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的钥匙-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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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李涯开口问,这话该不会指的就是夏青吧?
秦雪说,他当了夏青的专属模特快三个月,起因是他到学校当人体素描课的模特;下课后夏青来找他,请他单独额外当他一个人的模特;初见起秦雪就觉得夏青很不一样,那双眼睛象是要把人吸进去似的,每每让他盯着,秦雪就觉得全身像要烧起来。
每一回夏青画他,都要他笑,并称赞他笑起来特别漂亮,他很喜欢;他也是第一个发现秦雪有割手习惯的人。从这之后起,夏青对他越来越粗暴;背上的伤便是他用画刀划的。
一直以来他都没看过夏青的作品,但一直也认定他画的是自己;可见到完成的画的那一天,才晓得,他画的是刘紫承。
李涯看着秦雪,听着听着,慢慢皱起眉,末了将手放到秦雪肩上,端详他的脸好一会儿,最后睁大了眼,向后稍稍一退,一手遮上张开的口,一声噎在喉头,即刻压抑住。
若秦雪的发眉眼睫是黑色,肤色再略为红润些,下巴再圆点儿——那的确和刘紫承非常相像;更因为同为男性,相似程度更甚刘紫妍。李涯不由得暗自佩服夏青;这不仔细瞧实在是不会发现——连洪阳也没查觉。
李涯让一句秦雪的「李大哥」回过神来;他说了抱歉,松开手后,两人之间仅剩沉默。
良久,秦雪开口:「我不是女孩子,你也能喜欢我吗?李大哥。」
「这。。。。。。。」
「你觉得恶心吗?」
「不,这倒不会。。。。。。。」
「就像你先前做的那些一样,假装你喜欢我。」
「为甚么要这么做?」李涯问。
「就当是帮我。」秦雪说。虽然他说话已不再抽噎打嗝,但泪水还是没有停下来;脸颊至眼周的微红,倒象是刻意地妆点,给他添上一股生气。
李涯叹了口气,伸手抹去秦雪脸上的泪,拍拍他的细白发丝,说,好了,别哭了,如果祇是要假装的话,没有问题。
「真的吗?」
「真的。」李涯才说完,秦雪立刻投入他怀里,说,谢谢,谢谢你,李大哥。
窗外的路灯闪烁起来,李涯眼睛一下子发酸;他一手轻拍秦雪的肩,一手拉起了窗帘;那不透光的墨绿色一盖上,降低了屋内照明。
李涯让秦雪搂着,出了些汗。他放开秦雪,拿起围巾外套,摸摸他的头,要他好好休息;明天是星期六,睡晚一些也无妨。秦雪点点头,爬到床中央,让李涯盖上被。
李涯一拉台灯下的细绳,房内一片漆黑;他正转身,秦雪开口问,李涯亲过别人没有?
李涯说,不可能没有吧?
秦雪说,我就没有。
「你想要吗?」李涯走回床边,再一次打开台灯;秦雪也坐了起来。李涯看着他,那人依旧是直勾勾地,目不转睛地望着自己。
「可以吗?」秦雪说。
李涯说:「如果这能让你好过一些。」便在床沿坐下,侧过颈子,在秦雪的左脸颊上落下一吻。秦雪怔怔,吸了吸鼻子,抬手揉了好几下眼睛。李涯说,怎么又哭了?拉开秦雪的手,让他躺下;一手拨开秦雪的浏海,在发际线一处,再落下一吻。他以指尖梳拢秦雪的头发;那细柔的白色在暖黄光线的照耀下漾着淡淡金点,犹如蛛网丝线。
「我在杂志上有看见你拍的广告。你很漂亮,阿雪。」
秦雪哽咽,拉起被子翻过身,蜷缩在窗帘之下,喃喃:如果他也能这样的话。。。。。。
「你喜欢夏青是吗?」李涯说。
秦雪在被褥里抽动一下,露出那对蓝眼睛,点了点头。
李涯放下围巾外套,拉鍊碰撞到瓷砖地时一声喀,象是冰块入水的并裂。他按上秦雪的肩,翻转让那人面对着自己,又给了一个吻;这回落在唇上。
秦雪的唇彷彿日出之前的花上凝露,柔软而冰凉,不带任何气味。他阖上眼,呼吸变得些微急促,方才稍微褪下的潮红又浮起漾开。双唇四瓣接触的时间并不长——雨水停留在叶上,跟着滑下,那般短暂轻微││李涯收回欠下的身子。三个呼吸的时间,秦雪开口说:「李大哥,你亲过方云吗?」
「亲过。」
李涯执过秦雪满是伤痕的那手,再送上一吻;秦雪没有任何挣扎,祇是抬起空着的那手,放到李涯肩背,令他更贴近自己。期间两人各说了一次对不起,皆是因为齿间相碰;这事儿发生不止两次,但没有第三或第四个道歉。
李涯身子一侧,将台灯的电源线扯离了插座,房内一下子漆黑;他这才抽回唇,摸索着插头让它归位,景物才又明了。
秦雪以嘴一吸一吐着,连带影响被褥布料的起伏;一切皆因寂静而吵杂。他看着李涯;粗眉大眼,发短而厚实,双眼皮深邃,睫浓而不长;除了肌肤,一身都是黑的;特别是眼,黑曜石珠般的润泽光亮。嘴唇看上去薄,碰触上却不是如此;因天冷而略为干涩。
「你是这么亲方云的吗?」秦雪说。
「不是。」
李涯捡起地板的外套围巾,穿系回身上。说这回他真的要离开了,再晚李翠要骂人。走到房门口时,秦雪又开口问,李大哥,你喜欢我了吗?
「不知道。」李涯看了秦雪一眼,关上房门;同时听见里头一声喀喳,门下透出的光淹没在黑暗中。李涯走在那冰冷的长廊上,嘀咕着:「那你自己呢。。。。。。。。」
☆、(六)
???
星期一李涯在撞球课遇上洪阳,那人头发比平时乱了些儿,多了一圈黑眼圈;李涯头一句招呼则是:「衣服穿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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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涯靠在洗手间外的墙边,往里面问他怎么样了。
一句带着回声的「啥?」传出来,跟着是嘶嘶沙沙的几声磨擦,淅沥的水声,开关水龙头的声音,在水下搓手的声音,最后咚一声闷响;洪阳边甩着手上的水,边走出来,说,甚么怎么样?
「你跟你老婆。」李涯说。
「别提了,老样子。」洪阳说。
「去告白啊。你还会比现在更惨吗?」
「我不要。」
「为甚么不?」
「当一辈子朋友总比一辈子尴尬好。」
「那你去问他喜欢谁啊。」
「问这很奇怪耶!」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走回撞球教室,途中一个及肩娃娃头的女孩,停在两人面前,约祇在他们胸口一带高。穿着白色绒毛大衣,短裙丝袜,过小腿半的皮靴;小小尖尖的脸蛋,长睫毛,大眼睛。
「不好意思。」女孩说。
「找你的。」李涯说。
「屁!你啦!」洪阳用肘挤了李涯手臂一下。
「能借一步说话吗,李同学?」女孩说。声音细小,娇滴柔嫩。
「正妹耶。」洪阳说,拍了李涯背部一下。「来这边跟你告白是甚么都市传说吗?」
「你到大三还是处男才是都市传说。」李涯用手背挤了洪阳的胸口一下,和女孩表示没问题,叫洪阳先自个儿回教室,他一下就回来,别让老师记他。
洪阳对着那离去的背影叫道:「妹妹——他是千人斩哦——妳小心!」
李涯回头做了个鬼脸。
撞球教室在学校体育大楼最顶楼,隔一条走道的地方是扇玻璃大门,直接通往屋顶;两人出了门外,一男子在那儿抽菸,三人彼此点了个头,得了默契,男子熄掉菸,进了门,留两人在外。
顶楼是八楼,风刮得衣服啪啪作响;女孩拉起帽兜压着头发,闪到角落边。
她说她叫孙薇——听说过李涯不少事,希望能和他作个朋友。
「甚么事?」
孙薇说,传闻李涯对女孩子很好,从来不会拒绝告白;一旦交往更是标准好情人,言听计从,也不会勉强对方做任何事。「如果内容有错的话││我跟你道歉,也算是问你澄清。
李涯说,不算错,但到头来他都被甩了。
孙薇失笑:「你是在开玩笑吗?」
「没有啊?」
「你不是玩玩的吗?找个人陪伴,如果腻了,就换?」
「不是。」
「那么你——为何不拒绝呢?」孙薇说。
李涯愣了好一会儿,说,他怕伤女孩子心,所以估且一试,总也没甚么地方怠慢的。
孙薇笑出声来,说,李涯和她想的真是天差地远呢——本来是想同他玩玩的,这下大概不行了,是吗?现在有没有女朋友呢?
「没有。」李涯说。
孙薇嘻嘻笑了两声,问:「那你愿意陪陪我吗?」
「我不认为拒绝的话你会伤心。」
「那么,如果会的话呢?」孙薇靠近他,眨眨那对长睫毛的大眼睛,黑里带点微微的褐。
「再考虑。」
「你好可爱哦!」孙薇笑玻Я搜郏邮痔岚锬贸鲆徽欧凵教跞钛模担骸改悄憧悸且幌掳桑烤醯眉拍幕埃痛蚋龅缁案遥蚁衷诿挥心信笥训摹!
孙薇离开前,在门外对他挥了挥手:李涯打开纸条,上头是孙薇的名字,手机号码,实时通讯账号;兔子娃娃的卡通图像。李涯将纸条塞进口袋,回到教室。洪阳靠在门旁的鞋柜等他,说替他点名了,刚才那个女孩怎样,新女友?
李涯和洪阳道了声谢,抓住那人的手,将纸条塞进他手里。
「给我垃圾干嘛?」洪阳皱眉看着那皱巴巴的小纸球。
「礼物。」李涯说。
洪阳打开纸条一看,上吊眼睛看着李涯,说:「干甚么?」
「你不是觉得她很正吗?送你。」
洪阳跳起来打他后脑勺一掌,叫道:「你也太糟!人家是跟你告白耶!」并把纸团塞回李涯手里,他松开手,任凭它落地,在地上滚了半步距离。
「她并不喜欢我。」李涯说。
「你又喜欢过谁?」洪阳说。
李涯笑笑,说,也许从来没有吧,但也挺累的。
???
星期三社课时间,夏青带了一个穿着高中制服的少年,戴着黑框眼镜,高高瘦瘦,细眉凤眼,略为女孩子气。他将他推到应采声面前,说:「采声,我带他来了。」
「没人准你那样叫我。」
应采声坐在画架前,画布上一片墨绿色;身旁一个空的画架上头,与他眼神齐高之处黏贴着一张打印出来的彩色相片。夏青走到他身后,瞅了那相片一眼,讪笑:
「你画崔河?为甚么画他?」
应采声叹了一口气,说:「你以为我想?我和他同组。我讨厌画人,要不是作业我才不干。」
「那倒是——」夏青笑玻а郏甘悄阏宜椋故撬夷愕模俊
「他。」应采声说。提起炭笔在画布上画了几条定位用的直线。
夏青边哼哼地笑,一把拉过应采声的手让他与少年面对面,说:「没正式介绍过吧,他叫程恩。你们俩很像,特别戴眼镜的时候——虽然你并不常这么做,应采声。还有,你们俩都是鹅蛋脸,发型也很接近。」
应采声甩开夏青的手,坐回椅子上,说,那又怎样?他本来就是基本发型,长得又普通,有人和他相像没甚么了不起。
夏青在他耳边气声说:「你太低估自己了,美人儿。别吃醋——你比他漂亮多了。」
应采声呿一声站起来,抬手正要往夏青脸上去,画室的水平锁喀一声打开,崔河提着画箱和一张空白画布走进来。应采声收了手,给了崔河一个白眼,说:「你慢了十分钟。」
「抱歉——」崔河挠挠后颈,说遇到老师,让训了一顿。「他说最近破了一堆石膏,要我抓到凶手赔钱——不然就得全班分摊——因为画室大三用得最多,等于是我们班辖区。」
「我知道是谁。」应采声说。
「赔就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