可惜他爹(当然不是指我)却被糨糊迷了眼猪油蒙了心,非让好好的孩子练什么武功,当什么锦衣卫。还振振有词说跟着皇子难免卷入复杂的宫斗,难道去混锦衣卫就能自在清闲吗?


  想我离京之时,我儿已是清朗少年,现在想必一定更加俊秀可爱。
  我喜滋滋搓着双手,口袋里揣了一串准备送给我儿的明珠。如今除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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