沃雪记-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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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淇道:“不妨事。你运功冲开穴道以后,便把绿瓶里的解药给我一丸。”
郦琛依言闭上眼睛,运气解穴。又听简淇道:“你别着急,慢慢来,小心岔了内息。”
郦琛身上穴道点得原浅,全力以赴之下,不消多久便解开了。他手足方得自由,便一跃跳下床去,看视简淇,却见他双目紧闭,呼吸细弱,已然晕了过去,不由得心慌意乱,三步并作两步到了药箱边,去抽屉里寻那绿玉瓶子。他心中说不出的害怕,两手发颤,把那瓶子拿在手里,一连拧了几下,好容易才打开了。当下在地下扶起了简淇,将一粒药喂入他口中。
郦琛将简淇紧紧抱在怀里,觉得他身子温暖,呼吸如常,才略觉心定。他目不转睛地看着怀里人的脸,正觉得这一刻长得漫无边际,简淇眉睫微微一动,已然醒了过来。郦琛大喜,道:“你没事罢?”简淇微笑道:“不过是令人昏晕的迷药,你紧张甚么?”
郦琛长出了口气,道:“只是迷药?我还道是甚么厉害的毒药。你怎地把自己也药倒了?”简淇笑道:“我在那茶杯上抹了‘薜荔百虫膏’。这膏遇血生成迷瘴,无色无味,算得是天下第一等的迷药了。只是用自身鲜血引发,我虽含了能辟百毒的药物,却也抵受不住,只好骗他们先给你吃了解药。”
郦琛这才放下心来,忍不住埋怨道:“你药师门下的奇毒怪药,怎地不给他们下一剂?却用这等笨法子,害得我好担惊受怕。”简淇愣了一下,道:“你以为我是甚么人,哪里会随身常带着许多毒药?药师门下不得杀人,便不能用无药可解的剧毒。我身边只有几枚防身的暗器,在廊上同那两人动手时便用完了。何况那针上敷的也只是使人麻痒疼痛的药,不是毒药。”
两人说话间,郦琛觉得简淇的身子仍是软绵绵地,道:“怎地这解药总不见效?”简淇道:“‘薜荔百虫膏’融在血里,药力一时不得便散,要过得一会儿,等解药全部行开,才能恢复气力。”郦琛道:“那我扶你上床歇歇去,这硬地下睡得可不舒服。”他受伤的右臂兀自缠着布条,十分不便,半扶半抱,好容易才将简淇放上床去。
简淇转头看向地下一干人,道:“这可是没来由的麻烦找上了门,那个郑元化我听也没听说过,却硬派是我杀的。”
郦琛笑道:“我正要同你说,郑元化是我杀的,埋在了你们的药圃里。不过剑谱甚么的我可没见,不晓得为甚么他们认定是你师徒拿的。”
简淇道:“你为甚么杀他?”郦琛道:“那人是个强盗,要……要抢我的东西。”几步走到曹承斌身边,道:“有没有一种药,让人吃了便说实话,问甚么都一五一十地供出来?”
简淇皱眉道:“有是有的,只是那等药乱人心智,用过后轻者罹上失魂之症,重者全身血脉逆行,便有性命之虞。”
郦琛拍手笑道:“既然有这样的药,那最好不过。你给我一枚,我来给这姓曹的吃了。”
简淇愕然,道:“你同这人有甚么深仇大恨?”郦琛道:“当初官兵来查抄我家里,这人便是个带头的。这会儿又在这里追问甚么剑谱,这里面定有许多古怪,我要好好地审他一番去。有那令人吐实的药,给他吃了,岂不省了逼供的力气?”
简淇摇头道:“那药是不能用的。你没听我方才说的,那药于人大有遗患?”郦琛道:“便有遗患,落在这人身上,却又有甚要紧?”简淇闭上了嘴,摇了摇头,意态甚是坚决。郦琛心道:“牧谦的迂腐君子脾气又发作了。像这等渣滓,若是全身血脉逆行死了,那才好呢。”然而瞧了瞧简淇的神气,知他心意已决,说甚么也是枉然,想了一想,提起剑来,向地下的曹承斌走去。
他将瓶中解药喂了曹承斌一粒,对方不久便即苏醒。郦琛也不打话,嗤嗤几剑,刺入他“大椎”、“天豁”、“俞府”三处穴道,曹承斌登时疼痛难当。
郦琛这一手却是效法当日荣长庚对付郦文道的法子,他内力不足,只是曹承斌的武功比之郦文道大有不如,这时更是手足酥软,全提不起一丝内力相抗,只痛得浑身发颤,初时还强自忍耐,不多时便不禁呻吟出声,愈叫愈是响亮。
简淇在床上听着他不绝连声地惨叫,颇感不忍,向郦琛看去。却见他丝毫不为所动,嘴角更带了一丝淡淡的笑意,心下一凛,要说的话到了嘴边,却说不出口。
郦琛这时候心中只想:“这法子看来好用的很。哪一日捉到了荣筝和郑晔两个恶贼,便也这般炮制他们。”
剑黯如水
曹承斌这一番苦头可吃得尽足,过了有一柱香的工夫,郦琛方将他穴道解了。曹承斌精疲力尽,只伏在地下呼呼喘气。
郦琛道:“我问你话,你好好答了,我便饶你。不然便如方才那样,点上十次八次穴道,却不知滋味如何?”
曹承斌心道这般痛法,哪里还能点上十次八次?只消再来一次,自己便呜呼哀哉了。忙不迭地道:“我说,我说。”声音嘶嘎难辨,却是号叫得嗓子也哑了。
郦琛道:“你先说,你同这些人都是甚么来历?”
曹承斌有气无力地道:“咱们原是太原府青峰帮的人,在乾方山上有个寨子,作些没本钱买卖。前些年朝廷来招抚,寨里兄弟大小都有个去处,上头见我有些武艺,开恩赏我做了个怀化校尉。”
郦琛道:“那郑元化也是你寨子里的弟兄了?”见曹承斌点头,又道:“你们寻到这里,便是要替他报仇么?”
曹承斌连连摇头道:“报仇那是不敢。落霞谷药师门咱们既得罪不起,也不想得罪。再说了,那郑元化原不是青峰帮的人,在外头有不能了结之事才投来的,跟咱们算不得是一气。大夥儿的意思,不过是要把剑谱寻回来。”
郦琛道:“你们寻的甚么剑谱,怎生个样子?”
曹承斌正要答话,见床上的简淇也向这边看来,目光中露出相询之意,心下登时生疑,道:“你们不知道?”
郦琛哼了一声,提剑作势要往他“天豁穴”上刺下。曹承斌魂飞魄散,急声叫道:“我说,我说!那剑谱是郑元化寻来的,据他说,这便是昔年‘无垢剑’陆离称霸江湖的秘笈。只是那剑谱写在一部诗集之中,叫甚么《王摩诘选注》的,他说甚么也看不明白,所以要跟咱们商量。——哼,若非如此,到嘴的肥肉,他又怎肯平白让人来分一杯羹?咱们本来跟他约了在滁州城里相见,他迟迟不来,害大夥儿辛苦找了许多日子,才在城外小树林里寻到了他的尸身。”
郦琛点了点头,心道:“原来如此。”心想他既然说出《王摩诘选注》,这番话多半不假,道:“那是上年夏天的事情了。你那个姓陆的兄弟,”向地下那少年一指,“既然看见剑谱落在我们手里,怎地到今日才来寻?”
曹承斌苦着脸道:“咱们上年原去过落霞谷,只是没找到那宁药神的药庐,便有好几个弟兄被那谷里不晓得甚么花草毒倒,险些送了性命。”郦琛哼了一声,道:“那是冷鲛木的花粉。谁教你们好好的大路不走,要偷偷摸摸地从小道过来?”
曹承斌道:“是,是。后来那谷里有个……有位老夫人出来,赠了解药,又说了些言语震吓,咱们便不敢再造次了。”
郦琛啐了一口,道:“甚么不敢造次?你不是又寻上了门来,要挟简淇去给你取剑谱?”曹承斌哀告道:“那是咱们脂油蒙了心,以后再不敢了。”
郦琛又盘问了一刻,再问不出甚么,忽地想起一事,道:“你那日带兵查抄我家里,说是奉的信王府的命。你可知道信王做什么要同郦家过不去?”
曹承斌想了一想,道:“这事我只知道一点,信王爷是听了一个姓郑的话,非要那郦文道的性命不可。究竟为了甚么,我却不知。”郦琛大奇,心道:“我只道是荣家父子从中捣鬼,难道却是郑晔?他同郦家可素无仇怨,或者便是为荣筝出气。”问道:“那姓郑的可是叫做郑晔?”曹承斌道:“正是他。那日便是由他领头,带了信王府的人到了……到了府上,你想必也见着了。”郦琛回想当日情景,只记得父亲跪在地下,被荣长庚剑刺,以及上枷推出诸般情形,说甚么也想不起郑晔是否也在场。
曹承斌忽道:“那个郑晔,大约是要在府上寻一部书。”郦琛心内一动,道:“你知道是甚么书?”曹承斌摇头道:“这等事情,怎轮得到我一个小小校尉知道?我也只是自家寻思,因那日他吩咐下来,教咱们将郦家的所有书册不许妄动,一概封了送去让他过目。到底要寻的甚么,是圆是扁,咱们这些下面的人谁也不知,又有谁敢去问他一句?”
郦琛嗯了一声,心中暗自沉吟,又问道:“那郑晔到底是甚么人,信王怎地便听他的话?”
曹承斌道:“这郑晔是这两年得了势的,不晓得是甚么来历。王府里头的人纷纷说,信王爷原是那般专横独断的一个霸王,对他却偏偏言听计从,也算得是奇事一桩。这还不算,简直离不得这个人,三天两头便要叫他到府里去说话,白天黑夜都没个时辰。”说着撇了撇嘴,意甚不屑。他这言外之意,郦琛若是在从前,说甚么也听不出来,这会儿见了他脸上神情,却立即省悟,道:“你说那姓郑的,同信王有些……有些首尾?”
曹承斌道:“这话我可不敢说。只是郑晔是信王爷跟前的宠人,红得发紫,那是谁都知道的。”他本来甚是惊惶,答话也结结巴巴,说到这件事却流利起来,又道:“那信王原有些好男风,那也不稀奇。只是放着南馆里大把白嫩嫩的小倌,也不晓得看上了那人甚么?说起来,那郑晔年纪老大不小,又不是甚么相貌俊俏的后生……”说着话情不自禁,往郦琛脸上溜了一眼,目光刚刚落及他脸颊,忽地省悟过来,慌忙别开眼去。郦琛这时候却分外敏感,立时觉察,忍不住勃然大怒,道:“你看甚么?”
曹承斌忙道:“不敢!”见郦琛提起剑来,更是惊惶,叫道:“公子爷饶命!饶命!”郦琛冷冰冰地道:“你先前说我甚么来着,可说得十分高兴罢?”曹承斌心惊胆战,勉强陪笑道:“那是小的不知天高地厚,信嘴混说,公子爷大人大量……”一语未了,郦琛手中长剑一送,已刺入了他心窝。
简淇大吃一惊,道:“你怎地杀了他?”郦琛道:“你没听到他先前说的话……哼,他这般辱我,我怎能让他再活在世上?”简淇几乎难以置信,道:“便为他几句话得罪了你,你就要杀人?”郦琛道:“当日他带人抄了我家里,对我又打又骂,我妹妹也是他出手拿下的。”简淇道:“他不过是奉命行事,说甚么也够不上死罪罢?”
郦琛默然不语,他心中分明,自己要杀曹承斌,决不是为了那日抄家的事,而是曹承斌先前叫他的那两声“兔儿爷”。这话却不便对简淇出口,俯下身去,在曹承斌身上擦拭剑上血迹,一面头也不抬地道:“我既然杀了郑元化,再多杀几个,又有甚么干系?”简淇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只觉得面前这个郦琛行止陌生,仿佛自己全不认识。
郦琛擦完了剑,直起身来,向他道:“你放心,我知你不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