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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8部分

闺宁-第10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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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冬至应了声,退了下去。
  “阿蛮,你准备做什么去?”宋氏紧张得很。伸手来拽她,“虽然有图兰跟着你,可这种时候你怎好胡乱走动!”
  知女莫若母,谢姝宁的话一说完。宋氏便反应了过来。
  图兰的功夫很好,凭一人之力赤手空拳撂倒几个大汉,绝不成问题。
  但饶是如此,宋氏仍不能放心。
  谢姝宁在心里无奈地叹了声,重新在她身旁坐下,靠在她肩头轻声道:“娘亲别担心,阿蛮哪也不去。”
  反正,刀疤那边还没有消息。
  这片胡杨林并不大,因顾忌着宋氏母女一行人是西越人,驼队中又多是男人,故而夜里扎营时,便分成了两帮。
  刀客们在另一边,中间隔着一摊巨大的火堆。
  胡杨林上空的天泛着微微的红,下头的光线却依旧是昏暗的。
  谢姝宁陪着宋氏,视线越过火堆往另一侧看去,却只能瞧见一群人来来回回的身影。
  方才刀疤故意高声喊了一句,地方有限的胡杨林里,霎时便传遍了那句问话。一时间,混进来的人就愈发难逃,这会定然在某个角落里藏着。
  时间缓缓流逝,篝火堆里燃烧着的枯枝,也逐渐殆尽。
  图兰默不作声地折断了一把干枯的胡杨枝,往火堆里丢。
  谢姝宁抿着嘴,屏息听着刀疤那边的动静。
  谁也不敢闭眼睡上一觉。
  “嗷呜——”
  如水的月色里,忽然传来一阵高昂的狼叫声。
  随即,便有悠长的“嗷呜”声此起彼伏地响起,在寂静空阔的沙漠上传出老远。
  桂妈妈跟玉紫几个都胆小得紧,听到这声响畏畏缩缩地聚到了一处,眼睛除了面前的篝火外,便什么也不敢看了。
  图兰却意外的兴奋起来。
  ——她是跟着狼长大的孩子,性子也如狼一样。
  正当此刻,刀疤那边蓦地爆出一声厉喝,“他娘的,还想跑,老子看你往哪里跑!”
  胡杨林里一阵骚动。
  谢姝宁一下子站起身来,唬了宋氏一跳,连声问:“阿蛮你不准去!”
  “女儿不去。”谢姝宁并没有迈开步子。既抓到了人,刀疤就必然会将人押到这边来。她们才是主子,刀疤几个并不能自己做主。
  果然只过了一会,刀疤便带着一群人快步而来。
  宋氏亦站直了身子,将谢姝宁半护在身后,低声叮嘱,“有什么事,娘亲做主便好,你不要插手。”然而说着话的时候,她自己的手心分明在冒汗,母女俩相握的那只掌心处汗津津的,一片黏腻。
  谢姝宁没有揭穿她内心的惶恐。
  她知道,她的母亲只是拼尽一切想要保护她。
  故而她也只是安安静静地站在母亲身后,反手紧紧握住了母亲的手。
  但她的视线却没有一瞬离开过面前越走越近的刀疤一行人。
  很快,他们走近了。
  人群散开,随行的刀客中有人推搡着将两个陌生人重重推到了篝火旁。
  两具衣衫褴褛的身躯,“嘭”一声摔在了地上,溅起一地扬尘。
  刀疤肃容面向谢姝宁,道:“太太、小姐,就是这两个狗东西混了进来!”
  谢姝宁没有说话。
  只有两个人,再看两人狼狈的模样。不像是游荡在沙漠上的盗贼。
  可若不是盗贼,混进他们的队伍又想做什么?
  如果只是单纯的旅人,在发现他们一群人已经在胡杨林里扎营后,便不该悄无声息地潜入,而是光明正大的出现,同他们打过招呼分走地盘夜宿才是。
  鬼鬼祟祟,不是好人。
  “可审问过了?”宋氏咳了两声,问道。
  话音落,一条蜥蜴飞快地从沙土下钻了出来,在篝火旁打着转。倏忽间已窜到了地上的两人边上,要往其中一人的衣衫里钻去。
  戈壁沙漠上,时常会有旅人遇难死去,当风沙过后,露出的尸体很快就会被各种各样的动物吞吃殆尽。而不够强大的蜥蜴。则在那之后盘旋在尸骸上,搜寻残渣。
  这沙漠上的蜥蜴。是嗜血的。
  伏在地上恍若死尸的人。在蜥蜴钻进衣裳的那一刻跳了起来,似乎只是一瞬间便将那条蜥蜴徒手撕碎了。
  宋氏“呀”地惊呼了声,别过脸去。
  谢姝宁却死死盯着那人的脸看。
  糊满了黄沙,面目模糊,根本什么也看不清楚。
  刀疤一脚踢了过去,将人重新制住。粗声冷笑,“臭小子,你还想跑不成?”
  听到臭小子三个字,谢姝宁才惊觉。面前的两人年纪的确不大。
  这么一来,事情就愈发奇怪了。
  两个年纪轻轻的少年,为何会出现在荒漠上?
  即便是本地人,也鲜少有人敢这样便上路的。
  “说!你们是从哪里来的!又为何要混进来!”刀疤一脚踩在少年的背上,声音粗噶地发问。
  谢姝宁闻言,便悄悄后退半步,示意身后跟着的图兰低头,近乎耳语般地同她道:“去看看,他们来时还有没有别的痕迹。”
  图兰点点头,小心翼翼地退了下去。
  被刀疤踩在身下的人,依旧沉默着。
  刀疤勃然大怒,拔出弯刀抵在了他的脖子上,“不说也罢!”
  一群总在这片大漠来往的人对这样的场景似是见怪不怪,宋氏几人却吓得连大气也不敢出,宋氏更是直接将谢姝宁抱在了怀里。
  然而就在众人以为那人必定死在刀疤刀下的时候,火堆边上的另一具身躯却动了动,声音虚弱地喊了声,“七哥……”
  刀疤的弯刀堪堪停住。
  谢姝宁从宋氏怀里探出半个脑袋,循声望了过去。
  那人方才喊的,是西越语!
  在场的诸人皆愣住了。
  “西越来的?”刀疤皱起了眉头,刀子却未收回。
  “咳咳……咳……”刚出了声的少年重重咳嗽着,翻身坐了起来,“大叔,我们只是路过……”
  刀疤嗤笑,“路过?”
  “十一!”被刀疤踩在身下的人,突然斥了声。
  场面一时间变得古怪起来。
  “真的只是路过呀大叔……”好容易止住了咳嗽声,少年的声音里蓦地带上了哭腔,“我跟哥哥同爹爹一起带着货物从大食往回走,路上遇到了风暴,人都死光了……”
  三天前,的确有一场风暴。
  宋延昭派来的向导精通风向,特地避开了,才带着他们上路。
  “阿蛮,他们是西越人?”宋氏听了这话,神色间莫名便放松了些。
  谢姝宁却疑心重重,不敢轻易相信,沉思着并没有听到宋氏低低的声音。
  “阿蛮?”宋氏便扬声又唤了起来。
  谢姝宁一愣,“怎么了娘亲?”
  听见母女二人的对话,那边正在哭诉的少年声音一顿,过了会才继续说下去,“原本还有一匹骆驼,可是昨天我跟哥哥实在太渴太累,只好……后来好不容易找到了这片胡杨林就发现了你们,我跟哥哥只是想偷点干粮跟水……大叔我们知道错了,你放过我们吧……”
  
    第152章 同行

  因为干渴而显得喑哑的声音,伴随着火堆里枯枝燃烧的“噼啪”声在胡杨林里回旋。
  忽然间,谢姝宁便听得有些漫不经心起来。
  有些人,即便是扯谎,也能说得像是真的一般。
  可同样也有那么一群人,即便听到的谎言再真切,也能凭借直觉分辨出来。
  她敢肯定,面前的少年口中的话,没有一个字是真的。
  刀疤比之她,更加老道,当然也不会立即相信他口中的话。然而宋氏便不同了,她贴近谢姝宁,叹息着道,“可怜见的,一场风暴过后,便只剩下了他们兄弟二人。年纪又小,只怕心里慌得很。”
  “娘亲……”谢姝宁听着,忍不住皱眉。
  说着话的当口,图兰悄悄地回来了。
  谢姝宁便暂且熄了同宋氏解释的念头,扭头去看图兰。
  身形高大的少女壮实得像是一头小牛犊,牢牢立在那,低着头用语调怪异的西越语道:“小姐,没有别的痕迹,就只有两个人。”
  旁人说没有,谢姝宁还要掂量下,但图兰说没有,那就肯定没有。
  谢姝宁便笑着,点了点头。
  图兰这个丫鬟,宋延昭是花了大心思寻来的,绝非等闲之辈。
  收了视线,她正要同宋氏明说那两人可能在撒谎,便看到宋氏捏着帕子抹了抹眼角,“阿蛮,真真是可怜的很,快叫刀疤别踩着人了。万一再伤着了可就不好了。”
  这荒沙野漠的,药物稀缺,能不用便不用。
  可就算他们被刀疤伤着了,同她们又有何干系?
  谢姝宁张了张嘴,“娘亲,刀疤在审……”
  “审什么!快瞧瞧那孩子的腿,还在流血呢!”
  可她的话未说完,就被宋氏给打断了。
  宋氏扬声喊了刀疤一声。随后又地看向谢姝宁,感慨道:“前些日子,若我们提早了几日启程,是不是就正巧遇上了那场地震?若是娘亲没了,只剩下你孤身一人在这茫茫广漠里求生,你怕不怕?”
  上回的地震的确只比他们预订离开的时间早几日,可这分明是两码事。
  谢姝宁无奈地握紧她的手,“娘亲莫要胡说。”
  若宋氏没了,她焉能苟且偷生?
  这样的事。她是想也不敢想。
  然而宋氏经过上回的地震后,就对生死灾祸惶惶不安得很。他们出发后,她有泰半时间是惶惶度日的。
  如今听到了那两个少年遭遇的惨事。她的心一下子便软了。
  何况方才图兰的话她也听到了。只有两人,他们这只驼队里却有这么多人,难道还要怕这两个孩子不成?两人就算浑身黄沙,也依旧能看出身上带着伤,瞧那模样,只怕一个图兰就能降服。何必怕?
  “你刚刚也听见了,他们说的,可是地地道道的西越语。”宋氏迟疑着,劝说起谢姝宁来,“我们且给他们先干粮与水。再细细审问不迟。眼下这样的处境下,他们就算想跑。也跑不了的。”
  谢姝宁闻言,下意识便要拒绝,但在视线触及母亲温润,带着朦胧水汽的眼睛时,推拒的话不知为何就卡在了喉咙深处,迟迟不肯冒出来。
  她环顾四周,仔细观察了地形后,才点了点头算是赞同了母亲的话。
  但没等宋氏高兴,谢姝宁便立即同刀疤道,“刀叔,取绳子先将两人捆起来,再让人取些水跟干粮来。”
  她年纪不大,但做事向来有分寸,离开敦煌前,刀疤又得了宋延昭的亲口叮嘱,这会听到谢姝宁的命令,便应了声照办。
  “阿蛮,捆着他们怎么喝水吃东西?”倒是宋氏,吃惊不已。
  谢姝宁微微别过脸,轻声道:“娘亲,只是捆了手脚,又没封了嘴,有何关系?让冬至几个喂了便是。”
  俘虏的待遇,焉能同友人一般。
  宋氏愣了愣,想想倒也是这么个道理,便没有再说。
  那边刀疤几人也已飞快地将两个夜闯的少年的手脚都捆了起来,冬至也得了谢姝宁的吩咐取了干净的布将两人面上沾着的沙土抹去。
  沙土之下的肌肤仍是脏的,有些明显干裂了的痕迹。
  刀疤一行人常年混迹大漠,对各种表象了如指掌。眼下他只看了看,便能肯定,这两人至少已在外头逗留曝晒了数日。
  衣衫褴褛的模样,容易伪造,但身体上的痕迹,却不容易。
  这么一来,少年方才说的那些话,似乎就多了几分可信度。
  “你说你们从大食出发,那就不是头一回来漠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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