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侠.历史-第2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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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不下十次,每次少则十来人,多则几十人,一开始官府还郑重其事,一人一车,后来便成了两人三人一车,再后来,干脆不论多少人都是一辆车。
反正天子只说要派公车,又没说一定要派足的。
于是三十六个人,只派了一辆牛车,而且牛是老牛,车也是破车。
于是这些穿了镶边衣服的堂堂选人便只能迁就这老牛破车的速度。车太破,又太小,坐不了几个人,于是谁也没做,把它改了行李车。选人们自然也只能各显神通,有什么骑什么。
俗话说“穷文富武”,这些选人大抵家境过得去,三十六个人,骑马的倒占了一半,剩下的十来位有的骑驴,有的骑牛,只有一个最矮最瘦的后生,挎一口破了木鞘的长剑,蹬一双露了后跟的布鞋,不疾不徐地步行走在牛车边上。
从出门那一刻吴汉就已经在注意这后生,这人虽没牲口代步,脸上却总带着浅浅的笑意,让人看一眼就觉得说不出温暖的笑意。
“兄台,你累不累?我把马借你骑骑?”
吴汉最喜欢帮助人了,何况他觉得,自己比这后生壮得多。
那后生笑得更温暖了,轻轻摇着头:
“多谢仁兄,小弟还迈得动步子。”
“打尖了打尖了!”
吴汉还待说些什么,却听见领队郡吏的吆喝,猛抬头时,天已正午,路边一簇茅棚,挑着个卖茶的青帘。
那后生离牛车最近,一探手便率先拿起自家包袱,小心地解开,拎出个小布包,又从小布包里拿出张煎饼,掰下四分之一,将剩下重又包好放回去。
吴汉买茶转回,见那后生远远坐在棵槐树下,正就着葫芦里凉水,啃他那块煎饼。
吴汉走近他,俯身递过茶碗:
“不嫌弃就喝小弟口热茶,总灌凉水,肚子受得了么!”
那后生抬头看他一眼,略一犹豫,还是伸手接过:
“多谢仁兄,不过……”
吴汉知他是好颜面,不觉笑道:
“小弟可不是白给兄台好处,适才看见兄台包裹里那几卷竹简,可是《尚书》?”
“正是,”后生点头道:“前朝时小弟在太学呆过半年,学的正是《尚书》,不过旅途倥偬,二十九篇里,只带得尧典、皋陶谟、禹贡三篇。”
“三篇便三篇,小弟只学过《春秋》、《大戴》,这尚书只记得几个句子,旅途无聊,这么老牛破车走到长安,怎么说也得一个月,兄台不说多,能教会小弟熟读一篇,小弟也就心满意足了。”
“这……”
见那后生犹在沉吟,吴汉又笑了笑:
“这算小弟求兄台的人情,如何?”
那后生一点头:
“如此,小弟就有僭了。”
吴汉见他答应,随手又塞过两块肉干:
“拜师礼不可免,束脩没有,几块肉干小弟,不,学生还是拿的出手的。”
那后生呷一口热茶,微笑道:
“不过是切磋,这么称呼多别扭,还是兄弟相称吧——我叫金叔,字文叔,二十三岁。”
“小弟吴汉,字子颜,十九岁,看来以后真得叫你声哥哥了。”
后生放下茶碗,正待作答,忽听一声响箭凌空,马蹄声、吆喝声,由远及近,响彻四野。
“强盗!”
茶帘下几个担担推车的茶客一阵骚动,卖茶的老汉也吓得险些撞翻了茶炉子。
选人们都是练家子,终究有些胆色,略一错愕,便上马的上马,拔剑的拔剑,准备和强盗周旋一番。
西边方向尘土大作,十来匹快马、百十条汉子倏忽而至,这些人穿着五花八门的衣服,拿着五花八门的家什,吹胡瞪眼,张牙舞爪,好不威风。
为首一人大约三十岁年纪,身材长大,面如重枣,头上裹了条女人裙子改的大红包巾,身上穿了件又窄又紧的大红袍子,脚上蹬了双又肥又宽、用布带绑在腿上的薄底靴子,骑了匹毛茸茸的大白马,横了条明晃晃的长戟,指手画脚,不住吆喝着:
“兀那无知蠢货!老子乃是讨贼兴韩、替天行道的王师,不抢不夺,不杀不奸,你们有甚好怕的!还动刀动剑的,找死么?”
见众人该哆嗦的还哆嗦,该动刀动剑的还动刀动剑,重枣汉子有些恼了:
“你们这些不识相的家伙,老子说了,王师替天行道,不抢不夺,不过王师也是人啊,也要吃饭穿衣,也要传宗接代不是?你们乖乖把钱财干粮、衣服女人进贡给老子、不、给王师,以后大汉光复,你们就都是勤王的功臣了,怎么样?这买卖划得来吧?”
“放屁!”
那骑青花马的胖子一催坐骑,挺矛上前,不由分说,当心便刺。那重枣汉子浓眉一拧,也不避让,长戟一立一搅,喝声“着”,但听“砰”地一声,那胖子的长矛已被生生击作两截。
那胖子大惊,甩手扔下半截矛,圈马便跑;重枣汉子也不追赶,勒马横戟,竖目高嗔:
“哪个再来!”
选人们面面相觑,一时竟无人敢出头。
半晌,三个选人相互递了个眼色,发一声喊,齐抖缰绳,各举戈矛,一齐涌上,将重枣汉子围在垓心。
强盗群众爆起一片骂声,众强人挥兵攘袂,便要群殴。
“谁也不许上来!”
重枣汉子怒叱一声,长戟舞动,竟隐隐有风雷之声。
三选人抖擞精神,咬牙应战,不过两三合,一选人“哎呀”一声,被一戟杆拍下坐骑,手脚并用,忍痛爬回,且幸没伤着筋骨。
又斗两合,重枣汉子叱声“去!”,便听铿然一声,长戟与另一选人手中双短戈相撞,那选人便觉虎口发疼,左手短戈脱手飞出。
第三个选人见两个同伴都吃了大亏,手中长矛平举,竟战栗着久久不能刺出。
重枣汉子长戟一圈,怒目嗔道:
“败时货,还不出手!”
那选人一抬脸,目光正与重枣汉子相对,心头便是一慌,手一软,长矛竟坠落尘埃。
选人长矛脱手,原本便没多少的斗志登时荡然无存,也顾不得颜面,大叫一声,抱着马颈落荒而逃。
剩下那选人只剩右手一枝短戈,欲进不敢,欲退不甘,一时竟僵在原地。
重枣汉子催马围着他来回转了两个半圈,不由地扬面狂笑。
“我来会会你!”
一匹黄骠马不知何时已来到面前,马上后生年不满二十,眉清目秀,身材匀称,手里托了杆长枪,正是吴汉。
重枣汉子见吴汉门户吐得丁是丁卯是卯,不敢轻敌,勒马先退了半步,这才轻叱一声,舞戟上前。
吴汉并不退让,催马舞枪相迎,两马相错,枪戟相交,彼此身躯都是一震。
“好!”
重枣汉子赞了一声,长戟舞开,如骤雨狂风一般。吴汉也把长枪使得发了,但见人马矫捷,枪影翻飞,竟和对手杀了个难分难解。
这边几十选人,十余茶客,那边上百名强盗,从未见过这对好厮杀,一时竟看得呆了,浑忘了呐喊助威。
转瞬间两人已翻来覆去斗了六、七十合,不分胜负,彼此都是精神倍长。
重枣汉子忽地一圈马:
“这后生好本事!你且听老子讲,你我这般缠斗,人不妨事,马可受不了,怎样,换马再打过?”
吴汉扭头看向同伴,众选人此时直视他作救命稻草,见他回头,纷纷抢着道:
“仁兄且请转来,小弟坐骑,情愿相借!”
重枣汉子来去一阵风,转眼便换了匹红马,甩掉长袍,只穿了件短衫,催马横戟,扬声高叫:
“那后生,好了没?出来再打过!”
吴汉已选了匹好马,听得对方叫阵,提枪正待出阵,辔头却被人一把攥住,定睛看时,正是金叔:
“好兄弟,这阵让给愚兄。”
………【(三)】………
金叔不知什么时候已将破布鞋用带子系紧,滚边袍也脱得不知扔在何处,露出一身补丁摞补丁的窄衣窄袖,右手高高掣着他那口佩剑。wENxuEmI。cOM
那剑大约是薄铁片打的,二尺来长的剑身,破布包裹的剑柄,小风一吹,扑簌簌乱颤。
“哥哥,换件趁手家伙再上吧。”
吴汉担心地看了金叔一眼,金叔一笑:
“这不挺趁手么?”
重枣汉子勒着马缰绳,瞪大双睛,用异样的眼神上下打量着金叔。
金叔不丁不八地站在他马前,左手背后,右手剑斜指:
“我说老兄,你打不打?你不打就赶紧走人吧,我们还要赶路呢。”
重枣汉子如梦初醒,长戟在空中划了半弧:
“打,当然打!”
众选人原本都为金叔捏了把汗,胆大的几个已经暗暗扣住弓矢,打算一旦势头不好,好歹放出几箭阻一阻,好让这不知死活的小子捡条命爬回来。
不过几个回合一过,众选人不由得面面相觑:金叔身材虽跟他那口薄铁剑一般单薄,身手却端地矫捷,兔窜鼠伏,展转腾挪,在重枣汉子的马前马后滴溜乱转,一口薄铁剑上下翻飞,竟跟长戟打了个堪堪手平。
众人不由得又惊又喜,喜的是自己阵中高手辈出,熬过此劫的希望无形中大增;惊的是同伴中藏龙卧虎,京城中选,冠冕尊荣的希望,怕是要渺茫了许多。
转瞬间一马一步,已盘旋了四十多合,那重枣汉子久攻不下,似乎渐渐焦躁起来,手中长戟越舞越疾,人影马影,都裹在一片风声戟影中,金叔矮瘦的身躯顽强地灵动着,仿佛惊涛之巅的一叶小舟。
“着!”
重枣汉子浓眉陡竖,双腿用力,身形猛地在马上立起,双手抡戟,使足平生力气斜劈下来。
金叔头、肩俱被戟风笼罩,不敢用薄铁剑硬磕,就地一滚,堪堪避过。
重枣汉子许是力道用老,身子一趔趄,一个跟头从红马上栽了下来。好在他皮糙肉厚,也没摔坏,抱着长戟骨碌碌滚出数丈,趁势跃起,一面拖戟狂奔,一面高喊:
“XX的,今天风头不顺,打仗还能自己从马上跌下来,晦气,晦气,走人,走人——老子可没败,是那畜生不争气,你们可听好了!”
众选人错愕之际,重枣汉子已被几个喽啰接应上他原先那匹白马,众强盗连打呼哨,一阵风般倏忽不见了踪影,惟有漫天荡起的征尘,兀自久久不肯散去。
选人死里逃生,嘴上不免说几句不服软的场面话,心里却个个连呼侥幸。那些吓破胆的茶客和卖茶老汉更是喜极而泣。
这些强盗人数远胜于己,为首的重枣汉子更是武艺高强,要不是吴汉和金叔,此番实是凶多吉少。
选人中许多人都识得吴汉,早知他身手不凡,倒也不甚惊奇,那金叔藉藉无名,武艺竟如此出神入化,虽说险中取胜,一多半靠了运气,但仅凭与重枣汉子酣斗这四十多合,已足够让所有人刮目相看的了。
“那家伙要不是落马,啧啧!”
想起重枣汉子,不免有些人仍心有余悸,更有些人对这强人的背时背运幸灾乐祸:汉代马镫还没发明,骑士因动作幅度过大或用力过猛坠马受伤,倒也不算太出奇的事。
“该!怎不摔死你这贼骨头。”
此刻金叔已拽着重枣汉子丢下的那匹红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