绘蓝颜-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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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大个七八岁而已。”
蓝兮摇头笑道:“数也不识了?为师足比你大了十三岁,没大没小!”
“嘿嘿。”常欢搂上蓝兮的胳膊,亲昵道:“师傅啊,你才三十岁,难道要在单绝峰上过一辈子?”
蓝兮默然一阵,道:“有何不可?为师不喜嘈杂,只图清净。”
“呃……”常欢突然红了脸,小声道:“那……那师傅你不准备成家了吗?”
蓝兮看她一眼,见她小脸绯红,不禁心上微乱,闪烁道:“成家之事应当随缘。”
常欢显然不满意这个答案,又再追问:“如何随缘?”
“缘至自知,不需强求。”
“师傅又怎知缘至或不至?”
“这……”蓝兮被她逼得没法,蹙眉道:“小孩子不要总关心这些事情,专心练好技艺才是你的本分。”
常欢瘪瘪嘴,埋怨道:“师傅不想答我时,老用这句应付。”
“快走吧!天黑前赶不上山就要受冻了,莫再慢吞吞的。”蓝兮拽着常欢脚步加快,心里又好气又好笑,丫头一长大,突然多出这么些莫名其妙的问题,这都叫人怎么回答?
“师傅,我再问你最后一个问题!”
“最后一个?”
“最后一个!”
“……说。”
“师傅你……你……你有没有喜欢的人?”
“……”蓝兮结舌,不祥预感得到证实,果然“最后”一个问题往往能将人逼进死路。只得含糊道:“唔……没有。”
常欢小脸一灰:“没有?以前呢?”
“没有。”
“现在呢?”
“没有!”蓝兮略带怒意,皱眉甩开常欢的手,“以后不许再问这些乱七八糟的问题,这不是你该关心的!不想走就呆在这里吧,为师先行了。”说罢大步跨阶前行。
常欢忙急追几步,挽住他的手嘀咕道:“随意问问嘛,师傅不喜欢以后不问好了。”
一回到画筑,师徒二人都先惊了一惊,门前青松树杆上挂满了红色贴子,足有十七八张。解下拿进厅内细看,原都是山下各家画院诗社以及万州衙府送来的贺贴,祝贺蓝兮徒弟获得了今年的新晋唯尊。另有三家画院诚请蓝兮前去指点一二,常欢前去任师云云。
常欢包袱往桌上一扔就开始翻贴子,边看边乐,笑得合不拢嘴,直道消息传得真快,刚回转千山,名利就要双收了。蓝兮对这类东西淡漠已久,见怪不怪,见常欢翻得高兴便也随她看去。
本意替丫头把包袱放回房间,忽见包袱上静搁着那副绘师图。蓝兮看看常欢还在傻乐,没有作声,轻拿下画卷,出门进了画室。
将图展开平铺在桌上,上双角压了镇纸,蓝兮手捋卷边,看着画中自己,既熟悉又陌生,一时胸中情绪难明。这幅画像与他曾画过的无数人像对比,丝毫不显逊色,甚至更有神韵,无论从哪个角度看去,表情姿态都仿如真人一般,若没有长期细致的观察和练习,根本无法达到这种水准。丫头她何时作了这样的练习?自己竟一点也不知道。
蓝兮长叹一声,转身开柜,从最底层抽出一个长方木盒,拂去表面轻尘,掀盖拿出一幅泛黄的卷轴,打开摊在桌上,与画像并排放着,怔怔望着出神。
门“吱呀”响了,常欢探进头来:“师傅,面条下好了……”,轻喊了一声,蓝兮似没听到般,眼睛仍盯着桌面。
常欢悄悄走进,蹑手蹑脚走到他身边,“哈!”地大叫一声,蓝兮惊得抬头:“欢儿……”
“哈哈!”常欢笑得前仰后合,“师傅看什么看得这么入迷?”低头一瞥,“咦?我的画!”眨眨眼又道:“师傅我还没解释呢,你……你生气了?”
“唔……没有。”蓝兮略有尴尬,“师傅只是看看。”
她放下心来,笑道:“哦,看吧,只管挑错儿,我会改的。呃……这是什么?”常欢奇怪的转到另一边,看着旁边卷轴,俯下身细瞧,那卷轴虽已装裱,但明显因年代久远而导致颜色老旧,卷边有些破裂。那也是一幅彩画,泛黄的纸上画着一株大树,树下站着一个男子,玉袍黑靴,发髻高束,左手持书卷,右手背身后。整画都已褪色,却盖不住作画者高超的绘像技巧,那男子丰神俊朗之姿一览无遗。
常欢越看俯得越低,鼻尖都要凑到画纸上去了,左端详右端详,抬头迷糊道:“师傅……这人怎么这么面熟啊?”
蓝兮微微一笑:“面熟么?这是我爹。”
“哦?”常欢来兴趣了,捧起画轴继续端详,又看了一气道:“怎么师傅的爹……我看着这么熟悉呢?”
蓝兮笑而不答。常欢看看手里的画,再看看桌上的画,放下画轴道:“我知道了,你爹和你长得像,看师傅看得多了,看师傅的爹也觉得面熟了。”
蓝兮闷笑一声,将画轴卷起收回盒子:“莫再胡说八道了,去吃饭吧。”
常欢扯扯蓝兮袖子:“师傅,你爹的像是谁画的?”
“我娘。”
常欢皱起眉毛,苦道:“师傅的爹也不在了么?”
蓝兮垂下眼帘,低道:“是。”
“所以你娘在世的时候就画了他的像用来……用来怀念?”
“……是。”
“师傅啊……”常欢心里一疼,双臂环上蓝兮腰间,脑袋靠在他胸口道:“我们都是没有爹娘的人……”
蓝兮躲闪未及被她抱个正着,听她语气低落伤感,一时乍着两手不知如何是好,半晌定下心神,双手扶住常欢肩头用力向后推去,正色道:“欢儿,师傅有话对你说。”
常欢手未松,抬头道:“嗯?”
蓝兮沉下脸,向下一看:“手!”
常欢刹时红脸,双手触电般缩了回去,低下头心中砰砰跳个不停,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的呀。
“咳咳。”蓝兮觉得不能再等了,总归是要说的,山下的纷扰乱世中不怀好意之人甚多,丫头心思单纯,不会分辨善恶,他带了她下山,就必须守着她护着她,更因丫头要参加唯尊比试,为了不影响她的心情,蓝兮虽早觉肢体接触不妥,但一直未将心中芥蒂说出,现在已经回山了,又回到了两个人相处的时光里,丫头若再这样下去,师徒二人还怎么相处,学艺之路还怎么行进?
蓝兮斟酌一阵,开口道:“欢儿,你……已经十七了。”
“嗯。”
“你可知道自己是大姑娘了?”
“嗯。”
“你可知道师傅是个男子?”
常欢抬眼瞄瞄,声音似蚊子哼:“……嗯。”
“男女有别的道理你可懂?”
“嗯。”
“女儿家行事作派稳重为佳,不可过分生娇,尤其在外人跟前,犹不能无所顾忌。”
常欢撅起嘴:“不是没外人么?”
“那也不行!”蓝兮严肃了语气,“严于律己之人,方能万事得成,处处依赖师傅,几时才可独立?”
常欢嘟囔:“我为何要独立,我就要跟着你。”
听她仍像小孩儿耍赖般的口吻,蓝兮按住火气:“你自己也知会有出师的一天,不必说如此幼稚之语,总之从今日起,师傅要对你严加管教,不能让你再任意妄为了。”
常欢不满大声道:“我何时任意妄为过?师傅说什么我没有做?”
蓝兮看看桌上画像,再看看常欢。她咯噔不作声了。
蓝兮见她脸色难看,缓下口气道:“师傅是为你好,姑娘家……清名为上。”
常欢气道:“听不懂。”
蓝兮迈步出门:“不懂照着师傅说的做即可,明日起恢复正常功课,既然你有心学绘人像,师傅便开始传你绘像技艺,去吃饭吧。”
师徒二人又恢复了原先的生活,早传要领晚练笔,吃饭睡觉闲话几句。表面看来一切都没变化,只有常欢知道,单绝峰上的气氛是一日压抑过一日了。
自那日回山后,蓝兮便有些刻意回避常欢,除却画室内几个时辰的相处外,大部分的时间,他都独自一人躲在屋子里看书,原先未完的画作也统统移去了书房,偌大的画室现在变成常欢一人独享。
两人吃饭时对话越来越少,常欢赌气不说话,蓝兮自然也没话题。吃完各自回房该干什么干什么,师徒二人疏远得……有些可笑。
看着师傅的刻意,常欢心里很难过,自己做错什么了?山下还好好的,回到山上师傅就变了脸,几次做完练习吃饭前,常欢笑着伸出手欲拉师傅,都被他闪了去,表情严肃得好象自己干了多么不可原谅的事情一般。更不要说抱着他胳膊说笑话或者靠在他肩上一起看书了。顶着一脸郁闷在师傅面前晃来晃去,他却仿佛视而不见,似乎下定了决心要与自己保持距离到底了。之前的疼爱一夕间全不见了,这一切都转变的那么快,那么荒谬,这一切都让常欢满心委屈无法接受。
这一日,蓝兮早间下山采买物品,傍晚才转回山上,一回画筑便觉不妥,往常此时筑内早上了灯,丫头做好饭菜只等他回来同用,而此刻筑内却黑灯瞎火,无声无息。
他奔进画室,无人,冲上楼去,无人。站在二楼走廊,高喊几声:“欢儿?欢儿?”还是无人。
他有些心慌,丫头去哪儿了?平日去周边山林间玩耍,也不过一个时辰便回,现下天已将黑,怎会到现在不归?是有事必须出门,还是……生自己的气?想到她这几天憋闷委屈的表情,学画学得心不在焉,时时迎上笑脸却遭到自己冷眼相对,蓝兮不禁内疚。
想端言正行,想培养丫头的男女意识,方法用得似乎太极端了些,多少年师徒亲昵惯了,很多习惯又怎是一朝一夕能够改正过来的?可是不这样又能怎样呢?以前丫头太小,教教画艺倒是得心应手,现在她已大了,蓝兮突然发现,除了画艺之外,丫头还应该学会很多生活上社会上的事情,可自己是个大男人,要如何教育一个半大的姑娘家,真真让他头疼不已。
他一边想着一边向筑外走去,不管怎样,还得先把她寻回来再说,丫头受委屈是自己最不愿意看到的事情,说她大其实也不过才十七,这方法实在不行,就……再缓两年好了。
刚踏下台阶,就看一个黑影兴冲冲的跑了上来,一蹦三跳,看起来挺开心。蓝兮停住脚步,疑惑道:“欢儿?”
“哎!”清脆声音不是她又是谁呢?蓝兮松了口气,果然是跑到山里玩去了。
“去哪儿了,这么晚才回来?”蓝兮回身进厅点灯,擦亮火石,一张笑脸就蹦到了眼前。
“下山了。”
“啊?”蓝兮一惊,“下山做什么去了?”
常欢卷起袖子:“师傅还没吃饭吧,我这就去给你做。”
“等等,”蓝兮拉住她,“我问你下山做什么去了?”
常欢推开他的手:“做好了饭我再告诉你。”说完跑出门去。
蓝兮纳闷,看丫头的表情似乎很开心,下午本该练画,为了何事突然跑下山去?
坐在桌旁等了好大一气,常欢端着热气腾腾的饭菜进来了,笑嘻嘻道:“快吃吧师傅,我回来晚了,害你饿肚子了。”
碗筷送到跟前,蓝兮擦擦手,提起筷子,忍不住再问:“说说你下午去哪儿了。”
常欢扒了一口饭,含糊道:“进城了。”
“进城做什么?”
“唔……去了丹枫院。”
蓝兮不解道:“丹枫院?画院?”
“是啊。”
“去那处做什么?”
常欢从腰间摸出一张纸递给蓝兮:“喏,就签了这个。”
蓝兮急忙展开一看,怒意盈眼,“啪”地将筷子按在桌上,大声道:“胡闹!”
常欢放下碗筷,眼也不抬,低声道:“我就知师傅会骂。”
蓝兮怒不可遏:“知道还要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