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物庄园-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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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缓而沮丧地走着,目光呆滞,尾巴无力地掉在身后,浑身上下病怏怏的。他把动物们
叫到一起,说还要传达一个沉痛的消息:拿破仑同志病危!
一阵哀嚎油然而起。庄主院门外铺着草甸,于是,动物们踮着蹄尖从那儿走过。他
们眼中含着热泪,相互之间总是询问:要是他们的领袖拿破仑离开了,他们可该怎么办。
庄园里此刻到处都在风传,说斯诺鲍最终还是设法把毒药掺到拿破仑的食物中了。十一
点,斯奎拉出来发布另一项公告,说是拿破仑同志在弥留之际宣布了一项神圣的法令:
饮酒者要处死刑。
可是到了傍晚,拿破仑显得有些好转,次日早上,斯奎拉就告诉他们说拿破仑正在
顺利康复。即日夜晚,拿破仑又重新开始工作了。又过了一天,动物们才知道,他早先
让温普尔在威灵顿买了一些有关蒸馏及酿造酒类方面的小册子。一周后,拿破仑下令,
叫把苹果园那边的小牧场耕锄掉。那牧场原先是打算为退休动物留作草场用的,现在却
说牧草已耗尽,需要重新耕种;但不久以后便真相大白了,拿破仑准备在那儿播种大麦。
大概就在这时,发生了一件奇怪的事情,几乎每个动物都百思不得其解。这事发生
在一天夜里十二点钟左右,当时,院子里传来一声巨大的跌撞声,动物们都立刻冲出窝
棚去看。那个夜晚月光皎洁,在大谷仓一头写着“七诫”的墙角下,横着一架断为两截
的梯子。斯奎拉平躺在梯子边上,一时昏迷不醒。他手边有一盏马灯,一把漆刷子,一
只打翻的白漆桶。狗当即就把斯奎拉围了起来,待他刚刚苏醒过来,马上就护送他回到
了庄主院。除了本杰明以外,动物们都想不通这是怎么回事。本杰明呶了呶他那长嘴巴,
露出一副会意了的神情,似乎看出点眉目来了,但却啥也没说。
但是几天后,穆丽尔自己在看到七诫时注意到,又有另外一条诫律动物们都记错了,
他们本来以为,第五条诫律是“任何动物不得饮酒”,但有两个字他们都忘了,实际上
那条诫律是“任何动物不得饮酒过度”。
第九章
鲍克瑟蹄掌上的裂口过了很长时间才痊愈。庆祝活动结束后第二天,动物们就开始
第三次建造风车了。对此,鲍克瑟哪里肯闲着,他一天不干活都不行,于是就忍住伤痛
不让他们有所察觉。到了晚上他悄悄告诉克拉弗,他的掌子疼得厉害。克拉弗就用嘴巴
嚼着草药给他敷上。她和本杰明一起恳求鲍克瑟干活轻一点。她对他说:“马肺又不能
永保不衰。”但鲍克瑟不听,他说,他剩下的唯一一个心愿就是在他到退休年龄之前,
能看到风车建设顺利进行。
想当初,当动物庄园初次制定律法时,退休年龄分别规定为:马和猪十二岁,牛十
四岁,狗九岁,羊七岁,鸡和鹅五岁,还允诺要发给充足的养老津贴。虽然至今还没有
一个动物真正领过养老津贴,但近来这个话题讨论得越来越多了。眼下,因为苹果园那
边的那块小牧场已被留作大麦田,就又有小道消息说大牧场的一角要围起来给退休动物
留作牧场用。据说,每匹马的养老津贴是每天五磅谷子,到冬天是每天十五磅干草,公
共节假日里还发给一根胡萝卜,或者尽量给一个苹果。鲍克瑟的十二岁生日就在来年的
夏末。
这个时期的生活十分艰苦。冬天象去年一样冷,食物也更少了。除了那些猪和狗以
外,所有动物的饲料粮再次减少。斯奎拉解释说,在定量上过于教条的平等是违背动物
主义原则的。不论在什么情况下,他都毫不费力地向其他动物证明,无论表面现象是什
么,他们事实上并不缺粮。当然,暂时有必要调整一下供应量(斯奎拉总说这是“调整”,
从不认为是“减少”)。但与琼斯时代相比,进步是巨大的。为了向大家详细说明这一
点,斯奎拉用他那尖细的嗓音一口气念了一大串数字。这些数字反映出,和琼斯时代相
比,他们现在有了更多的燕麦、干草、萝卜,工作的时间更短,饮用的水质更好,寿命
延长了,年轻一代的存活率提高了,窝棚里有了更多的草垫,而且跳蚤少多了。动物们
对他所说的每句话无不信以为真。说实话,在他们的记忆中,琼斯及他所代表的一切几
乎已经完全淡忘了。他们知道,近来的生活窘困而艰难,常常是饥寒交迫,醒着的时候
就是干活,但毫无疑问,过去更糟糕。他们情愿相信这些。再说,那时他们是奴隶,现
在却享有自由。诚如斯奎拉那句总是挂在嘴上的话所说,这一点使一切都有了天壤之别。
现在有更多的嘴要吃饭。这天,四头母猪差不多同时都下小崽,共有三十一头。他
们生下来就带着黑白条斑。谁是他们的父亲呢?这并不难推测,因为拿破仑是庄园里唯
一的种猪。有通告说,过些时候,等买好了砖头和木材,就在庄主院花园里为他们盖一
间学堂。目前,暂时由拿破仑在庄主院的厨房里亲自给他们上课。这些小猪平常是在花
园里活动,而且不许他们和其他年幼的动物一起玩耍。大约与此同时,又颁布了一项规
定,规定说当其他的动物在路上遇到猪时,他们就必须要站到路边;另外,所有的猪,
不论地位高低,均享有星期天在尾巴上戴饰带的特权。
庄园度过了相当顺利的一年,但是,他们的钱还是不够用。建学堂用的砖头、沙子、
石灰和风车用的机器得花钱去买。庄主院需要的灯油和蜡烛,拿破仑食用的糖(他禁止
其他猪吃糖,原因是吃糖会使他们发胖),也得花钱去买。再加上所有日用的勤杂品,
诸如工具、钉子、绳子、煤、铁丝、铁块和狗食饼干等等,开销不小。为此,又得重新
攒钱。剩余的干草和部分土豆收成已经卖掉,鸡蛋合同又增加到每周六百个。因此在这
一年中,孵出的小鸡连起码的数目都不够,鸡群几乎没法维持在过去的数目水平上。十
二月份已经减少的口粮,二月份又削减了一次,为了省油,窝棚里也禁止点灯。但是,
猪好像倒很舒服,而且事实上,即使有上述情况存在,他们的体重仍有增加。二月末的
一个下午,有一股动物们以前从没有闻到过的新鲜、浓郁、令他们馋涎欲滴的香味,从
厨房那一边小酿造房里飘过院子来,那间小酿造房在琼斯时期就已弃置不用了。有动物
说,这是蒸煮大麦的味道。他们贪婪地嗅着香气,心里都在暗自猜测:这是不是在为他
们的晚餐准备热乎乎的大麦糊糊。但是,晚饭时并没有见到热乎乎的大麦糊糊。而且在
随后的那个星期天,又宣布了一个通告,说是从今往后,所有的大麦要贮存给猪用。而
在此之前,苹果园那边的田里就早已种上了大麦。不久,又传出这样一个消息,说是现
在每头猪每天都要领用一品脱啤酒,拿破仑则独自领用半磅,通常都是盛在德贝郡出产
的瓷制的带盖汤碗里。
但是,不管受了什么气,不管日子多么难熬,只要一想到他们现在活得比从前体面,
他们也就觉得还可以说得过去。现在歌声多,演讲多,活动多。拿破仑已经指示,每周
应当举行一次叫做“自发游行”的活动,目的在于庆祝动物庄园的奋斗成果和兴旺景象。
每到既定时刻,动物们便纷纷放下工作,列队绕着庄园的边界游行,猪带头,然后是马、
牛、羊,接着是家禽。狗在队伍两侧,拿破仑的黑公鸡走在队伍的最前头。鲍克瑟和克
拉弗还总要扯着一面绿旗,旗上标着蹄掌和犄角,以及“拿破仑同志万岁!”的标语。
游行之后,是背诵赞颂拿破仑的诗的活动,接着是演讲,由斯奎拉报告饲料增产的最新
数据。而且不时还要鸣枪庆贺。羊对“自发游行”活动最为热心,如果哪个动物抱怨
(个别动物有时趁猪和狗不在场就会发牢骚)说这是浪费时间,只不过意味着老是站在
那里受冻,羊就肯定会起响亮地叫起“四条腿号,两条腿坏”,顿时就叫得他们哑口无
言。但大体上说,动物们搞这些庆祝活动还是兴致勃勃的。归根到底,他们发现正是在
这些活动中,他们才感到他们真正是当家做主了,所做的一切都是在为自己谋福利,想
到这些,他们也就心满意足。因而,在歌声中,在游戏中,在斯奎拉列举的数字中,在
鸣枪声中,在黑公鸡的啼叫声中,在绿旗的飘扬中,他们就可以至少在部分时间里忘却
他们的肚子还是空荡荡的。
四月份,动物庄园宣告成为“动物共和国”,在所难免的是要选举一位总统,可候
选人只有一个,就是拿破仑,他被一致推举就任总统。同一天,又公布了有关斯诺鲍和
琼斯串通一气的新证据,其中涉及到很多详细情况。这样,现在看来,斯诺鲍不仅诡计
多端地破坏“牛棚大战”,这一点动物们以前已有印象了,而且是公开地为琼斯作帮凶。
事实上,正是他充当了那伙人的元凶,他在参加混战之前,还高喊过“人类万岁!”有
些动物仍记得斯诺鲍背上带了伤,但那实际上是拿破仑亲自咬的。
仲夏时节,乌鸦摩西在失踪数年之后,突然又回到庄园。他几乎没有什么变化,照
旧不干活,照旧口口声声地讲着“蜜糖山”的老一套。谁要是愿意听,他就拍打着黑翅
膀飞到一根树桩上,滔滔不绝地讲起来:“在那里,同志们,”他一本正经地讲着,并
用大嘴巴指着天空——“在那里,就在你们看到的那团乌云那边——那儿有座‘蜜糖山’。
那个幸福的国度将是我们可怜的动物摆脱了尘世之后的归宿!”他甚至声称曾在一次高
空飞行中到过那里,并看到了那里一望无际的苜蓿地,亚麻子饼和方糖就长在树篱上。
很多动物相信了他的话。他们推想,他们现在生活在饥饿和劳累之中,那么换一种情形,
难道就不该合情合理地有一个好得多的世界吗?难以谈判的是猪对待摩西的态度,他们
都轻蔑地称他那些“蜜糖山”的说法全是谎言,可是仍然允许他留在庄园,允许他不干
活,每天还给他一吉尔的啤酒作为补贴。
鲍克瑟的蹄掌痊愈之后,他干活就更拼命了。其实,在这一年,所有的动物干起活
来都象奴隶一般。庄园里除了那些常见的活和第三次建造风车的事之外,还要给年幼的
猪盖学堂,这一工程是在三月份动工的。有时,在食不果腹的情况下长时间劳动是难以
忍受的,但鲍克瑟从未退缩过。他的一言一行没有任何迹象表明他的干劲不如过去,只
是外貌上有点小小的变化:他的皮毛没有以前那么光亮,粗壮的腰部似乎也有点萎缩。
别的动物说:“等春草长上来时,鲍克瑟就会慢慢恢复过来”;但是,春天来了,鲍克
瑟却并没有长胖。有时,当他在通往矿顶的坡上,用尽全身气力顶着那些巨型圆石头的
重荷的时候,撑持他的力量仿佛唯有不懈的意志了。这种时候,他总是一声不吭,但猛
地看上去,似乎还隐约见到他口中念念有词“我要更加努力工作”。克拉弗和本杰明又
一次警告他,要当心身体,但鲍克瑟不予理会。他的十二岁生日临近了,但他没有放在
心上,而一心一意想的只是在领取养老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