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旧事-第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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哄田蟹(2)
如今,哄田蟹的活动于芙蓉已经绝迹,但“田蟹liàng”这个特殊的名词仍然活在当地人的口中。我由衷地希望,大家能接受我的主张,将“田蟹liàng”写成“田蟹亮”,从而使“田蟹亮”这个词不啻成为一种事物称谓,更成为一种文化符号。
2004年2月2日于乐成
抹不去的芙蓉后边溪(1)
谢智勇
俗话说:“近水楼台先得月。”作为倪蓉棣的妻子,我常常第一个读到倪蓉棣写的文章。有时读到他所写的芙蓉题材文章,我也勾起对芙蓉的回忆,而在回忆中,后边溪总是出现在我的脑海,怎么也抹不去。
一
后边溪是我从小就向往的地方。
我是海岛姑娘。老家方江屿是个小海岛,四周的海水整天白洋洋的,岛上没有河流,没有小溪,只有几口水井,但从这几口水井里提出来的水却是半咸不淡的,因此,村里吃用水自古以来就十分困难。就连洗衣裳,我们也总是摇船到对岸,然后挑着衣裳担子跑到附近的山沟里去洗。小时候,我在对岸的上埠头中心小学读书,每天去时,我几乎都带些脏衣裳,并总是在上课之前,先跑到学校旁边的小河里把衣裳洗好。村里许多姑娘媳妇,还经常在芙蓉集市那一天,挑着一担衣裳,搭坐小船,然后赶十里水路,跑到芙蓉的后边溪去洗。她们洗罢衣裳,回来时常常这样赞叹:
“各个地方洗遍,就是芙蓉的溪水最好。”
“芙蓉溪水洗爽,在溪滩上晒衣裳也晒爽。”
“芙蓉溪水6月凉,12月暖,可惜就是太远了。”
“怪不得人们都说:芙蓉山水,学前媛主(当地俗语,指姑娘)。”
……
从她们的赞叹声中,我得知芙蓉溪水似乎特别好,似乎特别适宜洗衣服,因而对芙蓉溪水充满了向往。我希望自己家门口的咸水河也能变成芙蓉溪。但芙蓉溪水到底好到什么程度,我却不知道。直到1966年,我到芙蓉中学读初中后才真正了解它,原来它真的名不虚传呢——当我踏上芙蓉的土地,学校附近的前洋溪和蔡宅湖,还有那些穿梭于田间小路边的水圳里的涓涓清流,便不断映入我的眼帘。天啊,这些水是多么的清澈啊!
在芙蓉中学念书,平时我见到溪流或水圳,总想脱掉鞋子跑进去淌几下,或蹲下来洗洗手和脸,洗洗手帕和毛巾。特别是夏天走路,看见路边的小溪或水圳,我常常情不自禁地弃路涉水而行。后来我发现,学校南面的前洋溪是一条菜篮溪,春夏之间流水淙淙,而一到秋冬季节,或遇上旱季,溪里的水就不知漏到哪里去了,只剩下白花花的石子滩。而且,前洋溪即使有水,它一年四季也是凉嗖嗖的。蔡宅湖虽然有着美丽的传说,湖水冬暖夏凉,但它不像溪,更像河,缺乏溪流的透亮和奔放。同学们告诉我:芙蓉最好的水不在前洋溪,也不在蔡宅湖,而在芙蓉后边溪,后边溪不光水势大,整年流水潺潺,而且冬暖夏凉,甚合人意。
果然,经过接触,我发现,后边溪真的像同学们所描述的那样“甚合人意”,而且我发现,当年家乡的姑娘媳妇们所赞叹的“芙蓉溪”,其实就是指“后边溪”。
二
后边溪,既不像两岸高山对峙、中间水流奔涌的“峡谷溪”,也不像流水平缓而中间可以放竹筏的“带子溪”。它北岸有高高的山,南岸却是平地,而长达十多里长的溪流,上下落差比较大,中间串着许多潭,整体地看,它有自己独特的风韵——溪流、溪潭、溪滩、溪椤林构成一幅美妙无比的水墨画。
远看后边溪,映入眼帘最多的是溪椤树。从后边溪塘一直延伸到西塍桥上游,溪滩上不管是中间还是两边,能长溪椤处尽是溪椤。整条后边溪,两岸绿荫匝地,它几乎成了溪椤树的世界。溪椤树或立或倒,或仰或俯,都耐得看。特别是初夏,树林间挂满了一串串风铃似的绿色花,风一吹,风铃们似乎真的会发出叮当叮当的响声,美妙得难以言说。
走近后边溪,清澈的溪水会牵着人影走,而耳畔满是像田歌一般清亮、甜润的水声。溪水或穿过溪椤树,或隐入石滩,时隐时现,形成一个个深潭,这些深潭绿得发蓝,温馨柔和,其下游总是淌着小溪流。
如果穿过石滩走进溪椤林,你还会看见,在茂密的灌木和蒿草丛中,总有一条沙石小径蜿蜒地向树荫深处延伸而去——走进小径,周遭便是一片吱吱吱吱的虫叫声,好不幽静!
后边溪更有片片石滩,石滩上白净净的,全是跟鸡蛋一般大小的卵石,这些卵石对海边人来说,可是大宝贝,它们可以拿来养殖牡蛎。在1977年围海大坝合龙之前,我们村的叔伯们总是在每年的三四月间,顺着涨潮,把船摇到这里来捡卵石,然后将这些宝贝一船一船地运回家;等到潮水涨满时,他们便将卵石扔到牡蛎田里,而等到潮水退去时再把它们一块一块地摆开,使之形成像菜畦似的一垄垄——这样,牡蛎就会自动地在这些卵石上繁衍生长。
说真的,后边溪在我的心中,就是画,就是歌,就是诗,我由衷地喜爱它。
三
我爱在后边溪游泳。
后边溪是一个天然游泳池,谁都喜欢到那里游泳。夏日,在那里,到处是人,大家像被网拦住的鲻鱼,活崩乱跳,水花四溅,笑声阵阵,一片热闹……
我在芙蓉中学读书时,正值“文化大革命”时期,学校“停课闹革命”,许多同学滞留在学校里无所事事,因而在初夏时分,大家经不起后边溪的诱惑,便常常结伴跑到这里来游泳。由于学校住宿条件差,初中三个年级的女同学同挤在一个大寝室里(是由教室改造的),而我们几位小同学平时总是喜欢跟大同学玩,因此,大同学们一往后边溪跑,我们也跟着跑。大同学们也总是喜欢带上我。记得比我高一年级的郑安华、庄贞兰等同学,她们游泳水平似乎比较高,什么叫蛙泳,什么叫仰泳,都比较内行。郑安华还教我蛙泳姿势:两手搭在浅滩石头上,身体放平,双脚像青蛙那样一收一蹬,一收一蹬,而双手伸向前方奋力向左右拨开,然后收回,再伸向前方……这样学游泳,三天下来,我就迷上了,而且学得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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抹不去的芙蓉后边溪(2)
后边溪常常是我们女同学的天下。因为我们女同学们比男同学厉害,哪个溪潭适合游泳,那个溪潭就被我们女同学抢了先。若是女同学在潭里游泳了,男同学是绝对不敢下来的。如果哪一天被男同学抢了先,我们女同学就一齐从上游冲向溪潭,男同学就立即逃之夭夭。这到底是男同学怕羞,还是男同学姿态高,我们从来没去细想,现在看来,也许两者都有吧。
我们在后边溪游泳,最怕的是上岸以后,全身湿漉漉的会露羞。因此,我们一上岸就立即钻进溪椤林中换衣裳。我们不敢在树林间久留。我们换衣裳有独特的方式:每次来游泳时总是带着草席,待游泳一完毕,就将那些草席打开,放在树林中围成一个圈子,由两个人提着,然后大家依次钻进去换衣裳。换衣裳时,在外提草席的往往是大同学,她们总是先让小同学换,然后自己换。我们大家友好相处,相互关照,亲如姐妹。有趣的是,这种“站岗式”的换衣裳方式,也是上一届同学创作发明的。
“文革”那个年代,农村女孩子是不敢学游泳的,如果我不上芙蓉中学读书,也绝对不可能独自跑到哪一条溪或哪一条河里去学游泳。但芙蓉有集市,毕竟有“城底”气,所以硬是冒出一位游泳女将。这位女将叫郑竺容,游泳本领比男人还高。有一次,我看她手擎着干衣裳,在溪潭上竟一路“走水”到对岸,我非常佩服。她还敢于跟男人们一起参加横渡清江的比赛,并勇夺冠军。她在横渡清江时,我就在现场观看。那天,她在江中劈波斩浪,岸上的人,目光都集中在她的身上,谁都很羡慕,很吃惊。我很想学郑竺容的游泳技术,但一直没有机会。结婚以后,我住进了芙蓉,我们成了好朋友。郑竺容的先生谢大城与我的先生原本也是一对好朋友。郑竺容也深深地爱着后边溪,尽管她的游泳技术并非全在后边溪练就的,但她平时也总爱往后边溪跑,而她每次一出现在后边溪,在后边溪游泳的女同胞们总是热情地呼喊她的名字。她是女同胞们的光荣,也是后边溪的光荣。作为郑竺容的朋友,我自然也感到很光荣。
四
我更爱在后边溪洗衣裳。
后边溪的水非常神奇,冬暖夏凉。冬天一到,溪水就变暖,天越冷,溪水越暖,特别是寒冬腊月,溪潭里总是直冒烟,好像有人在溪底生了火。如果早晨去溪边,远远望去,静谧的溪潭上空总是漂浮着一层轻盈的白雾,像西施在此浣纱,像七仙女偷偷在此淋浴,神秘而美妙。后边溪石滩洁白干净,上面可以晒衣裳,晒被单蚊帐。这些,对一位来自缺水严重的海岛的姑娘来说,那简直是久旱逢甘露,兴奋是不用说了。因此,在放假期间,我一有机会就把家里的衣裳统统搬到后边溪来洗。特别是在每年的腊月廿七芙蓉最后一个市日,我总是把家里所有的被单、蚊帐、衣服、毛巾等等,统统地搬出来,装了满满的两大筐,然后搭坐叔伯们去芙蓉赶集的船,跑到后边溪来浣洗。由于常常光顾后边溪,后边溪哪一个潭最适合洗衣服,哪一片石滩晒衣服最理想,而海上涨潮时哪个时间坐船过来离后边溪最近,我心里都一清二楚。
海边人熟知潮水涨落。潮水分大潮和小潮,半个月一轮回。芙蓉农历每旬二、七作市,我们常常在芙蓉作市时搭船去芙蓉。算起来,初二和十七是大潮,初七和十二是小潮。大潮在中午时分“平潮”(即潮水从早晨开始上涨,大约到中午11点涨平),而赶上大潮,我们总是早上顺流摇船到芙蓉,下午又顺流摇船回家。小潮在上午7点和下午3点“平潮”。赶上小潮,我们往往从上午9点摇船去芙蓉,由于小潮水位低,船直接进不了芙蓉埠头,我们总是先将船摇到一处叫作“下水浦”的地方,然后再用撑竿一下一下地往里撑进,最后将锚固定住船——待上了岸,大家买东西的就上街,而洗衣裳的就直奔后边溪。
坐船到后边溪洗衣裳,我有时与村里的姑娘结伴同行,有时和妹妹一道去。我们一到后边溪,首先要做的,就是寻找一个合适的溪潭,接着放下担子,把洗衣裳的石块填扎实,再找一块平正的岩石放在洗衣石的后面,当作小凳子,然后在衣裳堆里挑一条裤子或干毛巾放在石头凳子上,再一屁股坐下去,这样,就可以正式洗衣裳了。我们在洗衣裳时,如果天气暖和,我们就把脚伸进水里,如果天气寒冷,我们就穿一双高筒雨鞋。值得指出的是:我们尽管来自缺水的海岛,但越缺水,我们越爱清洁,所以,每次洗衣裳,我们总是洗得很清爽,衣领、袖口用刷子刷了再刷,用手揉了再揉,而衣裳洗过之后,放在水中影了再影,甚至拎起来,用鼻子嗅了再嗅。我们常常把洗好的衣裳、被单或蚊帐晒在溪滩上,然后抽空到芙蓉街上吃中饭,再顺便买点东西。回家时,我们把衣服收拢来折叠好,并在上面盖上毛巾或不打紧的衣服,以防它们被弄脏。这时,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