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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部分

送你一颗子弹-第6部分

小说: 送你一颗子弹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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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坛,正如其它任何“坛”,肯定也是良莠不分,肯定也有投机分子。因为写诗这个行为本身,划分出一个精神特权阶层,让群众夹道欢迎,我觉得,这个要求比较过分,跟“出身论”、“血统论”异曲同工。至于把诗歌写得一文不值还要命令整个社会对它顶礼膜拜的人,我看,不但不能拯救一个时代的堕落,其实是在恶化它。


    周末读物 暂缺

    他人的生活   在不可能与不可能之间


    作为一种政治哲学,自由主义是关于政府角色的理论,但是另一方面,它也是关于个人责任的理论:正是个体在日常生活中对自由的实践,使得限制政府专权变得可能。

    当意识到为了看这个话剧,我已经花了30镑票钱、35镑交通费和15镑饭钱之后,我在心里暗暗祈祷:千万别让人失望啊,这8D英镑本来可以用来买30盒鸡蛋或两顿火锅或一条连衣裙的呀。

    “Burnt by the sun”没有让人失望。

    看到一半时,还有点失望。Mitya义正词严地讥讽Sergei时,我又看到了那种熟悉的“正义者谴责堕落者”的黑白分明。但是该剧下半场打了个急转弯,整个故事立体了起来。故事发生在1936年的苏联。将军Sergei和他的年轻妻子Marousia,以及Maronsia的众亲友,到湖边度假。快乐的假日被一个突然的来访者打断:Mitya,Marousla的旧情人,在消失了12年之后突然造访。他指责Marousia背叛爱情,卖身求荣投靠了将军,Marousia则指责他当年不辞而别。一个丑陋的事实逐渐浮现出来:当年Mitya不辞而别是Sergei暗下的命令,为了得到她,Sergei秘密将他派往巴黎做特务,Mitya为了“回到故乡的机会”而接受了任务,一走12年。然而Mitya真的是“不得不”做特务吗? Sergei质问他:你这些年都做了些什么?你出卖朋友,做秘密警察,双手沾满了鲜血,你才是卖身求荣的刽子手。最后一个更丑陋的事实浮现出来:Nitya此行,是以秘密警察的身份来逮捕Sergei的——1936年,正是斯大林党内清洗的前夜。

    如果说该剧有个中心思想的话,它可以用这段对话采概括:


    Mitya:你比任何人都清楚我是被迫的!

    Sergei:不存在所谓被迫,每个人都有机会选择,只要你愿意为之付出代价!

    “每个人都有机会选择”。就是说,不是,或不仅仅是,斯大林的邪恶,不是,或不仅仅是,克格勃的淫威,不是,或不仅仅是,古拉格群岛的恐怖,造就了大清洗的恐怖,是每个人当时作出的选择。专制能够得逞,不可能靠一个人的伎俩,是成千上万人的合作,或至少他们的沉默,为专制者铺好了台阶。

    也就是说,Mitya不是无辜的,因为12年的浸染已经使他成了制度本身;Sergei也不是无辜的,因为他曾是制度最大的既得利益者之一;甚至Marousia和家人也不是无辜的,正是他们十几年的沉默让这个制度越来越坚固。当Marousia的家人追忆“解放前”的美好对光时,Sergei问:如果你们真觉得过去的时光很美好,当初你们为什么不为之战斗呢?你曾经有机会选择。

    “你曾经有机会选择”,道出自由主义的要义。作为一种政治哲学,自由主义是关于政府角色的理论,但是另一方面,它也是关于个人责任的理论:正是个体在日常生活中对自由的实践,使得限制政府专权变得可能。一个自由制度就像一条公路,没有无数清洁工修路工持之以恒的清扫修补,它将很快在风吹日晒中退化为荒野。也正是因此,一个“最小政府”的前提恰恰是“最充分的个人”。人类通过极权主义逃避自由的冲动也由此可以理解,因为自由意味着责任,因为一个自由的人注定是一个精神上的孤儿,他无依无靠,除了自己的头脑和心灵。

    看这个话剧,不能不想起中国曾经的政治运动。上世纪80年代以来,“伤痕文学”层出不穷。上至右派,下至红卫兵,几乎人人都自称牺牲品。Burnt by the Sun却告诉我们:如果你曾在“前17年”颐指气使,那么你在“文革”中被批斗就不再无辜;如果你曾在大跃进中强迫农民交出口粮,那么你在“四清”中被批斗就不再无辜;如果你曾经在土改中暴力剥夺他人财产,那么像在公社化中眼睁睁地看着自家口粮被抢走时就不再无辜;如果你曾经心安理得地接受这委员那职务,那么你被打成右派时就不再无辜……如果你在这一切运动中保持沉默,那么当你被卷入政治机器中血肉横飞时,你要知道,不是别人,你,你自己,是你的掘墓人。

    当然,今天去苛责历史人物也许太奢侈。在肉体毁灭和精神毁灭之间的选择,也许根本就不是自由。所谓残酷,就在于它让个体在这种“不可能”和那种“不可能”之间进行选择。也许任何时代的人可以做的,只是在“可能”变成“不可能”之前,及时地说不。

    学习焦虑

我订了一份杂志,叫《Economist》,已经订了两年了。但是仔细想起来,除了坐地铁的时候,我其实根本不看这份杂志。为什么要订呢?想来想去,我觉得这件事至少从形式上缓解了我的“学习焦虑”。

    我承认,我有学习焦虑。

    据说这世界已经变成一个地球村了,而我,对村里谁跟谁又打架了,谁家玉米种得最好,谁家失火了一无所知,能不焦虑吗我。

    又据说我们生活的时代“知识爆炸”,这就注定了我的“学习焦虑”还将是不治之症。刚学习了巴勒斯坦和以色列最近的和平协议,它们又打起来了。刚知道津巴布韦是非洲经济典范,那里通货膨胀率又达到1000%了。这边刚开一个威尼斯电影节,那边又要开多伦多电影节……就这么一个小破村,每天发生的事情让人眼花缭乱,小姐我踮起脚尖往前看,也只能看到舞台角落里的一小点演出。

    多少次,半夜醒来,我睁着空空的双眼,为不了解巴西的政党制度、不了解东欧的私有化模式、不了解新浪潮电影是怎么回事吓出一身冷汗。我听见群众愤慨谴责:还文科博士呢,连这个都不知道!然后我抖抖瑟瑟嗫嚅道:不是我不明白,这世界变化快……

    那天给朋友X打电话。他是个电脑工程师,在纽约的大公司工作,说是要跳槽。

    你们公司待遇不是很好吗?

    不行啊,学不到新东西。现在还混得下去,万一有天失业,不懂市场上的新技术,就完了。

    看来,有学习焦虑的,不仅仅是文科博士。

    打开某著名门户网站,主页最显眼的位置都是这样的广告:“北大总裁EMBA班!”“国贸研究生班两年1。9万!”……瞧,整个社会都染上了学习焦虑。各处江湖郎中纷纷兜售猛药,得病的、治病的,全都不知道害臊。

    学习总归是件好事吧。毛主席教导我们说,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只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学习成了现代生活中的强迫症呢?人人都赶着去急诊。我们与社会的关系,多么像没有安全感的女人和魅力四射的丈夫。随时随地可能被甩掉,所以每天处心积虑往脸上涂抹,直到所有毛孔都被堵塞为止。

    上次回家,就在我所住的城市广场上,看见触目惊心的一行大字“把XX市建设成学习型城市!”估计现在“学习”这词,就跟口香糖似的,嚼在嘴里是很酷的事。

    为了响应号召,我决定现在就开始翻阅那本崭新的《Economist》,从智利的教育改革看起,北爱尔兰的出口业近况也行。

    对猪头肉的乡愁

    以前于光中好像写过一首诗,叫“乡愁”,邮票船票什么的。我的乡愁没那么诗意,都很具体,比如中友百货的夏季打折,比如肆无忌惮地闯红灯,比如中关村附近的盗版光盘,当然,还有重要的一项,就是吃猪头肉。


    以前在人大上学的时候,吃饭很困难,要排长队,而且去晚了,什么都没了。在那么艰苦的条件下,如果说还有什么能让我振作精神、冲向食堂的话,就是橱窗后面那一盘子晶莹剔透的猪头肉。


    要吃到猪头肉,并不容易。第一个障碍就是它的价钱,1块6一两,很贵族。一般来说,只有在某些特殊的情形下才“放纵”一下自己,比如跟男朋友分手了,郁闷地去吃猪头肉;跟男朋友和好了,高兴地去吃猪头肉;跟男朋友既没有分手又没有和好,无聊得去吃猪头肉。第二个困难就是,“猪头肉”似乎并不是很高雅的食物,听起来简直象骂人,而我,还是自视为一个窈窕淑女的,在别人眼里,没准还是一个“丁香一样结着愁怨的姑娘”呢。这就给我造成了一个深刻的悖论:是要维护自己一个窈窕淑女的声誉,还是要满足自己恶俗的口福?一般来说,这个问题是这样解决的:我来到卖小菜的窗口,先四处张望一下有没有熟人,然后非常小声、含糊地说:来二两猪头肉。买到猪头肉后,我立刻把它盖起来,低着头匆匆从食堂后门出去。比起毒品交易,就差没带墨镜和使用暗号了。


    我在朋友圈子里,以喜欢各种恶俗的食物而出名。以前一个好朋友快结婚了,要把她丈夫介绍给我们几个女朋友,吃饭的时候,大家点的菜都挺高雅,在生人面前嘛。清蒸鲈鱼、海鲜豆腐煲什么的,最俗的也就是酸辣土豆丝了。轮到我的时候,我抬起头,豪迈地说:火爆腰花!当时就差点被我的好朋友踹出了门去。


    人大西门外,有一个老陈麻辣烫火锅。那个时候,我有个男朋友,我们经常去吃。我不能吃辣的,一吃就三把鼻涕一把泪的,第二天还拉肚子。但是一提到麻辣烫,我就视死如归、势不可挡。每次要决定去哪吃饭的时候,我男朋友就故意装作很困惑的样子,问:那,咱们上哪儿去吃呢?其实他知道我的答案,但他就是想看我丢人现眼的样子。果然,我会嗫嚅地说:咱们再去吃麻辣烫火锅好不好?这个时候,他就会大笑起来。这个细节,成了他一个屡试不爽的娱乐项目。

    我对猪头肉之流的爱好,除了使我小小地丢过几次人以外,对我的人生,还是颇有进益的。一个最大的作用就是让我觉得,一切低俗的东西,在高雅的东西面前,有它自己的奥妙和自尊心。比如说,我虽然是“做学问的”,但是我对术语缺乏迷信——不至于听到一个“政权内卷化”就荷尔蒙分泌加速;又比如说,谁要跟我吹他开的车多高级,我可以气定神闲地伸出脚来,说我脚上的鞋子才花了18块5;又比如说,刚从第五大道的名品店出来,走在破破烂烂的中国城,我还是会从那拥挤破烂中体会出一种古怪的魅力。这些,我以为,或多或少都和我对猪头肉的爱好有种隐秘的联系。当然了,我对高雅的东西也没有什么阶级仇恨,莫扎特、凡高、柏拉图,第五大道橱窗里的那些手工鞋,我也都拿来主义。犯不着为了显示自己的“平民情怀”而和高雅划清界限。


    到了国外,当然就很难吃到猪头肉了。虽然偶尔也能在中餐馆吃到“豆腐肥肠”、“小椒鸭舌”什么,但猪头肉却是难觅芳踪。这不禁让我在这个初秋的下午,有了一丝惆怅的乡愁。啊,我还是那个丁香一样结着愁怨的姑娘,只不过让我深深地、深深地徘徊的,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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