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小懒-流经存在的邂逅(出版)-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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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来,”聂双怒吼,“季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干嘛那么在乎他?干你什么事?”
“我……”聂双一时理屈词穷,结结巴巴地解释,“人人都有一颗八卦的心嘛,你知道的,每次见到他都摆出一副清高的样子,装什么。”
蒋小光半带疑惑地看着聂双,“那你先松开我耳朵。”
“你先说。”
“你……”
聂双加大手指的力度同时慢慢旋转,疼得蒋小光龇牙咧嘴。
“非──礼──啊,非──礼──啊。”他高喊。
刚才还乱哄哄的教室陡然安静下来。跟同桌唾沫横飞聊天的,在过道里嬉笑打闹的,从课桌里掏出饼干大快朵颐的,趴在桌子上小睡的,站在教室门口跟隔壁班的同学窃窃私语的,甚至在前面擦黑板的值日生都转过头,齐刷刷地盯着聂双捏着蒋小光耳朵的手。
一阵沉寂后——
“啧啧。”
“瞧这小两口。”
“打情骂俏哪。”
“打是亲,骂是爱,喜欢不够用脚揣,再踹两脚嘛……”
……
聂双讪讪地松开手。
“什么再踹两脚?”年轻的班主任拿着讲义出现在门口。
大家很识相地不说话。
蒋小光更是吓得大气也不敢出。
见无人答话,班主任扫视了教室一圈,洪亮的声音带着某种不容抗拒的威严,“你们是一个集体,要团结,不要动不动就打架。好了,现在上课。”
“起立。”班长喊道。
聂双心有余悸地偷偷瞥下班主任,见他的表情并没有什么异样,这才松了一口气。
* * *
──应该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可是聂双记得这么清楚。有关于季橙的记忆,像是由纤细的丝线编织成的网,在经过了时间这条长河的冲刷和洗练后,有些东西漏掉了,有些东西却不可救药地截留下来,粘附在聂双那敏感且纤细的大脑中。
如果把对这些事情的记忆用在学习上,聂双一定以全国第一名的优异成绩被北京大学录取,为爸爸妈妈,以及为爸爸妈妈常年皱着的眉头,而扬眉吐气。
不不不,谈不上许久,不过是两年前的事情罢了。那时的自己,还没有同季橙在一起。芳心大动的聂双纵然对季橙有着太多的柔情蜜意,却并不懂得如何向自己的意中人传达。
见到季橙的时候,微笑的表情都做不出。甚至恰恰相反,为了掩饰自己的心意会不自觉摆出一副冷面孔。
心跳加快。
无端地脸红。
有季橙在的地方,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精神高度集中,敏感中带着些许警惕,像个随时准备参加战斗的战士。
每到一处都会先用目光搜罗一圈,留意是否有季橙的身影。
见到哪怕与季橙相似一点的背影,呼吸都会变得困难且急促。
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有臆想症。
走在街上,聂双会想:如果有一辆车冲自己撞过来,整个人被摔飞到半空,重重落地,头发贴在地面,有血汩汩流出染红石灰色地面,川流不息的车辆瞬间停止流动,身体支离破碎,命悬一线的刹那,她定会挣扎着找寻到手机──如果蜂拥而上看热闹的众人还没有将它抢走的话,她会打给季橙,一定挣扎着攒下最后一口气,说出那句在心底里沸腾过千万遍的话:我爱你,爱了很久,很久。
──真矫情。
可是──老天原谅,或许聂双只有在那种情况下,才有勇气说出这句话。
吃饭时,聂双会想:万一吃的饭菜中有着让人致命的残留农药,或者沾染了什么病毒误食口中,请老天垂怜我,一定不要我死得太难看,我担心长久以来留给季橙的美好印象轰然倒塌。我不希望记忆中留给他的最后印象,是我的那种濒临死亡时惊恐、不甘而求生的脸。
──啊呸呸呸,乌鸦嘴。聂双骂自己,还没有开始过一场轰轰烈烈的爱情,在臆想中,自己可是已经搭进去好几条命了。
那时的聂双,陷入一场深深的暗恋中,终日里沉浸在对爱情的甜蜜遐想中,她并不知道原来攻克季橙,竟需要耗费她整整一年的时间。她更加没有想到的,是她耗费了一年多的时间终于攻克了季橙,在一起不过一年多,他会以那样决裂的方式,和自己分手。
* * *
那是在两年前。
高一。
每天放学,蒋小光都会雷打不动地跟在聂双身后。也不说话,只是可怜巴巴地看着她,像个等待大人给自己买冰激凌的倔强的小孩,不以言语明示,只肯用眼神施以压力。
聂双从车棚取过单车,他就靠在自己海蓝色的捷安特旁边等。聂双骑车回家,他就跟在后面,保持着3米开外的距离。
骑过喧闹的市区,他才迎上来,“聂双聂双,今天的答案,和昨天一样吗?”
因为和他太过熟悉,自从他让周浅易──聂双的双胞胎哥哥──他的发小,向聂双告白被拒绝后,聂双从没想过给他留任何情面。
“你明知故问。”
还是拒绝。
蒋小光耷拉着脑袋,有些沮丧。
所以聂双觉得他是小孩子──每天放学和自己回家,他都会问上这样一句:聂双聂双,今天的答案,和昨天一样吗?
他以为只要自己坚持,或许就会等到想要的答案。他以为只要努力,或许对方就会改变心意。
其实通过这点就可以得知,我们的朝气美少年——蒋小光,曾经拥有过多么美好的童年生活:那辆玩具车,今天要妈妈买,被拒绝。明天就跟爸爸要。明天不行,后天,后天不行大后天,或许大人们有了好心情,或许看在他这么喜欢的份儿上,或许看到他可怜巴巴的份儿上,会买给他的。
一定会买给他的。
可是爱情──可是爱情,蒋小光,爱情不是你的玩具,爱情亦不是凭借深陷在其中的人的心情好坏就能把决定改变。
其实,恰恰相反,是爱情一直在主导心情。
你因他狂喜,欢欣,幸福,悲伤,难过,痛苦,就算是他曾经让你痛不欲生,那也是他在主导你。你不会因为他让你狂喜,欢欣,幸福,悲伤,难过,痛苦——让你痛不欲生,你就转而爱上别的人。
对不起,亲爱的蒋小光同学,我把话题扯远了。
聂双发现自己永远不必担心蒋小光,他绝对是个能够承受得住自己对他施以任何打击的人。再沮丧,也仅仅是一瞬。聂双看到蒋小光嬉皮笑脸地凑过来,他说:“聂双啊聂双,不如我给你讲笑话吧?你喜欢听什么样的?”
她假装漫不经心地说:“就说说今天语文课上,Miss周说的那个扯着季橙袖子哭的人是谁吧?”
蒋小光瞥了她一眼。
她有点心虚,生怕被蒋小光看出自己暗恋季橙的心意,正想解释,看到蒋小光拍着脑袋说,“其实说说也没关系了,可是我怕三哥会揍我哎。”
他这里说的三哥,自然是周浅易。
聂双猛地刹住自行车,心也跟着跌倒了谷底,自己做得那么保密,难不成早就被周浅易发现了?
正疑惑间,蒋小光又说:“你要保证,我告诉你以后你谁都不说,要绝对保密。”
聂双鸡啄米似的点头,“我保证我保证。”
心里却在想,我保证个头,我要跟谁都不说,那我知道还有什么用──所以说,“保密”,其实是世界上最不靠谱的东西,不过是说出来糊弄泄密的人,在口头上让泄密的人不那么有负罪感,获得些心理安慰罢了。
“这件事,我向你保证,我绝对不会告诉任何人。”说这话的人,当时的语气何其信誓旦旦,但其实,这句话的潜台词是:“这件事,我向你保证,我告诉任何人的时候,绝对不会告诉你。”
所以,永远不要相信世上有秘密可言。
“今天哭着扯季橙袖子的人,其实是三哥的前女友。”
“什……什么?”
“王凝,哎,你连你前嫂子的名字都不知道啊?嘿嘿!”他坏笑着。
他的表情变化很快,聂双注意到,只是一瞬间,他又换上一副悲伤面孔,“要说我三哥,也真够坏的,王凝对他多好啊,虽然没在同一班,但至少俩人双宿双飞地考入A中啊。可是三哥这个花心大萝卜,同班有个小姑娘对他抛个媚眼,他就当机立断双面胶似的粘上去,甩掉王凝,哼哼哼,尽伤害我们这些专情的人。”
“那……”聂双想笑,可是又笑不出来,“那关季橙什么事?”
“王凝是季橙的初中同班同学啊,知道他和三哥关系铁,要他帮忙找三哥回心转意。”
“哦,这样。”聂双若有所思。
“季橙这家伙,对王凝说,爱情这东西,旁人越帮越乱,爱情中的另一方已然移情,如果你依然坚持不放手,只能是让自己难堪。”
聂双想,哇,不愧是我的季橙,看看,人家说这话,多有哲理,多么清醒,多么……
“王凝见从季橙这里找不到安慰,只好哭啼蹄地回学校了。”
──哼,就是,失恋就失恋了呗,凭什么从我家季橙这里寻找安慰,他又不是你们学校的心理辅导员。
“聂双,你也一副愤愤的样子对吧?我还担心三哥是你亲哥,你会站在他那一边呢。”蒋小光显然会错了意,他为聂双同他统一阵线很是开心。
聂双正要回答,口袋里的手机铃声突然响了起来,掏出手机,看到是周浅易,便没好气地按了接听。
“在那儿呢?”雷打不动审问的语气。
周浅易,哼,周浅易,你现在就可劲儿地泡别人家的女儿吧,等你将来生了小孩,如果是女儿,你就等着天天担心别人家的男生泡你的女儿吧——好吧,聂双,你不觉得有着这样坏念头的你,很歹毒吗?拜托,他的女儿,好歹也是叫你姑姑的人啊。
——聂双晃了下头,禁止自己继续胡思乱想,“干吗?”
“快点回家。”
“快了,”她看下表,“还有10分钟到家。”
“那个,”周浅易的声音突然有些吞吞吐吐,“你现在说话方便吗?”
“怎么了……”
“听我说,你现在只许听我说,不许重复。我,呃,出了点麻烦。有个女生……呃,那个,好了,我实话实说吧。我前女友死活不肯和我分手,现在找到咱家里来了。”
“什么?”聂双惊愕地张大嘴巴。
“都说了叫你小点声,现在嚷嚷什么?你生怕别人不知道啊?”周浅易必然憋了一肚子的火无处发泄,这时把火气浇到自己妹妹身上,“不过她没跟咱妈说是我女朋友,只说是你初中同学,很久没见了找你来玩。现在咱妈正跟客厅同她聊天呢。”
聂双的脑海里马上浮现出一幅“婆媳和睦聊天图”。
“别废话。”他在电话那一头嚷嚷,“你现在马上回家,见到她,一定要做出一副老同学久别重逢的样子,然后拉她出去吃晚饭,不许穿帮,听到没有?”
周浅易啊周浅易,你也有今天。聂双有些幸灾乐祸,“我快到门口时,打给你。”
这时,蒋小光拍了下她的自行车扶手,“三哥的电话吗?”
“嗯。”聂双纯粹想把他支开,“对了,你不要一直跟在我后面,让我妈看到,该说我了。”
“好吧。”他不情愿地应了一声,“聂双,明天见。”
见他的身影消失在视线内,聂双把电话拨过去,“我可以答应帮忙,不过,你也得帮我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