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的钥匙-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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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醋了吗?不用担心,我不会再去找他了,他可是有癌症的人啊。」
「我也健康不到哪里,你找别人去吧,你人选不多着?」应采声往户外走去,夏青尾随在后,说:「程恩虽然和你有相像之处,但他实在他平凡了。秦雪嘛,他疯了。」
应采声头也不回,说:「那正好,你也是疯的。」走上楼梯,夏青的脚步继续跟上;至中段时他转身给了夏青膝上一脚;凹凸不平的石阶留着雨水,那人一个颠簸,下滑两阶。应采声趁着空档迈开大步跑向学生宿舍前广场,此时那儿人算得上多。他向后张望确定夏青没跟上后,挑了张石椅坐下,缓和呼吸心跳。突然他瞥见身边一株沾着露珠的九重葛,绕着它注视好一会儿,打开画袋,掏出速写本和铅笔画起来。
「应采声?」
一男声自他背后响起,应采声一颤,回头见是高他半个头的男学生,胸前挂着台单眼相机。
应采声手夹住铅笔指着他晃了两晃,「你是那个——校刊社的——」眉头皱紧却没能说出下文。对方笑笑,说:「李涯。木子李,天涯的涯。不好意思,上回听你说却忘了自我介绍。」
「不会。」应采声看了那相机一眼,说:「拍花儿?」
「是啊,雨后特别美,光线又足。」
应采声向后看了一眼,低声问道:「夏青没缠上你吧?」
李涯愣愣,说:「没有。」他叹了口气,「倒是缠上我朋友。都不晓得该不该庆幸他精神失常。。。。。。那家伙因为这个理由放弃了。」
「当心点好,那人反覆无常。」
「你和他熟吗?」
「称不上。但还有些认识。」
「他常这样缠着别人?」
应采声沉默半晌,说:「想画的人他开始时很殷勤,和你大谈艺术甚么的。久了才会发现不太对劲,一开始我也。。。。。。算了,不说这个。撇开那些,他的确很会画画儿,你上回也见过了。」他提起笔继续速写。
「是很漂亮——但我认为你能把秦雪画得更好。」李涯低头检视相机里的照片。
应采声倏地抬起头,睁大眼问:「秦雪?你认识他?」
「他就是我说的——被夏青缠着的朋友。」李涯将相机屏幕转向应采声,展示里头存着的秦雪照片。「你也认识他?」
应采声凑近相片皱了皱眉,从外套口戴摸出一副黑框大镜片眼镜戴上,「算认识。」他看回本子上的画儿,啧了一声摇摇头,喃喃说,老忘了戴眼镜,细节全没了。他草草收笔,将工具收回画袋,边说:「所以说,他现在精神失常?是夏青搞出来的吗?」
「我想不是吧,」李涯耸肩,叹息道:「但说不准他也帮了点忙。」
应采声望着李涯,发怔好一会儿,垂下眉问:「他还好吗?」
「稳定多了,也许吓到的成份居多吧。」李涯端详应采声一阵,眨眨眼,问道:「夏青难不成是乐于寻找长相相似的人?」
「甚么意思?」应采声问。
李涯说,应采声和程恩在外型上有那么一点相像,虽然应采声的样貌气质要好上许多;而秦雪的五官则是和刘紫承几乎一模一样,仅是差在肤色及发色。
「你倒了不起。」应采声鼻息透出一笑,嘴角微勾,眉心却揪着。「被他缠过的人你全见过了。」李涯干笑两声,应采声继续说:「与其说他是乐于寻找相似的人,不如说他在找替代品吧?也符合他的作风。」
「那倒是。。。。。。」李涯后头的花丛传来窸窣,他回头一望,祇见到灌木丛摇晃。
「怎么?」
李涯猜说,是猫吧?
「这么大一只?」应采声朝那方向走去,弯下腰探过头时,画袋里掉出一叠打印出来的相片,十多张花花草草;纸张沾了地面上未干全的雨水,染开了彩墨。那人忙着去捡,李涯也跟着蹲下,捡起一张正面朝下的相片翻转过来时,他顿了顿,认出是之前和应采声互画彼此的崔河。李涯将此张交还给应采声时,见那人和他对上眼便瞥开,脸颊泛起桃红说谢。
「冒昧一问。。。。。。」李涯对将照片胡乱收进袋里的应采声说:「你和他是情侣吗?」
应采声清清喉咙,往空中抓住塞进袋子时滑出的一张,看着地上说:「问这干嘛?」
「没怎么,就是有点羡慕你们的相处。」
应采声抬头眨了眨眼,张大眼怔道:「你。。。。。。不排斥吗?」
「我想遇上了也没办法。」李涯鼻息一叹,笑笑。
???
雨后的阳光格外耀眼,秦雪撑着伞,同时举起一手遮挡水洼里的反射。他接到李涯打来的电话,说会晚点到,要他待在校门口等他,记住,不要落单了。秦雪看看手表,已经五点半,在校园进进出出的人还是不少。渐渐入了黄昏,秦雪收起伞,坐在花圃上,门前的马路让夕阳照得一片金黄;他的白发也彷彿洒了金粉一般。
秦雪打起盹儿,一个喷嚏醒来时,睁眼见的先是一双夹脚拖鞋;视线往上,是卡其色的工作服,沾满灰白色和淡蓝色的颜料;黑色的半长发,向后梳成一个短马尾,露出额头,高高的眉角,深陷的眼窝和黑眼圈。秦雪眨眨眼,站起来,向后退了一步,跟着抛下伞,拔腿就跑。皮鞋踏上水坑溅湿了他的灰色学生裤,染成接近黑的深灰;后头啪哒啪哒追上的拖鞋声和皮鞋的喀喀声,以及踏上浅水的泼洒混杂在一块儿。
一滩较大的水洼恰好映出夕阳全影,秦雪抬手到额前,闭紧双眼,一个踉跄,摔进水坑里,手肘以下和膝盖擦破皮,裤子衣服和书包,一半湿了。
夏青蹲到秦雪面前,拉起他的手臂,油油黏黏的颜料沾到他制服外套上。
「脏了。。。。。。」秦雪抽开手,用包着绷带的那手的掌心手背,不停抹去外套上的颜料。
「你摔到水坑里当然脏了,里头都是泥沙。」夏青拉过他两手,说:「雪,你的手都是伤。」又沾了一些到秦雪掌心和绷带。秦雪甩开他,将两手伸进水坑里拼命涂抹,喃喃着说,好脏,洗不掉啊。。。。。。。
「雪,上次是我不对,我被你吓到了。你还好吗?你还记得我是谁吗?」
秦雪没说话,撑着水坑爬起来,一边猛摇头,溅起不少水花,洒在夏青身上,那人却看也不看自己一眼,伸出手按着秦雪的肩,说:「我不会再离开你了,好吗?」
秦雪挣脱夏青,往校门口的方向跑去,霎时听见一声刺耳的喇叭车鸣,他眼前一黑,失去意识。
☆、(十八)
???
白色的天花板和墙面,白色的日光灯,白色的床单,淡湖水绿色的布帘。
秦雪动了动脖子,见到隔壁床一个瘦小男子的背影,穿着和隔间帘一样颜色的病人服,正望着窗外。外头已是一片漆黑,从他的角度祇能看见一角阿勃勒的羽状复叶,和远处零星的彩色灯光。秦雪撑起身,摩擦床单的声音引起男子的注意,那人回过头,露出微笑,说:
「早啊。我们缘份真不浅呢。」
秦雪眨了几下眼睛瞧瞧他,弯起膝盖往床沿移动,一个吃疼,肩膀抽了下。那男子走到他身边说:「小心点,医生说你脚扭了。」秦雪点点头,更凑近男子端详,这才开口说:
「是老板吗?咖啡厅的。。。。。。」
「是。」男子笑笑,朝床头的名牌指了指。「刘紫承。」
「请问,现在是甚么时间?」秦雪说。
「五点左右。早上。」刘紫承朝窗边走去,「我早你一个小时醒来,医院的床真不好睡,天天都见得到日出。」他伸了个懒腰,问:「你记得自己怎么了吗?」
秦雪低着头好一会,才说,好像是有车撞过来,但他也不记得有感觉到痛或怎么的,祇就眼前一黑,再睁开眼就在这儿了。他躺了很久吗?多久了?
「嘿,别急别急。」刘紫承笑着搀住站起来而踉跄的秦雪,并将他扶回床沿坐好。「没多久,你昨天下午进来的,护士要我转告你,说没事就可以自己办出院了,都是小伤。」
秦雪一听立刻跛着脚四处张望,瞧见自己的书包后翻出手机,按了几下屏幕都没反应;他翻转机身检视,见底部一个凹陷,便扔回床上,抓住刘紫承的手问,你有电话吗?能借我打吗?李涯在等我!我不能让他等太久的。。。。。。。
???
七点过半,房门转开,大步走进一个男子,喘出的气息化成白雾,停在秦雪的病床前,盯着他一会儿,才长吐一息,勾起嘴角。「你真的很容易受伤啊,阿雪。」他到一旁的椅子坐下,说:「难怪昨晚手机怎么样也打不通。」
「坏了。」秦雪坐着低头鞠了个躬,说:「李大哥,对不起,吵醒你了。」
「你没做错事,就别再说对不起了。找不到你我根本也没睡着。」李涯摸摸秦雪的头,说:「还好吗?脚以外还有没有哪里伤到?」
「一点点。都是些擦伤。」秦雪说。
房门喀一声被转开,刘紫承往窗边的床位走去,边说:「李涯你好像都没这么关心我?」
李涯睁大眼,张开的口还没说出话,门又开了;洪阳踩着又重又快的步子进来,对着刘紫承叫道:「你知道我就在后面还关门——」他一见李涯便眨眼好几回,换了他瞠目无话。
李涯指着刘紫承问:「你们住同间房?」
刘紫承耸耸肩,叉着手坐回床上,对李涯点点头。
「那你怎么不告诉我?我找他找到半夜啊!」李涯说。
「我没有你的电话嘛——哎呀,都是小阳啦,我本来可以透过他打给你的,谁叫他昨天要跟我吵架。」
洪阳皱紧眉说:「小紫你不要再提那件事。」
「哼。」刘紫承撇过头,看着窗外。「早知道不跟你说。」
「你还说!你瞒着我这件事我还没跟你算呢!」
「我瞒你是怕你哭!你从小就是爱哭鬼!而且现在不是跟你说了?」
「我才不是爱哭鬼!反正你别再跟我闹那事!」
「谁跟你闹!」刘紫承站起来,「你不是说当了医生就是要给我看病的吗!给你机会你不要?」
「我又还没毕业!」
「等你毕业还不是不敢!」
「你稍微体谅一下我的心情好不好?等我毕业还来得及吗?」洪阳走上前,「算我胆小!我就是不敢!」当他和刘紫承隔了一步距离时,李涯开口说:「嗳嗳嗳,好了好了,大清早的,不要吵到隔壁房了。」并勾过洪阳的肩,将他拉到门边;刘紫承则是将布帘扯上,将自己与其他人隔开。
「吵甚么吵成这样?」李涯问。
洪阳以口深深一吸,透着鼻子冲出气,咬牙说:「他要我替他开刀。」
「他得开刀?」
「他是胃癌,现在是第一期,淋巴腺转移的可能性很小,这种时候动刀恢复期最好,也不用甚么额外辅助治疗,好好照顾应该是不会复发!现在不动还等我毕业,等我实习,等我正式上阵再给他动?那不是拿他的命开玩笑吗?这种时候跟我闹甚么小孩子脾气!」
「这些你跟他说过没有?」
洪阳一愣,说:「没有。。。。。。都不知道吵到甚么地方去了,我跟他说我不敢往他身上切,他就怪我胆小。。。。。。我也不知道他在坚持个甚么。。。。。。」说着说着,嗫嚅起来。
李涯叹了口气,拍拍洪阳的肩,说:「好好跟他说吧,你舍得让他这样气?生气不是对身体不好?」
洪阳紧皱着眉,伫在原地好一会儿,跟着转过身,钻进刘紫承拉起的布帘后。两人对谈的声音隔的帘子传到李涯耳里。部份不甚清楚,却还是能明白内容。洪阳说的内容包含不少医学名词,李涯没能完全听详细,祇明白和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