缺月梧桐-第4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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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的船已经驶离栈桥十几丈了,霍无痕也靠到船舷边大叫:“天逸!快点!”
听到少帮主的声音,王天逸整个人为之一振,他也不停马,双手捂住马眼,策马在栈桥上直冲到底,瞬间连人带马的一起跃进了波涛汹涌的大江。
全身一头扎进冰冷的江水,王天逸连婚袍都急得来不及脱,就奋力钻出水面,挥臂奋力朝那条大船游去。
船上的俞世北已经把绳子系在了自己朴刀刀柄上,大吼一声:“接着”,奋力朝着王天逸掷出。
“来的好!”早已练得在水中如一条鱼般的王天逸猛地一仰身体,整个人好像一条大鱼般在水面立起了半个身体,一把抓住了飞来的朴刀刀柄。
接着那条长长的绳子瞬时间绷直了,一股巨大的力量的传来,船上的人开始拉王天逸了。
握住那紧绷的绳索,看着越来越近的霍无痕的脸,王天逸却感到想哭。
是喜悦还是庆幸,他不知道,只是在这喜悦之内还参杂着一缕缕的恐惧和空虚,“死亡来临之时就是这样的吧?”王天逸暗暗的问自己。
他知道没有答案。
喜悦过后的这一刻,心里毫无绷紧的绳索带来的充实感觉,却只有空虚和一点淡淡的哀伤。
但这并没有持续多久,正出神的王天逸的突然觉的手上一松,整个人握着朴刀又摔进了水里,这感觉简直象从天国掉到地狱一般的可怕。
绳子断了!
惊恐万分的王天逸再一次从水里探出来头,连脸上的水流进眼睛的酸涩都顾不得,就强睁开眼睛看究竟出了什么事。
一个人头在他和船之间沉浮,手里攥着一把长刀,王天逸认出了他——盛老的一个贴身保镖,从船上人的叫骂之声,王天逸已经猜到了刚才发生了什么。
这个人眼睁睁的看着盛老被挟持绑架,没有像其他同袍一样找船追人,而是像自己一样跳进大江鳬水追船,刚才看船上的投绳给自己,知道自己王天逸是少帮主的心腹,不想自己得逞,索性挥刀断绳,让自己上不了船。
作为一条蛇,被友军误解乃至误伤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要是平常,王天逸肯定忍耐不语。
但现在是什么时候?
自己这几年的心血就让他平白一刀砍了个精光?
这是何等的让人肝肠寸断!
眼看着大船已经升起风帆,加速离自己而去,王天逸徒劳的奋力游过去,但距离却越来越远,已经没有绳子可以扔这么远的距离了。
在遥遥而去的“天逸小心”的声音中,前面的那个好汉貌似一样的绝望,他放弃了追赶,掉了头,怒气冲冲的朝王天逸举着刀游了过来。
而这边的王天逸岂止怒气冲冲,简直已经怒火烧到眼裂了。
“我操你娘!”王天逸操起俞世北的朴刀,狂怒的朝盛老保镖游了过去。
两个长乐帮的好汉,两个其实为同一英雄效力的精英,两个同样绝望的江湖高手,就这样在大江里血战起来。
尽管这个保镖是负责江运四爷的人,尽管他自幼就熟悉水性,但他却输了。
王天逸胜。
因为他曾经是北方人,因为曾经被水淹死过,因为他必须要在长乐帮这种高手云集的江南门派活下去,所以他不仅养了水性,还专门研习过水战。
鱼一般在水里绕到对手的侧面,利用朴刀的长度优势,从肋部一刀切进去,虽然黑暗里看不到血染红碧水,但那弥漫开的血在水里比在空气里还腥百倍,
但王天逸并不满足,他并不浮上水面,而是一个猛子插到已经在水里四肢摊开的敌人面前,一把把他托上了水面。
然后一个鱼刺冲出水面,高高举起朴刀朝着敌人的面门,狠狠的,不停的,剁了下去。
王天逸的肺都要气炸了,全身都是一种爆裂开来的绝望,他扭头看一眼越来越模糊的大船影子,继续“操你娘”的把尸体剁进水中。
然后他再潜入水中,再拖出水面,再剁入水中。
不知砍了多少刀,大船早就不见了,王天逸的嗓子都吼得嘶哑了,而对手的面门也看不到了,王天逸愣在了水里,水的冰冷这时才包裹了他,朴刀从手里滑进了水里,尸体也慢慢的沉了下去。
大江上什么都没有了,除了一望无际的冰冷和黑暗。
王天逸泡了好久,直到自己快要昏眩过去,他才无力的划开了水面,朝岸边游去。
不远的栈桥上那里已经站了一排人,不知道站了多久。
王天逸被人拉上栈桥,他也没有反抗,就势四肢张开躺在了地上,满身是水、浑身大红的他在月光下好像一朵泡蔫了花。
“我完蛋了,把我捆起来吧。”王天逸闭上眼睛,语调里带着大江般冰冷的绝望。
“我很抱歉。”章高蝉站在他的身边,很艰难的说着这四个字。
“和你有什么关系呢?”王天逸叹了口气,却没有睁开眼睛。
………【第七节君勿忘我】………
人捆这个样子是长乐的俘虏。
“今天本来是你大喜的日子,”章高蝉看着栈桥上软成一摊的这个姑爷,一句话说了很久,最后居然哽咽了,这句话就是:“快随我回去吧,碧环怕是撑不了多久了。”
就这句话,死人般发青的王天逸脸色陡然变成煞白,他默不作声的翻身而起,直扑离他最近的马匹,一跃而上,使劲的抖着马绳,很多昆仑的人骑马跟了上来,章高蝉就控马追在他的身边,他一直在使劲朝王天逸说着什么。
但王天逸什么也听不见,耳边全是呼啸的风,强劲到泪水流出瞬间就飞散在了身后的黑夜之中,他只是狂奔狂奔再狂奔。
狂奔,在这条好像永远也到不了头的该死的路上。
碧环中的毒很厉害,武神武功盖世,但只能利用内力逼出血中的毒,而碧环的毒是喝下去的,那么多在体内,武神纵使神功通天也救不了她,只能输入他的九明神功勉强让她多活一会。
冲进家里,刀刃的寒光,昆仑胜利者看着他的奇怪眼神,还有面前哭成泪人的章夫人,王天逸什么都看不见听不见了,他冲进内堂,跪在了奄奄一息的碧环床边,一把握住了她的手。
这一跪本来是要叩谢天地的,但这里却成了天地之隔,无法挽留的绝望之隔。
看着穿着嫁衣的这对新人一跪一躺,其他人静静的退出了房间。
因为中毒而脸色发青的碧环,看到夫君的到来,眼睛一亮,面上青色缓缓消褪,回复了寻常鲜红颜色,竟还有了一丝荣光般,她努力握了一握王天逸坚硬而冰冷的手掌,笑了一下。
看着夫人脸色红润。那手无力却温暖,而王天逸却魂飞魄散,泪水都是飞溅开来的,见过无数次人从活到死的他,自然知道这是什么让将死的夫人容光焕发。
回光返照。
“你不能死!”王天逸哽咽着。一边用另外一只手也握住了碧环的手,眼泪地碎片扑扑的落在自己手背上:“谁给你下的毒?”
“这不重要。”碧环笑了笑,“我还是没能为你而活为你而死……”
王天逸再也说不出话来,他甚至不能再看对方的脸,他跪在那里。尽力的低着头,用额头猛力地蹭着那只娇小的手。
碧环努力的微微侧了平躺的身体。用另外一只手轻轻摸着对方因为抽泣而剧烈颤抖的头颅。
她也问了一个问题。有些许犹豫:“你不要骗我,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他们要…背叛…我们?”
王天逸身体颤抖了一下,静了片刻,他慢慢抬直身体,把泪痕交错地脸艰难的晾在了碧环面前。他看着她,咬了咬牙,狠狠地低下了头。又无力而软弱地抬起了头,接着又重重的低了下去。
他不想让自己的脸被她看见。
因为这是他的点头。
碧环读懂了。
“你这个坏蛋!”就算毒发已深,这个时候的碧环也好似忘了自己地夫人身份,她现在还是她当了一辈子的她——武当的忠臣,所以她愤怒了。
尽管这声怒骂虚弱无力,但她整个身体都在颤抖。
“原谅我……”王天逸跪在那里低着头,浑身也在颤抖,一种绝望,因为他知道,这种他不想做地事情,他会毫不犹豫的做一千次一万次。
他也是个忠臣。
碧环看着在自己面前晃动的王天逸发髻簪子,猛地一把抓了下来,好像要刺向王天逸的脸,但无力的手顺着这股自己的重量滑落在了王天逸脸上,尖锐的簪尖刺破了王天逸的脸,一滴鲜血流了出来。
只有一滴。
碧环没有再用任何力量,她的手停在了王天逸的脸边,尽管满眼都是受骗后的绝望和失望。
疼痛让王天逸的泪水不再继续模糊他的眼睛。
他看着她的眼睛。
然后他温柔的握住了脸边的那只手。
不理那手微微的挣扎,王天逸握着那手继续划了下来。
冰冷的手不仅坚硬,还带着一股绝望和痛苦,鲜血顿时在他脸上迸发开来,碾过曾经的一切旧疤。皮肤好像他的心一样被犁出巨大的伤痕。
“原谅我……不要恨我……”鲜血混着泪水一起滚落的还有他战栗的声音:“我永远是个罪人……”
鲜血能赎清他的罪吗?
王天逸不知道。
但碧环知道的却是她不需要他的血。
猛力挣脱了一下,簪子掉在了地上,碧环摸着他那血流的脸,突然笑了一下。
“原谅我!不要恨我啊!求求你!”王天逸好像知道了什么,他不想这一刻永远定格在欺骗和背叛的痛恨之中,他是多么想面前这个姑娘能永远快乐幸福。
但是这只是他的渴望,实际里他没有给他她任何东西,除了对承诺的欺骗,还有恨。
所以在这心上人天人永隔的一刻,他能做的只是请求她的宽恕。
黑气重新在碧环脸上围拢上来,好像黑色的海洋漫过孤单的小岛,只有她瞳子里的光还如同水中的月影在波涛里挣扎着不想碎去。
是“我恨你”还是“我不恨你”?
都不是。
碧环嘴角微微上翘,伴随这狡狯的一笑,她说的是:“勿忘我……”
勿忘我。
她的最后一句话。
深夜无声。
洞房变成了灵房。
没有灯没有光没有其他人。
不知过了多少时辰。
王天逸自己一个人在黑漆漆的房子里为自己的妻子守灵。
血泪交流的他不和任何人说话,不让任何人靠近他和碧环,甚至一拳打飞了要给他脸上包扎伤口的左飞,就那样痴了一般抱膝坐在碧环的床边,所有人都不得不离开了他们。
感同身受。
一样被满心愧疚炙烤的章高蝉就坐在灵房门前的台阶上,身边靠着的是默默流泪地章夫人,两人的手紧紧握在一起,他们在替他们守夜。
章高蝉无言的解下外衣披在了夫人身上,又把她拥在了怀里。这一刻他知道了什么是
什么是幸福。
这一刻,他突然害怕天亮。
有了光,就有了人,就要见人。就要和那些人说话交谈,要带上冠冕堂皇的掌门帽子,要把脸上覆盖着一层僵硬可憎的威严面具,哪有这样在黑夜里默默而尽情地为亲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