狩猎-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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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本能地撒了谎,跟父母承认自己在恋爱多少有点不好意思。有几次开口想提林行简,话到嘴边又缩回去了。不过估计他们也心理有数。女人若不是热恋或失恋,谁有动力老半夜三更打电话呢。
“伊莎兰恋爱了,男的比她小五岁。”我赶快换个话题。
“蛮好。女的寿命比男的长。一抵消,正好可以白头偕老。”妈妈回答。
这种讲法倒是可以拓宽思路,同年同月死的境界还是很浪漫的。我夹了一筷子鱼眼送进嘴里。自从听说有钱人家小姐吃鱼先吃眼,我就对这一部位发生了兴趣。味道有点像加了黄油的果冻。
“学校不去,在家也不务正业,还想不想毕业了。”席老师低声嘟囔。
“可能出什么事情了。”芮老师愁眉苦脸地看着我。
吃人嘴短,我马上积极地表示自己愿意诱供。
吃完饭回到房间,芮禧还在睡觉,食物在胃里蠕动,我也觉得困了,于是和衣倒下。迷迷糊糊做了个性梦,梦到有个男的在抚摸我,我的身体快乐极了。原来世上最美好的感受不是发薪水也不是去欧洲而是性愉悦。突然他的手机响了,我正在兴头上示意他别理会,然而铃声响个没完没了。他只好接听,迷迷糊糊中我听到芮禧的声音。她讲了不下10分钟,语调由慵懒逐渐变成激昂,我彻底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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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我的姐妹(2)
跟芮禧对话的是夏景,他们似乎谈到了学院和校长。芮禧的情绪越来越激动,我从床上爬起来,拥抱了她一下,然后走出卧室,带上了门。
我陪父母看了一会儿电视节目,一个女白领不知该不该生孩子,节目里一群素不相识的人热心地替她出谋划策。女白领有点面熟,似乎曾经被我面试过。接着我去洗了个澡,回到卧室的时候芮禧握着手机发呆。她的长发落下来,垂到床单上,再像树根一样四处散开。
“要不要陪你出去吃东西?”我问。
她摇头。
我打开窗,这是个春风拂动的夜晚。空气是柔软的,残留着日间阳光的气味。书桌上堆着一打书和CD,我把它们归类放回书架上,然后开始收拾自己的床。
“芮祥,”芮禧的声音从背后传过来,“你说我该怎么办?”
我回过头,芮禧望向我,她的眼神清澈略带忧虑。Cynthia经常说我诱供是一把好手,总能从候选人的铁齿铜牙里撬到机密情报,因此经过我甄选的候选人经常不需要做背景调查。事情是这样的,杨教授登门道歉以后芮禧就回学校上课了,对方对她加倍殷勤,既嘘寒问暖又送她的其他论文去评奖,甚至提出下半年要带她去美国参加国际会议,都被芮禧含糊地拒绝了。软的不行,老家伙开始恐吓她,如果芮禧还敢继续追究,他就能让芮禧毕不了业。
“如果你不追究呢?论文评审委员会的老师一定也看了你导师的书,他们会怎么看待你的论文呢?不会影响你毕业吗?”
“不会,他事先会去打好招呼,他的书出版在先,老师们会认为剽窃的人是我,但如果当事人都不计较,他们会让我通过答辩的。”
被学生剽窃科研成果不但既往不咎,还帮她求情。可能还有没见过世面的老师要赞扬他胸怀若谷呢。简直与职场的尔虞我诈不相上下。多好的三十六计教材,难怪有人说现在的大学除了读书什么都能学到。
“他说论文水*映了我的科研能力,答应会帮我留校。”芮禧说。
我知道芮禧一直希望能留校。父母那头,对两个中学老师来说,没有比培养出一个大学教授更伟大的成就了。
“我们系里;有个同学嫉妒心很重;见不得别人的实验做得好。有一次趁我去吃午饭,盗用了我的密码,把试验数据改得面目全非。我辛辛苦苦做的东西;几分钟就前功尽弃了。一篇再小的论文,都要有好的实验结果加上好的论证,更不要说毕业论文了。很多人认为国内读博士就是搬砖头加混日子,但至少我不是的。定方案,购原料,试验,分析,自己的心血,千辛万苦修行来的成果,最后在别人眼里成了剽窃,是我无论如何无法忍受的。”芮禧一个字一个字地道。
一个月前被Sarah偷走两笔单子,我不过白忙活了半年都气得七窍生烟。不要说芮禧坐了那么多年实验室的冷板凳。我突然觉得自己妹妹很了不起,换了别人面对这样的压力和利诱,早就投怀送抱了。
“有个很关键的问题,你的论文你有证据吗,能保护自己不被倒打一耙吗?”我问。
“有的。论文里一些重要的研究成果,我曾经在另一篇论文里阐述过。而且在去年参加过国外的一个评奖,评委会有书面答复的。”芮禧回答。
“芮禧,我不能越俎代庖替你作决定。但是只要是你的决定,我一定支持。”
“我去院长那里告过他,没反应。我想去找校长。”
“好,把你的证据都带上。”
“如果校长还是不管呢。”
“我们走一步看一步。论文是你的,其他地方也没什么把柄,他们至少会让你毕业。这种学院不留也罢。”
“工作好找吗?”
“请不要怀疑你姐姐的能力。”
不知道是谁先拥抱对方的,芮禧的头发很柔软,这是十年来我们第一次拥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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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不与官斗
芮禧不知从哪里弄到一台快退休的打印机,我下班一进客厅就听到机器咯吱咯吱的工作声,写字台上已经堆了一小叠打印好的A4纸。
“校长明天有一下午来访接待时间,我去找他。”芮禧一见我就说。
我关上门,“证据都打印出来了?”
“是,我还找到去年暑假发给导师的一封邮件,里面也提到论文的一些想法。他有回信的。”
“好啊,看他怎么抵赖。”
“芮祥,你帮去我买袋黄酒。”妈妈敲我们的房门。
我去了趟小区门口的便利店,买好黄酒拿进厨房,妈妈正在烧红烧鲫鱼。
“你跟芮禧谈得怎么样?”她问我。
“没怎么样。”我不准备告诉首长,昨天的秘密谈话使我跟俘虏之间建立起了深厚的革命情谊。
“你别忘了民不与官斗,生不与师斗。你妹妹没踏上过社会,很天真,你要把好关,千万不能让她毁于一旦了。”首长说。
“我替她把过关了,她明天就返校了。”我不能出卖芮禧,何况就算今天晚上家里闹得鸡犬不宁也毫无用处。芮禧一旦做了决定就会飞蛾扑火,我也一样。这个道理5年前就被验证过了。
席老师把返校理解成了跟导师讲和,顿时心定了就没再说什么。
夜里我辗转反侧,妈妈的话在耳边被反复播放着,像一台坏掉的留声机。素来官官相护,如果校长和院长、导师沆瀣一气,谁最终会为剽窃事件的后果买单?是我吗?如果只是芮禧,而且是笔大单怎么办?我想起昨天电视上那场白领生育的讨论,凭什么作决策时那么多不相干的人指手画脚,等人家真的生下孩子碰到问题却都跑得干干净净。我是不是跟他们半斤八两?芮禧的鼻息均匀,我很想把她摇醒,说读博不是为了大费周折来证明别人是错的。我们放弃吧。可是我做不出来。
球托倒掉了
芮禧自返校以后就变得无声无息,我打她手机不接、短信不回。好不容易半夜在MSN上碰到,她告诉我,校长以“情况不详”为由将她的投诉发回学院处理。同时导师在《自查报告》中系统地否认了存在剽窃行为,认为芮祥的论文的核心内容均来自他的指导。芮禧在学校的BBS上连贴了几次事件经过,但不到半小时就都被删掉了。
另一个为真理奋斗的勇士是林行简,他的宗教是足球。半夜12点一到,林行简又换好球衣精神抖擞地坐在电视机前,一副稳操胜券的样子。
“球坛小福星快过来,我们需要你。”他拍了拍沙发靠背。
我打了个哈欠,“现在已经是星期一了,我的星期一综合症犯了,需要回家治疗。”
“我很快就批准你退休,再过一个月这个赛季就结束了。”林行简说。
“现在都流行提前退休。”
“你乖点,乖的话回头我给你做blow job。”林行简鼓励我。
“跟你说实话吧,其实我真正的绰号叫‘球坛扫帚星。’因为每次只要我陪我爸爸看球,申花就会输。不信你下次可以问芮老师。”
“那上两次我们队怎么赢了?”
“新赌徒的手气总是很旺的,赌了几把以后就原形毕露了。”
上半场很快过去了,南特输了一球。然后我去洗手间拉了两次肚子,林行简都没说什么。下半场简直就是一场闷战,南特队形势大好都颗粒无收,终以0比1收场。
“现在输球也不是坏事,早点暴露出问题,就可以有针对性地加强训练。”我安慰他。
“其实今天的状态还是不错的,对手也不强,按理不应该输球的。”林行简沉思半晌终于道,“我下周末早点送你回去。”
“你别那么迷信嘛,我的魔法也不是每次都准的。”
“我不能冒险。”他边说边替我背上包。
我穿好一只鞋,正要穿另一只,一阵肚疼袭来,只好撒腿往厕所跑。
“怎么了?”林行简跟在后面。
“可能晚饭吃坏肚子了。”
晚上林行简烤了鸡翅,比我们小区门口烤羊肉串的乡下人烤得好多了,我一连吃了六七串,后面几串没烤熟。
“要去医院吗?”他问我。
“我不要半夜挂急诊,回家睡一觉就好了。”
“附近有药房。”
林行简将车开出去一段路,十字路口有个24小时药房的标志。里面一片漆黑,门旁做了一个小窗口,林行简按了上面的铃。很快就有个男的探出头来,,如果用一个字形容,那就是“瘦”,不过眼睛很清亮。
“史墨,给我拿瓶诺氟沙星,倒杯水。”林行简朝他挥挥手。
瘦子点点头,不一会儿拿着药和水回来,林行简当即喂我吃了。
瘦子目送我们的车发动,才把窗子和灯关上。
“你倒是三教九流都认识。”我表扬林行简。
“是我的亲戚,你记得有一次我问你哪里有卖便宜的电热毯?就是帮他买。他很了不起的。以前是安徽一个小城市的记者,现在白天在一家日报当见习记者,晚上就住在店里帮忙卖药。超级能吃苦。”
“安徽离北京不远,北京媒体那么多,干嘛跑来上海?”我有点奇怪。
“不来上海怎么遇到你?”林行简吻了我一下。
我心里顿时美滋滋的。
“有女朋友感觉不错吧?”
“还行。跟你在一起没什么烦恼……你这个人没脑子,所以久而久之我就没烦恼了。”
失足女青年
离下班还早,林行简就在MSN上跟我打招呼。
“今天晚上做什么?”他问我。
“想点有新意的。”我启发他。
“不如你做饭吧?每次都是我做,这次你来负责比较有新意。”他说。
“你不是说你们家的年夜饭都是你做的。”他又打了一行字。
在MSN上一碰到不好对付的问题,我就会说——
“稍等,我接个电话。”
然后飞快地想对策:我确实在林行简面前夸过海口,一个女人到了30岁,总不好意思把自己的手形容得太笨。真实情况是我的出身不好,席老师轻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