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圳门-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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轮到小四川他忽然尖叫起来,说:“这个月的工资怎么少了一百多块呢。”
经他这一说,其余的保安都才注意到。互相询问着,一问,果然,每个人这个月都少了一百多块。
一时间群情激奋,骂骂咧咧,找队长去讨个说法。
保安队长王五月是山东人,皮肤有点黑儿,个头不高,敦实,练过武术,胳膊上还纹了一条龙,为了显出龙形,他经常穿衣服时捋出半截袖子来。
王五月没有啥管理方法和方式,他自小在农村长大,当了保安队长,他恨不得跟老板穿一条裤子,你说老板的坏话,他没准照着你屁股揣上一脚,这小子别看是练武出身,但酒量不行,一喝酒嘴更没有把门的。这时候正赤着上身在屋里抽烟。大家乱哄哄地说:“队长,这个月的工资怎么扣了这么多呢。”
“还让不让人过了?”
有的人在一旁煽风点火:“他妈的,老板太黑了,吸血鬼、资本家……”
王五月一脸阴沉,说:“老子少得更多,老子扔家丢口的来挣钱,我还过不下去了。”十几个保安员气愤的在宿舍里骂爹骂娘,将主管领导的长辈女性统统的日了一遍。
只有巴特尔这时候还火上浇油,说:“就这么一点工资还扣了,还不够人家有钱人喝一杯酒哩,大家别往心里去。”
大家正在气头上:“巴特尔,老板他妈的给你多少好处?你学着吃里爬外,老板是干爹啊?”
“巴特尔,你这么维护老板,不是跟张长长的那个湖南小情人有一腿了吧。”
巴特尔很气愤说:“那个骚蹄子,白送我都不要,以前约我我都没时间,现在她跟张长长做了情妇,看我也把我当狗了。”
“你眼热了吧,前几天张总都给她配车了,新车刚上路就噌了几块漆了……
“咱们张总眼睛是不有问题啊?没长眼啊,那个女人还叫漂亮啊,身材矮小不说,整个一条小狐狸啊。”
“那一个啊?”
“就总务处那个姓陈的,以前是厂里的一名普工,他的的男朋友是也是个保安,模样也俊,对她更没得说,俗话说兔子不吃窝边草儿,张总不吃这一套,一眼瞄了姓陈的女人,从厂里的车间调到了总务处的,有的女人就是墙头草,最容易见异思迁,在张长长的糖衣炮弹的攻击下,她成了俘虏,没到总务处几天就好上了。”
小四川说“做女人就是好,下一辈子我也做女人,长着一副漂亮的坯子,专门勾引男人,将天下所有有钱的男人都沉到水底去。”
巴特尔见火候差不多,就来了精神说:“队长,别生气,我请客,咱们聚聚,在这里乱呲牙也涨不了工资。”
众人又来到了外面的小酒店,巴特尔心着张罗上酒上菜,众人低着头像阳痿一样你一口,三杯酒下肚,才有热情,王五月本来酒量就不行,每次喝酒他是队长,总被一群保安灌得面红耳赤,酩酩大醉。再者他今天也很郁闷,他一直自己觉得对老板忠心耿耿,在他心里没有大义,他觉得他得给老板处理好关系,可是处理好关系不就是跟他一心吗。所以他处处站在老板的立场上,不管对错。就像他老家里喂的狗一样,被主人用棍子打折了腰,可是还是要爬过来给主人献媚,舔主人的脚后跟。可是这次老板扣工资,把队长的也扣了,而且一点也没打招呼,这让王五月觉得自己也像是被主人一棍子打折了腰。
他端着酒杯说:“哥们儿,我对不住你们,都这点破工资给闹的。”
大家借着酒劲儿说:“队长,兄弟们都跟着你,你没意见,我们能咋地。”
巴特尔又敬了王五月一杯酒说:“队长,这保安做的没意思,跟他妈看门狗一样。”
王五月被众人激起了勇气,将酒杯朝桌上一顿,说:“我这当几年队长了,没给兄弟们做过一件好事,今个,我偏不信这个邪了,我非得给张长长讨个说法,现在劳动局电视上天天说不能扣民工工资,我们不是民工么,我非得让他把这个工资给补上去。”
众人一听群情激奋,说 “队长,我们一起去,干一杯,全听队长的。”
“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大不了,咱们一起走。”
王五月这会儿酒壮熊人胆,拍案而起,众人酒也不喝了,一哄而散。
张长长是潮州人,四十来岁了,面色红润,常戴着一副金丝眼镜更成熟稳重,*倜傥。他的办公室也布置的颇为别致,虽然是做的皮具生意,屋里却不像一般的办公室那样摆满了样品,而是装饰了博古书架,根雕茶几,临窗有一排三角梅和蔷薇,墙上还挂着几幅丹青,画轴下有有个佛手香熏,此时正在跟一个二十多岁长得眉清目秀雍容华贵的人在茶几上沏茶说话。
那个男人端起杯,闻了一下笑着说:“张先生名字不雅,人却很雅啊。”
张长长笑着说:“池一郎先生对传统文化研究深厚,这点可不懂了,我这个名字可是大俗大雅。”
被称为池先生的一挺说:“怎么讲呢?”
张长长说:“长字有两个读音,一个是长(hang),长大的长,一个是长(change),长度的长,长大长(change)长(change)、长(hang)长(hang)长(hang)长(hang),产暗合道家循环之理的。”
池一郎颇感兴趣说:“原来这样,中国的传统文化深不可测,字意之间玄妙无限啊。我最喜欢研究古字,没有断过代,这在世界上极为少见,能从现在的字查到楷、隶、篆、再向上推,就推到了大篆、石鼓、钟鼎、甲骨、象形,源流清晰,如果看最早的字的话,一个象形字,就能看出当时一大段故事,神奇的很呐。”
张长长说:“原来池先生是此中大家啊,我是班门弄斧了。”
池一郎说:“中国的字,是一门学问,可以从字中看到经济世道,现在的老子《道德经》和《菜根潭记》在日本和国外很流行,其实不用看这些书,懂一些汉字的人就能从中明白道理。”
张长长来了兴致说:“何以见得呢?”
池先生说:“比如一个字,牧,字意是放牧,在《说文解字》中的释意左传曰:马有圈牛有牧,引申为牧牛,是个会意字。但是在《书.周官》中说,唐虞稽古,建官惟百,内有百揆四岳,外有州牧侯伯。州牧,各总其州者。汉成帝时改剌史为州牧,后废置不常。东汉灵帝时﹐再设州牧﹐掌一州军政大权。后世借用为对州最高长官的尊称。 至清代知州也称州牧﹐官阶甚低﹐与知县并称牧令。”
张长长听着池先生滔滔不绝如数家珍,颇为惊奇,一时连茶端到了嘴边都忘了送。
池一郎自顾自地端了水说:“这一个牧字就奥意无限,为什么呢。因为这是中国王道与霸道的处事论,州牧牧的不是牛羊,而是牧人。这是充满智慧的字,世界上任何一个民族上都无此智慧。”
二人正谈兴正浓,门被咣地推开,王五月酒气熏熏地带着众保安弟兄进来。
张长长眼角一挑,刚想站起来,一看在旁边自神情自若的池一郎,又坐下来,柔声问王五月:“怎么了?”
王五月酒壮着胆说:“张总,这个月扣了弟兄们的工资,兄弟们让我来问下,我是队长得给兄弟们一个说法。”
张长长一时窘迫,他刚想发作,却又似颇顾忌在旁边的池一郎,他将茶杯放下,说:“王五月,你在厂里年数不短了吧,做事总要有条有理,这件事你们应该去问人事处或财务,今天池先生在这里,我不跟你们计较,你们去问人事吧。”
王五月这时酒也差不多醒了,回望了一下身后的众兄弟,刚想走,听身后有人说了声“慢” 。
这一声慢,把张长长也吓了一跳。众人回头,却看见那个池一郎放下了茶杯。
张长长笑着说:“让池先生见笑了。”
池先生却一笑说:“想不到张总如此御下,我想求张总一件事,不知妥否。”
张长长一愣说:“你尽管说。”
池先生说:“我想您把这件事交给我来处理。”
张长长听是这件事,满胸狐疑,嘴上却说:“好的,好的。”
池一郎中笑着问王五月:“你是保安队长吧?”
王五月看着这个英俊潇酒,声气柔和的年轻人,点点头。
池一郎“中国有句古话,叫食君之禄,担君之忧,这是一个义字,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如果所有的公司都可以这样直接闯入老板的办公室,那是很危险。作为公司的领导,不能为老板分忧,这便是严重失职,你觉得我说的对不对。”
王五月觉得他说的很对,他自己如果是老板,他也不想被一群保安闯进来,但是他不能说对,他说对的话,将置自身于何地?
池一郎一双俊秀的眼睛看一一遍众人,笑着说:“犯了错就要有担当的勇气,你这个队长是干不成了,人不能犯错,犯了一点错,都要付出代价,我喜欢效仿古人,古时候有个商秧竖木为信,今天我也效仿他一下,”他话一顿说:“知道竖木为信是什么意思吗?就是说秦朝的商秧要做宰相了,他要变法,但是因为国家多难,百姓不信任朝廷,商秧上任第一天就贴出告示说,他在城东门放了一根木头,谁要把这根木头搬到南门,就可得十金,最后有一个人试了下,真搬去了,真得了十金,所以商秧的信从这里得来,你们谁若说出你们队长的不对来,我就让他做保安队长。”
保安兄弟互相看了一眼,谁都没吱声,人心都是肉长的,大家鼓动着王五月来了,再说他的不是来,那就等于把王五月给推坑里了。
虽说大家平时嘴上都说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但这是一个好不容易找来的工作,若真从明天就失业从新找工作,对每个人来说,都是个挑战,做生不如做熟,大家你望我,我望你,没有一个人撕得开这个脸皮。
池先生微笑着走到巴特尔身边说:“你叫什么名字?”
巴特尔说:“我叫巴特尔。”
池一郎又望了一眼高四娃,看到他的手,眼睛一亮,又朝上看到了高四娃的脸,高四娃赶紧把脸低下来。池先生说“你叫什么呢?”
高四娃没作声,他更不能立即就失去这份工作,他的三万块钱快攒够了,他也不知道这个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所以一到关键时候他就把头缩回去了。巴特尔见他不答,池一郎又在一旁等着,但替他回答说:“他叫高四娃。”
池一郎柔声说:“你们有没有胆量站来来说一句对?”
“对”巴特尔脱口而出。
王五月很吃惊,像是又被自家主人不声响的砸断了腰,他望了一眼巴特尔和刚才还一起群情激奋的兄弟,个个如泥塑的菩萨,他一脸土色,一转身走了出去。
巴特尔望着王五月出去,似有愧意,但立即被池一郎的话给冲谈了,池一郎显然很高兴,他笑着拍了拍巴特尔的肩说:“我没看错人,你有胆识,如果你做队长的话,我觉得一定会很合适。”
巴特尔高兴的点头,一个人出卖人格,所得到的嘉赏,只能像是主人扔过来的一根骨头。
等保安都走出张长长办公室的时候,张长长还目瞪口呆。
池一郎笑着对张长长说:“张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