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侠.历史-第16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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棋换衣或者干别的某些事情时,老威总习惯于自觉不自觉地溜到屋外来。
他们原本也没这般拘谨的,在原来公司时,虽说没多少相聚机会,但一旦有时,他们也总会稍稍亲昵一下,甚或当着一大群同事的面谈笑自若时,也不免时或把手绕到背后,偷偷相互勾勾指头,或者只简单碰一碰。
可是,现在……
“威哥,咋样,今儿个的收成?”
胡萝卜啃着饼干,从隔壁探出半拉脑袋来。他是萝卜的弟弟,以前也在埃克斯做,不过比哥哥幸运的是,他有上海户口,因而很快找到了份有底薪的工作。
隔壁的小屋里住着他们兄弟、胡萝卜的女朋友小玉,和一个以前同做直销,现在则鬼知道在做什么的福建人小豪猪,老威一直颇有些好奇:他们四个究竟怎样挤住在那间只有十一平方的小屋里的。
“老样子,你也知道……”
老威刚说得一半,便听见自己屋里小棋的声音:
“进来罢,说了一下午一晚上,都十点多了,也不嫌累!”
老威顾不得招呼,急忙撞门进屋。
灯光昏暗,小棋穿一身白底碎花的旧睡衣,低头坐在自己床的旮旯里,不住绞着自己的手指头。老威进屋,她居然连眼皮也没抬一下。
老威咽了口唾沫,远远在自己床沿坐下。他知道,每次和家里通话之后,小棋多半都会是现在这个样子的。
夜已经很深了,屋外不远处,乘夜卸货的火车,又撕肠扯肺般咆哮起来。
“我爸……我爸今天又问起我们的事情,”不知过了多久,小棋才开口道,用细得几乎听不真切的声音:“你、你叫我和他说什么好呢?”
老威呆呆地作者,一个字也没有回答:他也实在不知道,如此境地下,自己究竟能叫她说些什么。
“我知道你也不想的,可、可,这样子下去,让我爸我妈知道了,我、我!”
她扭过脸去,不让老威看见自己眼眶里不住打转的泪珠。
“对不起,对不起……”
老威在心里一遍又一遍这样重复着,却终于一直没有开口。他站起身,掀开床上的褥子,铺上块木板,又搬近几块砖头来,一**坐在上面,就着一叠稿纸写起什么来。
小棋背对着他用手背拭干净眼眶,然后慢慢站起,走到老威身后,轻轻搂住他脖颈:
“你也别太着急了,原来公司的事情又不能怪你的,如果不是那样,我们现在不还好好的?”
老威听她提起“原来公司的事”,心情似乎颇有些烦躁起来,手中的笔也越挥越快了。
小棋劈手抢过笔:
“去洗洗睡罢!千字才40,你忙一个月,运气好是也挣不了几百,还不如先好好卖卖机器,只要一个月卖四台就是一千啊,饭钱还不算。”
老威拍着小棋手背,苦笑一声:
“能卖得出去我早卖了,你不知道,写这些我心里有底,上人家家里卖那玩意儿,我可是半点儿底也没有啊。”
小棋用手指甲尖掐着他耳轮:
“呸呸,这话你蒙别人行,我和你一个公司出来的,还不知道你的本事?你说,从前那股威风,都哪儿去了?”
“这,那是外贸,两码事……”
“好好,就算两码事,咱说说一码事的,你帮海伦,帮阿荣,帮最笨最笨的萝卜卖都卖得掉,怎么自己卖反倒不行了?”
老威又沉默了,他当然知道这究竟为的什么,可是,这又怎么好开口呢?
“好了好了,不说啦不说啦,”小棋轻轻捶着他后背:“反正咱俩这个月加起来也总算卖出去四台,差不多够开销了,快睡吧,明天还要忙呢,那个老高,好像总盯着你似的。”
老高是华裔马来人,他们的新队长,今天白天是他头回带队。
其实老威也隐隐觉得,整个一下午一晚上,那个马来佬鹰隼般的目光,的确似乎一直在自己脊背上游走着,可究竟是什么原因,让这位埃克斯东南亚头牌推销员,如此关注自己这个成绩平庸到不能再平庸的菜鸟呢?
………【第四章】………
老高黝黑的皮肤,瘦高的身材,穿一身皱巴巴的名牌休闲装,靠在面包车副驾驶座上,连眼皮也难得抬上一抬。WeNXuEmI。cOM但一旦抬起,目光却如鹰隼般锐利。
关于他,埃克斯流传着许多传闻,有人说他出身世家,当过赛车手,拿过不少奖杯;有人说,他蹲过东马沙捞越的大狱,是个不折不扣的瘾君子;有人说他和老蔡关系密切,却也有人指天赌咒,说曾亲眼见到老蔡在自己办公室里像训贼一样地训他,他却连大气也不敢出。
有一点是大伙儿众口一词的,即他是埃克斯整个亚洲地区十五年来业绩记录最好的直销员之一。不过似他这般的记录,何以在最重实绩的埃克斯至今仍做着兵头将尾的小小队长,就没一个人说得清了。
此刻这位兵头将尾的小小队长忽地圆睁二目,如领兵百万的大将般发号施令起来。车窗外,一丛联体别墅,半掩在薄暮中。
“皮特,小棋,丁香园;阿荣,海伦,芍药园;萝卜,戴茜,李子园,”他顿一顿,横一眼老威,“你,老威,蔷薇园,一个人。”
“威哥,你……”
下车的时候,海伦用同情的目光看着老威,老威只笑笑,没说话。
“海伦快走罢,老规矩,单号算你,双号算我,”阿荣一手拖着示范包,一手拽上海伦便走:“威哥,回来还听你说书讲古啊!”
“走啊,别老盯着人家小姑娘不舍得放开,”小棋横过连接铝管,一脸凶恶地轻轻敲了他一记,旋即小声道:“不行就躲会儿懒再溜回来,我听人说,这个地方彩虹路分行的人来过,重灾区了已经。”
何止是来过,不过一个多月的时间里,彩虹路分行的三个队,自己分行的另一个队,还有那家卖同样东西、自称德资的什么宝贝公司的人马,早已梳来篦去,把这不算很大、又僻在远郊的别墅区折腾了个翻江倒海,慢说是卖机器、做示范,便是肯好声好气轰你走人的主儿,也是十家里见不到三、四家,有些厉害的就差没放狗咬了。
此刻老威面前的这只卷毛尖鼻子小狗就很有些要咬的架势,它的主人,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左手搭在狗背上,不时轻声安抚几句,一双眼睛却紧盯着地毯正中正做着示范的老威和他那台样机,一副蛮有兴致的样子,虽然老威总觉得,他对狗的兴致要更大得多得多。
“……这就是我们机器的基本功能,如果加上附件还可以增加许多额外的功效,每台只售3288元,附送十个纸带,三年保修,终身维修……”
男主人身体微一后仰,不紧不慢地问道:
“我不来讲,你自己讲,一台吸尘器卖三千多,你觉得值不值?”
老威沉默了,手脚飞快地收拾着示范包。对面的狗挣扎着,又向他恶狠狠地吠了几吠。
“叮咚!”
门开了,老高站在那儿,一脸的微笑:
“我来看看我的员工怎么这么久还没出来,别是给您添什么麻烦了罢,哦哦,能让我进来么,你这房子真不错呢,比我东马的那座好多了——哎,多可爱的狗狗,喏喏,喏喏——是奥地利种啊,不赖不赖……咦,怎么好像有点串种的样子?”
男主人已不觉站起身来,满脸满眼都是兴奋:
“可不是么——您喝点儿什么?——是串种了,唉,都怪李子园那只该死的西施犬……”
老高轻抚着狗的后颈,那狗儿摇头摆尾,一副心满意足兴高采烈的样子:
“串也不是一点好处都没有,比纯种的温顺,不挑食,寿命也长得多……对了,您知道么,我们这机器给狗狗洗澡吹风也再合适没有呢,还有,这地毯,这电器,沾这么多狗毛,不好好照料怎么行……”
“老威,你——就因为说不出那句话?”
别墅门外,夜已有点儿深了。
老威点点头。他就是一直没有勇气回答客人对机器价格的质疑,因为他觉得不值。
“当然,相信自己推销的东西真值这么多钱的人,感染力有时会强些罢,不过我可以告诉你,我自己就觉得它不值,从第一次有人这样问我开始。”
“那么……”
“刚才那位养狗的老兄,直到开票付钱也没真的觉得值,但他掏钱了,而且掏得挺高兴;我也没咬牙硬说他就值,但机器卖了,钱也收了——当然,算你的,队长有底薪有记录奖,不揩你们的油。”
老威的眼睛一亮,旋即又黯淡下去:
“我想,我——咦,车呢?”
他们的面包车居然不翼而飞,就在几分钟前,老威出来扛机器时,它还好端端地停在那儿。
老威警惕地停住脚步。大门的方向,脚步声伴着不住晃动着的手电光柱由远而近逼了过来。
“业主举报,随我来!”
老高三步两步冲到花墙边,手扣花砖,耸身攀墙,一跃而过。老威回头瞥了一眼,也忙不迭连滚带爬地翻了过去。
已在大路上了。路灯把周围的一切照得通亮。自家的面包车便停在不远处的道旁,海伦和阿荣已探身出车窗,朝这边不住地挥着手。
“嘿,这小墙算什么,小时候在东巴,跟着舅舅到深山老林去给游击队送药,那才叫……”
“游击队,你是说——陈平?”
“你连陈平都知道?”老高的脸上破天荒露出一丝诧异来,随即便收敛了:“快走吧,大伙儿吃饭去,每人凑十块,吃得好点儿,啤酒管够,酒钱算我的!”
………【第五章】………
雨,淅淅沥沥下个不止。23Us.com
海伦跪爬在车座上,用手指尖在结满水汽的窗玻璃上画着猫脸:
“太好玩了耶,在我们那儿,秋天还从不见这么大的雨呢!”
阿荣没好气地抢白道:
“我说大小姐,你推销是玩儿,反正没钱还能奔家要,我们可是靠敲门混饭吃的,这雨要总这么下,我们都得喝西北风了。”
“以前吉米就不管,下雨也让敲,”萝卜嘟囔了一声,伸手抄起示范包:“我偏不信这邪,你们不去,我去!”
“萝卜,哎,萝卜!”小棋一把没拽住,急得大叫:“老威,快,快把他追回来,要闯祸的!”
老威扔下手里破书,摸起把伞便跳了出去。
“吉米每次下雨都只会叫萝卜一个人去,他自己可从来不去的。”
戴茜轻声自言自语着,一面饶有兴致地在海伦画的猫脸旁,又添上一朵向日葵。
不多久,萝卜铁青着脸,拖着两脚泥水一头钻进车厢,爬上最后排的长椅,闷头便睡。老威站在车门边,使劲甩着伞上的水:
“还是晚了点儿,他那双泥脚虽说没踩进人家客厅,可那家女主人的脸色已经比这天还阴得难看了——哎,你这家伙,这样躺上去,待会儿司机师父回来又该骂人了。”
萝卜翻了个身,不理他;阿荣哭丧着一张黑脸:
“没意思,没意思,出不了工,连听威哥说书讲史都提不起劲头,走了走了,去那边门洞看老头下棋去了!”
小棋出神地凝望着窗外:
“皮特这家伙早回家了,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