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衣白马指天下-第7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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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前是半新半旧的白纱帐,身下是棉布薄垫的硬榻,所在是客栈的的上房。
萧允长长地叹了口气,扯开杯子下床,忽地感胯间的不适,拉开裤子一看,顿时脸红到了耳根子:
“啊,春梦……”
他竟在这灾荒死人的节骨眼上做春梦,而且对象还是——
“疯了……疯了……”萧允绝望地握紧了拳头,罪孽深重地往榻边墙上敲着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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雾气灰蒙的早晨,闷热的风中带着灰尘与腐朽的臭味。夏轻尘在客栈吱嘎作响的床上醒来,四肢酸痛依旧。
人果然是贪图享受的动物,睡惯了锦绣丝棉的软榻,再睡这硬床板就不习惯了。夏轻尘自嘲地笑笑,闭着眼睛爬起来。
“公子醒了。”翠娘已经准备好了梳洗的用具等在屋里。夏轻尘洗脸漱口完毕,接过她递上的布巾擦了脸,然后就像往常一样,一边打瞌睡一边摊开双臂让她帮穿衣服。过去几个月的早晨翠娘与他只见就像配合默契的搭档,他先伸哪只手,先抬哪只脚都能准确适时地穿戴上,但是今天,夏轻尘空着手伸了好几下都套不进袖子。
“小翠,怎么了?”夏轻尘睁开依旧有些睡意的眼,见翠娘低垂的脸苍白着,不由地低下身子细看了一眼。
“我没事……”翠娘答应着,眼前一花,身子不稳地往前一倒。
“小心……”夏轻尘连忙扶住,她就这样跌进了他的怀里。
“公子……”翠娘心里一跳,扶着夏轻尘的胳膊,轻轻靠在他的怀里。
萧允推门进屋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幅暧昧画面,心里一阵翻江倒海,上前就问:
“你,你们做什么?”
夏轻尘摸了摸翠娘的额头:“小翠你发烧了。一定是累坏了。今天你就别跟着出去了,在客栈好好休息,我让他们留一个下来照顾你。”
“那公子的午饭……”
“这你就别管了。来,我扶你回房去。”夏轻尘边说着,边扶小翠出了房门,经过萧允身边的时候停了一停“萧,你这不敲门的毛病,每次都要吓死人。”
萧允一震,再次脸红到耳根子,窘迫地站在原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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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爽不爽!
第六十七章'VIP'
比肩叠迹的街头,不闻喧哗之声,只闻遍地叹息与哀嚎。义诊摊子前,长如盘蛇的队伍中,垂死之人多于病者,每隔不久就会有人倒地不起。看着地上的人很快被拖走,夏轻尘知道这些人将永远不会再醒来。根据昨日外出查探的武卫回报,城中尸体一旦发现,就必须由官兵快速运送出城,等待天黑的时候在城外河边火化。
他可以认为这是有人在故意销毁尸体,掩埋灾情;但火化尸体却是预防瘟疫最有效的方式之一。只是,在古代坚持“死者入土为安”的观念下,这种的做法,无疑是要犯众怒的。因此,夏轻尘一时也猜不准,到底是谁下了这个命令。
“大人,您昨日已经站了一天了,回去歇着吧。萧允替你看着。”萧允全神戒备地紧跟在他身后,用一个带帽的薄披风将他从头到脚密密实实地裹住,千叮万嘱地让他罩上口罩,随时准备一把抱起他,远离这容易染上疫病的地方。
“萧,你昨日都看见了什么?”
“遵照大人的安排。萧允昨夜守在县衙附近,到深夜时分,那女人果然出现,一声不响进了县衙大狱,停留不过两刻就空着手回去了。”
“空着手?”
“是,天黑路暗,萧允无法判断她身上是否还带有其他的东西。”
“怪事……你有没有试着查探一下,县衙大狱里都有些什么不寻常的人?”
“回大人,大狱由差役把守,并无异状,只是萧允细看了一下,那女人进的是女牢。”
“嗯……回去吧。”
“大人,不再看了?”
“你不是催着要回去吗?”夏轻尘转向来路“我也正好回去看看小翠。”
“是……”萧允愣了一愣,垂下眼去,跟在他身后回了客栈。
夏轻尘推开翠娘的房门走到床边,看着依旧躺在榻上昏昏沉沉的小翠,伸手摸了摸她额上已经有些温暖的湿布,拿下来重新在水里绞了,重新给她敷上。
“公子回来了……”
“嗯,你吃药吃了吗?”
“吃了……公子累不累,吃了东西没有。”
“我挺好,你呢?吃了药好些没有?”
“嗯……”翠娘看着他带着倦意的脸,难过地抿着嘴唇呜咽起来。
“唉,我知道生病很难受,你想哭就哭吧……”
“公子……”翠娘握着他的手,贴在脸上哭了起来“小翠没有用,拖累公子了……”
“小翠,你不是没有用的。”夏轻尘任由她握着手,扶了扶她额上的布巾“有件事,只有你能帮我……”
“公子?”翠娘懵懂地抬起眼,看着夏轻尘满是愁容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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熙熙攘攘的巷子里,一名女子面带伤痕、衣衫褴褛地冲散了等待队伍,跌跌撞撞地跌倒在义诊的摊子前,绾发的簪子落入泥土中,一头秀发蓬乱地沾上了灰尘。身后一名男人紧追着冲了上来,举起手中的粗绳,在她身上抽了几下。
“啊!啊……”
“臭丫头,让你跑!”男人手中挥舞着鞭子追着她跑。众人集在一旁低声议论着,没人敢出言阻止。
“不要,不要啊,大哥……啊……”女人在地上滚着躲闪,那男人却冲上去一把抓住了她。
“啊啊,不要,不要卖掉我,求你了……我不要嫁给七旬老翁……”
“你不嫁人,谁给我们钱买米呀!谁给你钱治病!给我回去!”男人说着,一把揪着她的头发提起来,扯着就走。就在这时,背后传来一句纤细轻柔的女声:
“住手。”只见那黑纱覆面的女医站了起来,踏过人群让出的道路走了过来。
“嗯?”男人一回头“做什么?”
“放了她。”
“这是我妹子,关你何事!”男人一把拉起全身瘫软的女人“走!”
“不要,不要,神医救我,神医救我……”女人披头散发地跪在地上,虚弱地乞求着。
“哼,女人,好好看你的病,别管别人的闲事。我妹子收了聘礼明天嫁人,你管的着吗你!”男人上前来,凶巴巴地说道。
“不是,不是啊……是他们收了胡老爷一斗米,要将我送给他做妾……我不要回去呀,哥,求你,求你呀……”
“少废话,走!”
“啊……救命,神医救命啊……”
“我说放了她。”女医揽着裙子上前两步,扔出一块金子砸在那男人身上,将他砸得捂着肚子跌倒在地。
“哎哟——”
“这些钱够你买一斗米了?”
“哎,够了够了”男人捂着怀里的金子,吃痛地说“妹子,你不用嫁了,跟哥回家去啊……”
“我说过让她回去了吗?”
“那,那不然你想怎样?”
“人我买下来了,你可以走了。”
“你……”
“还不走!”声微嗔,长袖微扬,看似极轻极柔的丝巾,却带着千钧之力,扫在男人身上,一举将他打得飞出半丈之外。那男人哇哇大叫,捡起金子屁滚尿流地逃走了。那女医上前两步,扶起地上吓瘫了的女人,白嫩柔荑托起她的脸蛋看了看:
“好了,别怕,从今以后没人会逼你嫁人。”
“多……多谢神医相救……”女人说着,两眼一闭,昏了过去。
“嗯?”女医一把将她拉进怀里,伸手一搭她的脉搏,回头对身后站立一旁的女婢说道“窒闷发热,疲惫所致,扶她回去歇息,醒了给她喝些解热清火的汤药。”
“是。”两名女婢上来,搀扶起那昏迷的女人,回身进了院门。女医回身在水盆里洗了洗手,又坐下继续为人看
“盯上。”远处转角的巷子口,夏轻尘一声令下,身周十名乔装改扮的武卫兵分五路,穿过人群,跳上房檐,很快守住了那女人被带进的院子四周。
“大人。”萧允扒下身上沾满尘土的衣服,抖抖袖子,在夏轻尘身后站定。
“让你扮演流氓,真是好险,我刚才真怕你露馅。”夏轻尘头上盖着斗篷帽子,转过头来看着他。萧允心中没来由地一阵豪情,声色激动地说:
“既是大人的命令,萧允定会让自己身、心全部变成流氓!”
“嘻……你刚才受伤了没有?”夏轻尘一声轻笑,伸手摸摸他腹部刚刚被丝巾抽中的地方,萧允轻轻后退了一步避开来:
“无妨,唔!”
“还装”夏轻尘轻斥一声,上去按住他被打痛的地方,轻轻揉了起来。萧允红了脸,抿着唇忍着腹部的痛。
“我没想到这个女人这么厉害,能将人打出去那么远。你估计,她的功夫跟你比如何?”
“若论轻功,确实是顶尖之列。刚才那一下,好比巨掌之力层层叠加,初时不觉得多痛,时间一过,才痛得直不起腰来。我刚才若没有运气护体,跑出几丈就会肝肠寸断而亡。但若真正单打独斗起来,萧允自认不输她。”
“对不起。”
“大人?”
“我突然觉得自己很冷酷”夏轻尘揉着他的肚子“这城里每个时辰都在死人,我却丝毫不觉得痛心;小翠病了,我却要她冒险去做饵。我只在乎我的疑问,不管别人的生死。”
“大人若是不在灾民的生死,就不会留在靐县;若是不担心翠娘的安危,也不会让所有的弟兄监视那女医的住所。萧允以为,正是大人有着悲天悯人的胸怀,才能在这种情形下沉得住气,将这回的事情查得彻底。”
“悲天悯人……”夏轻尘苦笑了一下“我从来不想悲天悯人。别人的死,看在眼里,只是有些不忍心。其实我和所有人一样自私,只在乎那些真心待我好的人……”
“心有不忍便是恻隐,庶民不忍,谓之良心;富者不忍,称为善心;王者不忍,是为仁慈。大人贵为钦差,代天巡狩,一念之仁,便可挽救千万性命。不忍也是一种私心,萧允不认为大人的私心与仁慈矛盾。”
“萧……”夏轻尘停下手来,如梦初醒,忽然如释重负地一笑“哈……多谢你。”
“大人?”
“没什么。是我自己绷得太紧了。前些日子一直努力着通过国试,好不容易过了,就立刻要出巡,连自己下一步想做什么都不知道,只是一个劲儿地着急操心。我几乎忘了自己的手中,现在握着权力。哈,我真不是当官的料。”
“不,在萧允眼中,大人的为人作风,可为百官表率。”
“萧,你真好,总是鼓励我,你们大家都对我真好……”夏轻尘掏出帕子递给萧允“我们这回一定要把这差事给办得漂漂亮亮,让满朝文武都看看,我这个状元,不是只有一张脸的花瓶。”
“萧允全听大人差遣。”
“好,那我们现在就走。”。
“大人,去哪儿?”
“县衙大院” 夏轻尘一把拉起他“去质问重居正这个县令到底怎么当的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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靐县衙门之外,已经连续两日没有放振。但面带饥色的灾民,依旧个个手捧碗钵,祈盼地看着空荡荡的县衙大门,表情木讷,眼神呆滞,一片了无生机的绝望。大门外并无站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