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流年遍开花-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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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是在艾滋病的红色丝带飘满整个校园的时候,遇见了顾宗琪,那时候那个医学部临床八年制的小朋友拿着笔,追着我说,“同学,请你签名,请你配合我们工作。”
那时候我感冒,遭遇了人生历史上第一次流感的侵袭,头昏脑胀中,觉得他们又烦又吵,于是我就抓过笔,在红色的卷轴上,画了两个方框。
想想觉得不是很好看,我又添了几笔,变成了囧囧,然后我把笔一丢,就准备离开,这时候旁边有人惊喜的叫到,“啊,顾老师!”
签名活动前的学生食堂里有连锁饺子店,所以很多老师都会来这里吃饭,见到一两个馋猫也是很正常的,可是没见过这么馋猫的,左手里提大包的一次性餐盒,大概有五盒,我一时间没管住自己的嘴巴,立刻就把内心的感想说出来了,“靠,饭桶。”
我跟自己说话的声音,真的很小很小,食堂熙熙攘攘的人流,怎么都应该是把我的声音深深的埋葬了,偏偏对上一双好看的眼睛,满含笑意。
那个男人比我高了一个头,我在女生中个子已经算是高了,很少有需要我仰视的高度,可是眼前这个不仅需要抬头,还要斜眼。
因为很好看,是眉清目秀的那种温和相,眉眼之间尽是风轻云淡的坦然,好像是草原天空中上大片大片横亘的云朵,安定平和好似深海的蔚蓝的波涛,安静的把人包围。
尤其是那双眼睛,生的好似会说话,像是盛在玻璃杯中的纯净水,微微的一晃,就折射出剔透的光泽,明晃晃的却又不会溢满出来。
他只是淡淡的看了我一眼,又笑了笑,我却被这一笑吓的缩了回去,面无表情的超级淡定,内心已经波涛汹涌的前浪死在沙滩上,一浪还比一浪浪。
我抬起眼睛,翻了翻,原来我是闷骚啊,闷骚啊。
于是我故作淡定的甚至有些清高的从他身边走过,心里像是刚烤熟的猪扒铁板烧,浇上番茄汁还嘶嘶啦啦的作响。
大抵就是我见到顾宗琪的第一印象,帅哥一只。
爬回床上睡觉,难受的想立刻去死,睡的恍恍惚惚的时候电话响了,是我干爸的,他问我,“呦喉,你也生病了啊,染的是什么流感病毒,禽的还是兽的?”
我一直觉得我干爸是个乌鸦嘴,等那几年禽流感和猪流感风靡的时候,我才恍然,原来那些糟糕的疫情,都是他诅咒的。
“禽兽不如的。”还没说完,我又结结实实的打了一个喷嚏,“我要死了,你找我啥事?”
他说,“没事,昨晚你干妈想让你过来吃饭的,你说生病了,我今天就来问问,你干嘛几天了,怎么还没好啊,要不下午过来看看好了。”
“不是感冒没办法治么,只有自愈?”
他沉吟了一下,“看中医内科啊,抓几副药吃吃没准就好了,我来看看,哦,这个,你下午上班时候过来吧,黄教授出门诊,我跟他打声招呼。”
我说,“行,不过得给我治好了,治不好我会投诉的。”
我干爸无语了,“你这孩子……”
然后我把电话一丢,整个人又栽过去了。
下午的时候看完病,提了一袋子免煎的药包去我干爸那里,上电梯的时候,前面两个实习小女生叽叽喳喳的,电梯里除了我还有一个戴着口罩的高个子医生,穿着一丝不苟的白大褂,我扫了一眼,然后就听到走廊那边有人喊,“等等。”
可是那两个聊的正欢乐的实习生没听到,就听“哐当”一声,一个胖子被即将关闭的电梯门夹住了,身体两侧严重走形,像是一只被挤压的大土豆。
我无奈的翻翻眼,想笑又不敢笑出来,站在电梯口的女生连忙道歉,“对不起。”
突如其来的遭遇让胖子先生很不爽,大概他都以为医院是天堂,医生是天使,他是上帝,于是他狠狠的啐了一口,“操,他妈的耳聋了……”
可是那两个实习生依然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并且很兴奋的从五楼下了。
淡定的让人发指。
但是我却不爽了,翻了白眼,眼睛一斜,就直勾勾的轻蔑的看着胖子先生,边看我还边想,夹了一下有鬼好叫唤的,又没夹到延续你家香火的那根柱子,搞不好就是唇膏,还叫的跟猪发情似的,反正那时候我的眼神就尽及了鄙视轻蔑之意。
终于,那个胖子受不了了,看了我一眼,有些心虚,然后把目光移开,过了一会又看了我一眼,发现我还在看他,连忙解释,“我……今天心情有些不好……”
心情不好跑过来撒野就是有病,狂犬病,我翻了一下白眼,看电梯停下来,跨步就出去,跟着那个戴口罩的医生也一起。
我忘记看电梯显示的层数了,于是我看着一模一样的布局的病房,跟肝胆外科一样于是自言自语道,“靠,几楼啊,看都没看就下来了。”
一个好听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这层是普外科,你要去哪里?”
我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肝胆外。”
“楼上,楼梯在左边。”
“哦,谢谢。”我掏出面巾纸捂住了欲穷千里目的鼻涕,未来得及看那位好心的医生一眼,匆匆忙忙拎着袋子跑上去。
留下一声细微而几乎不可闻笑声。
看到我干爸,他办公桌旁边的大桌子上横七竖八的丢了很多白大褂,一看都是实习生的,还堆了两个连锁店饺子的餐盒,我一下子就想到那只帅哥饭桶。
“开了什么药的,给我看看。”
我瞥了我干爸一眼,“干嘛,你又不是学中医的,给你看你也不懂,你们中午吃饺子的啊,真是奢侈,鲜虾香菇的涨价了。”
“楼下普外送过来的,主任上台了,饺子不吃就要烂的,就分过来了。”
“对了,夕夕,给你介绍个男朋友怎么样?”
我眼睛一亮,“帅不?”
“废话!”
“学医的?是医生?”
“我们医院普外的,年轻俊才,日本留学回来的。”
“那算了。”
“干嘛?”
我撇撇嘴,“我才不要医生呢,有病,睡觉不关手机,睡一半的时候忽然唱到‘我家大门常打开,开门容纳天地’,这样下去肯定会神经衰弱的。”
“嘿,你不是一直喜欢医生的嘛,前面那个臭小子不也是学医的?”
“别跟我提他,扫兴,我找学医的我自虐啊。”
那时候流行点名游戏,校内里乱七八糟的问题都是,其中有一道题可损了——“你最可能跟学什么专业的人结婚”,那时候我毫不犹豫的写道,“肯定不是学医的”。
后来这个问题被我很多学医的同学看到,他们很幸灾乐祸,“喻夕,小心变成医学生体质,将来结婚时候的老公就是医生,看你就哭不出来了。”
那时候我很轻松的想,怕啥,说出来就不要怕诅咒,诅咒多了,也就习惯了。
为了加强力量我特地加了一句让我后悔终生的,后来被我干爸拿出来经常调笑我的话,“我可不要找学医的,小狗才找呢。”
“好吧,不想就算了,你好好回去吃药吧。”
感冒痊愈的时候,红丝带已经慢慢的消失在我的视线里,站在耀眼的阳光下,好像身上的霉气都被驱除了,而我又开始想念食堂连锁店的饺子了。
排队是世界上让我最恼火的事情,尤其是经常有人凑到熟人面前无耻的递过饭卡让其代打的时候,我都会很郁闷的火冒三丈。
已经是第三次长相丑陋的男生凑到我前面,努努嘴巴说,“全肉的,打十块钱的。”
为了避免祸从口出,我学着QQ表情里面那个“鄙视”的样子,伸出食指往地面上指了指,算是表示我的强烈的鄙视,刚缩回手,就看到一双眼睛好奇的盯着我。
又是饭桶帅哥,来吃饺子了,还排在隔壁的队伍里,他只是淡淡的扫过我,连我自己都心虚的攥紧了手心,然后淡定的看着饺子。
而旁边的对话悄悄的钻到我的耳朵里,“顾老师,你也来,来吃饺子啊?”
怎么听的很耳熟的声音笑道,“打包,给带回去的。”
“顾老师,临床医学概论的外科考试画不画重点啊,都要考试了!”
我悄悄的斜起眼睛偷瞥了一眼帅哥,他跟站在后面的一个男生说话,态度很温和,“外科考试要重点吗?学的时候就应该心里有谱了。”
我“哼”了一声,心里淡淡的鄙视那些医学生,什么都要画重点,解剖组胚寄生虫也算了,可是问题是将来的病人又不是只会得那些“画重点”的病,出去还是废柴一只。
“食管癌,胃癌,肠梗阻,结肠癌,直肠癌,阑尾炎,急性化脓性腹膜炎,急性胰腺炎,慢性胰腺炎,胰腺癌,腹外疝,我上课的内容就这么多而已。”他淡淡的笑起来,“回去把都背出来就行了。”
我估计那时候不光是我,其他的人都被镇住了,不是被震住了,是被噎住了。
这个老师一定是腹黑,我在心底默默的盘算,表面纯良谦和文质彬彬,其实是一只大恶魔,内心有无穷无尽的黑暗和邪恶,专门来折腾学生和周围人的。
但是后来的接触,我才知道,原来顾宗琪天性就是严谨认真、一丝不苟的做派,有时候喜欢较真,有时候会太过于固执,根本不是什么腹黑,就一个单纯不过的人而已。
只是那时候我不知道,打完饺子转身正好看到一个学临床五年的同学,边走边聊,就说到刚才那个“顾老师”,我说,“小老师脸长的白白净净周正的很呢,你们什么态度?”
临床那群小学习疯子肯定学傻了,“什么什么态度,态度端正好好学习。”
我只好跟他解释,“你们觉得那老师咋样?”
“好啊,好老师。”
我依然在循循诱导他,“除了好呢,有没有什么八卦消息?”
“没有。”回答的依然那么干脆。
我开始怀疑这位同学不是学临床而是学影像的,他瞥了我一眼,“我说喻夕,你要是有兴趣就去我们学院听课算了,好像大四下午正好有一门外科学,你要去不?”
想到帅哥,我就开始口是心非了,“靠,我可对那老师没兴趣啊,你晓得我对学医的都没兴趣,唉,你别这样看着我,真没有。”
他依然怀疑的看着我,“没事,我们学院百分之八十女生都有兴趣,他是东华医院普外的,给我们上外科的,给临检上概论的,反正我就知道那么多了。”
然后他很怜悯的看了我一眼,“没事,童若阡被发配市中医院实习了,你短期之内可以放心的进出我们学院。”
“靠,我什么时候要去你们那里听课啊。”
“女人,总是口是心非的动物,走了走了,下午还要去创骨。”
“唉,你可不可以不要那么犀利啊,太打击人了!”
“打击嘛?哎呀,对不起,习惯就好了,真走了。”
下午睡醒的时候,我踌躇了一下真的跑去医学部那边,我们学校的医学部是一个很独立的学院,有些对外隔绝的意味。
很久没来了,自从跟童若阡分手之后,这里就是我心里的一根刺,每次看到熟悉的课桌和走廊墙壁上的告示,我都觉得某种窒息。
一般临床都是上大课班的,我仔细注意来来往往的医学生手里拿的书,看到跟砖头一样厚实的蓝白色的封皮,上面有“外科学”的字样,连忙窜了进去。
我第一眼就看到站在讲台上的那个帅哥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