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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部分

沧海明月作品集-第7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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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情——忽然间,他终于知道一切、终究是明明白白的刻在了那里。
  记忆里那个少女娇赣的笑靥,和俯首间渐渐飞红的面颊在眼前反复交叠,片刻间遮住了他的眼睛。
  在碧光到达眼前的时候,周围子弟的一片惊呼,紫衣的卫二公子才仿佛如梦初醒般,陡然翻转手腕,长剑直立而起。
  “叮”的一声,双剑相击,声音冷冷的,有着钢与铁的尖锐。
  凝碧剑荡了开来,然而剑身上萦绕的内力透过长剑一层层如同暗涌般推来,他只觉得虎口一阵酸麻,掌中的剑居然有几分松动。
  略为一惊,卫庄惊电般的抬头,眉目扫到之间,只见那一袭素衣瞬忽飘远,手挽长剑,身影空灵曼妙无双,一击即走,有如变幻无方的云。
  如此剑法……难怪当年大哥便是伤在这凝碧剑下。想起多年来一直抱病、如今伤势垂危的兄长,卫二公子的眉毛一振,眼睛里面闪露出冷冷的光,手腕微微一振,内力透入处,流光剑瞬地绷直,发出轻轻一声长吟。
  瞬忽之间,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望湖楼上的所有人的眼睛都花了一下——仿佛有强烈的光芒陡然间从紫衣人的剑上四射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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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了,你最喜欢李义山的哪一首诗呢?”
  坐在阁楼的飞檐上,小心翼翼地扶着身侧的垂脊,将脚放下,悬空晃荡着,挽着双髻的少女笑靥如花,在月下侧头问身边的紫衣男子,蓝瓷耳坠也晃晃悠悠。
  “唉唉……为什么你们女孩子家老是喜欢问‘最’喜欢‘最’爱什么的?”一听到她这样追问,他就觉得头大,有些无可奈何,“义山的诗自然是好,可我从未一首首比较过呀。”
  “啊?女孩子都喜欢这么问?还有谁这样问过你么?”反过来却立刻被薛楚妍抓了字眼,一双大眼睛便一眨不眨地看了过来。
  “《风雨》最好吧。我喜欢那个‘凄凉宝剑篇,羁泊欲穷年’。”他苦笑,低头拍拍手中的长剑,上面“流光”两个字已经模糊了,不知道经历过多少江湖上的风雨飘摇,“还有那些无题,也都是极好的——只是太含糊,不够爽利干脆,看得人憋气。”
  “嗯……”她低低应了一声,然后又低下了头去——不知道为何,她总是喜欢低着头。
  过了半晌,不见她说话,他便有些奇怪的看了看她。陡然间微微一惊,看见一颗泪珠扑簌簌的从她丝绸的衣襟上滚落下去。
  “怎么了?小妍?”他问,不明白这个瓷人儿一般的女孩心里又在想些什么。
  她却只是低着头,但是已经不再哭了,手指下意识的在旁边的琉璃瓦上划着什么,过了半天,才压着声音,轻轻道:“我在想……在我没有遇到你之前,怀冰又是什么样子的呢?你、你遇见过什么样的人?做过什么样的事情?有多少女孩子问过你这样傻的问题呢?”
  “小妍。”他苦笑了起来——这个丫头的心思,还真是九曲七窍,随便的一句话,就能让她想那么远?本来以为这样足不出户的女孩子是天真单纯的,然而,谁能想到心里居然有这么多的弯弯绕绕啊。
  “没有呀……真的没有。”他叹了口气,一再的重申。
  她却不依不饶:“一定有的!……你不老实和我说。”
  “唉唉,是有一个,行了吧?”被缠了半晌,卫怀冰终于露出无可奈何地表情。
  “啊?是什么、什么样的人呢?”薛楚妍身子一颤,飞快的抬头看了他一眼。
  “嗯……是个,怎么说呢?很温柔、很漂亮的女子,一笑两个酒窝,武功也很好。”紫衣的男子手指轻轻叩着身侧的剑,看着天上的明月,有些深思意味的缓缓说。
  薛楚妍的手更加用力的在瓦当上划着,咬着嘴角,嗯了一声,然后问:“后来呢?”
  “后来……”卫怀冰低下头去,叹了口气,“后来她喜欢我的大哥啦,就完了。”
  “啊。”薛楚妍脱口低呼了一声,然而却没有如释重负的神气,也叹了口气,幽幽道,“你、你一定很难过吧?”
  “是啊,那时候我难过的几天吃不下饭,大哥还以为我又为了缠着他教我剑法在闹情绪呢。”想起当年的往事,紫衣男子眉毛一扬,忍不住笑了起来,“小妍你不知道,我大哥才是个了不起的人物——就是义山的诗,也是一开始他教我的。”
  “哦……”少女更加闷闷不乐的应了一句,然而终究心细,沉吟一会儿反应了过来,抬头惊诧的问,“啊?还闹着不吃饭?那时候……那时候你多大呀?”
  卫怀冰看着她,但笑不语。
  那样明澈如同湖水的眼睛映着天上的星辰,璀璨夺目,他微笑着,抬手抚摩她乌鸦鸦的头发:“才十一岁呀!唉,我是不是很可怜?”
  “啊?”薛楚妍惊诧的抬起了头,一抬头便看见紫衣男子眉目间的笑意,知道自己上了当,登时脸上飞红,“讨厌!你作弄我!不理你了!”
  忘了是坐在飞檐边缘,她便要站起来返身就走,方一侧身,便发觉脚下一空。
  “小心!”卫怀冰身子一倾,出手如电,将她拉了回来。薛楚妍跌靠在他怀里,脸上便又是一红,听了他的话后不知为何又是半晌不出声。许久,她才仰了头,看着天上的月亮,轻轻说了一句不相干的话:“这几天,娘的病又重了。”
  “嗯,我听说碧城山白云宫有一株青鸾花,有起死回生之功——什么时候我去取了来给你娘治病。”卫怀冰轻轻抚摩她丝绸一般的长发,叹息了一声,不知道为何,他声音也有些低沉起来,“该死的……就是大哥有死命令,不准我去那儿拿!”
  薛楚妍听他又说起江湖上的事情,心下有些不耐,只是靠在他怀中,将自己的发丝和他的一缕头发搅在一起,打了个结,岔开话题:“啊,对了,那么那个女子……那个很温柔很漂亮武功又很好的女子,后来嫁给你大哥了么?”
  卫怀冰的身子忽然轻轻一震,不知为何也是半晌不回答,许久许久,才摇了摇头:“没有……很惨的。别问了。”
  她还是第一次听见他飞扬的语气中有如此深重的叹息,然而她终究没有再问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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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望湖楼内剑气横空,纵横凌厉,一干旁观者都被逼得连连倒退,到了楼梯口上。
  而宽敞的房间内,紫衣和素衣如同闪电般交错飞舞,瞬息万变。
  凝碧剑如同流星,瞬忽来去,空灵不可方物,没有刹那的停顿。华璎拂袖回首,手中的长剑突然幻成了两道影子,同时分刺卫庄的左胸和右肩,一点寒芒迅速一分为二,宛如白云骤合又分,无从判断何虚何实。
  紫衣闪动,卫庄迅速回身,剑幕展开,又是两声冷锐的金属交击之声,两剑无功而返。飘忽的素衣人影一沾即走,顺势穿过敞开的窗户,落在望湖楼外面的挑檐上。
  卫庄知道她是觉得这个场地限制太大——白云千幻剑法一旦施展开来,飘摇游走无定,离了这个楼阁,在外面动手自然对她更加有利。
  然而,看着秋雨中那个婷婷立在飞檐一角上的人,他还是暗自长长叹息了一声,足尖一点,纵身而出。
  往事还如一梦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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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渐渐地,他注意到小妍开始少有笑容。因为喜欢低了头说话,他看不到她脸上的表情——或许,她脸上那样悒郁的神色非止一日了吧?只是他没有留意。
  他开初以为她是担心着母亲长年的卧病,或者脾气暴躁的父亲又发了火。然而时间一长,他渐渐明白了她的心事。
  ——那是他们谁都无法回避的未来。
  那一夜,他从外面来看她。这些日子他经常要游走于江湖之间,继续做着鼎剑阁二公子该做的事情——大哥七年前伤在白云宫子弟手里后一直没有恢复,只能在暖阁里面运筹帷幄,而实际上的事务则完全交给了他。
  这一走已是两个月。了结了鼎剑阁在两广的事务后,他归心似箭,一路换马直奔那个水云疏柳的城市。穿过那条柳暗花明的长堤,在那扇静谧的朱门下系马,轻轻掠上阁楼,推开那扇熟悉的窗子——
  然而,他没有看见那个梳着双髻的女孩子挑灯拿着诗集、支着腮朦胧欲睡的等他回来,听到窗子轻轻吱呀一声就惊喜的扑到他怀里——如同以往。
  她正背着窗坐在镜子前,解散了发绳,一缕缕的梳着头发。
  卫怀冰从镜子里看着她,发觉这个十六岁的女孩子在一年内变了很多。眸子里居然有迷蒙辽远的雾气,让人一眼看不到底。他一直觉着她是个小孩子,然而今夜才忽然发觉,原来她的眼神也并非他能够懂得。
  “帮我把头发拢起来,好么?”她知道他已经回来了,却没有回头看他,甚至也没有看镜子里的他。只是低着头,放下了梳子,说。
  她的头发很长,想来是自小起就没有剪过,养护的很好,如同一匹墨色的丝绸。他们都默不作声,仿佛有什么奇异的空气弥漫在妆楼中,一开口就会打破。
  他拿惯了剑的手拿着白玉的梳子,缓缓给她梳着头,她的长发一束一束,温柔的贴着他的手肘。
  “父亲说,要我从下个月初起好好学习礼仪歌舞——因为明年开春,便是懿德太子的选妃大典。父亲他为了打点上下已经花了很多心思。”看着头发慢慢地被拢上去,她忽然说。
  他的手停顿了一下,然后继续缓缓往下梳着。
  他知道,这样的事情,终究有一天需要两人面对面的解决。
  “我们一起走罢。等你长大一些了,我娶你。”这个答案,他已经想好了很久,只是需要一个时机将它说出来。
  听到他的话,她身子微微一震,却没有说话。
  他蓦然烦躁起来,梳得快了一些,发丝纠缠住了,便让他的手顿了下去:“我知道你不肯的——堂堂淮南节度使的女儿,只可妻王侯公卿,哪里能跟了一个飘摇江湖的剑客?”
  薛楚妍依然是低着头,咬着嘴角不说话,从镜子里也看不出她脸上的表情,忽然间泪水就簌簌落了下来。
  “小妍,我们走吧,好不好?”他本来是满腔的愤怒,然而看见她的眼泪,忽然间就柔和了下来——她永远有一种让人动心怜惜的力量,纯美而空灵,宛如仙子。
  “你不知道,你不知道的!”她默然间大声的哭了起来,哭得没有一点节制,也不怕惊醒了旁人,她将头埋在乱发里,恸哭,“——爹他很倔强、很爱面子,如果知道了……他、他死也不会放过我们的!娘也会气死的…她本来身体就不好……爹很久以前就已经冷落娘了,只是因着我,才……如果、如果我也让他失望了,他会对娘更不好的……好多好多事情缠在这里面,你是不知道的。”
  “那么……我们带你娘一起走,好不好?”并不知道堂堂的节度使府里有这么多曲折的内情,卫怀冰只有喃喃的安慰着她,心里却也是有些惘然起来。
  “这怎么行——那一天、那一天只是我碍手碍脚地呆在你身边,你就差点被那伙人害死了……如果要带着我和我娘这两个累赘,那么更是寸步难行了。何况我娘肯定宁死也不会跟着我走的。”她轻轻道,答应得很快,显然是早已考虑过了这个问题,“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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