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世清歌凤未央-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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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央不语,唇角依旧带着笑意,静静地看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深不见底的眸里,闪过一抹复杂的光。
不过片刻,陆梦站在主堂外,眼紧紧盯着红木门,瘦若木柴的手僵在半空犹豫着。她定了定神,深吸一口气,推门而入。
手持书卷看得入神的陆清远瞧见门外那一抹翠绿的身影,眉眼笑成了一弯新月,温和道:“是绯竹啊,来来来,快进来。”
陆清远眼底满是宠爱之色,边说边笑,连长长的胡须都跟着他的笑颤动起来。
突然收到如此待遇,陆梦愣了愣,随即行李恭敬道:“绯竹见过陆大人。”
“就你我师徒二人,就不用在意这些繁文礼节了,快告诉师傅,此次前来所为何事?”陆清远拉过她问道。
他是最了解他的这个徒弟,与其他门生不同,平日,有什么委屈都自己担着,从来不求他这个师傅,若不是不得已,她定不会上门拜访,今日看她欲言又止的模样,想来不会是容易之事。
陆梦任凭陆清远拉着她,脑海中已是一片空白,看眼下的情形,绯竹竟然是陆清远的徒弟,难怪那日比试,她断弦之时,陆清远会那么失望。不过,既然陆清远是她的师傅,想来未央一事的机会就又大了些。
突然想起未央锁骨下月形的伤痕,她灵机一动,忙跪倒在地,明澈的双眸含着泪,道:“师傅,徒儿对不起您老人家。”
陆清远白眉皱紧,欲扶起她,然陆梦摇着头,硬是不让他扶起,继续带着哭腔哽咽道:“前些日子,我打碎了堂中的青花瓷,被罚去秀山脚下打水,在河边我遇上了一个浑身是伤的少年,我又是害怕又是惊慌,便上前去探那人是否还有气息,那人满身是血,连身下的河水都被他的血染了色。”
说道这时,她双手捂住眼,身子不住发抖,似是不愿再回忆那血腥的画面,“我吓得想要逃跑,忽然那人拉住了我的脚,喊着救命,我看到他的眼,竟也忘记了逃命,因为他的眼像极了我那走散的未央弟弟,我一时心软想将他背到城中医治,只是我一日未进食,本就精疲力竭,没走多少路,二人就摔在了地上,拉扯之间发现他锁骨下的月牙胎记,他正是我那未央弟弟,我知私自带人回园中是犯了大忌,但他是我失散多年的弟弟,我怎么能抛下奄奄一息的他,爹娘地下有知也会怨我。”
“师傅,早在进梅园时,您就吩咐过没有您的准许,不准带任何人进园,而我明知故犯,今日我来便是来告知师傅此事,我甘心接受师傅的惩罚。”陆梦说着声泪俱下,对着陆清远重重磕了个头,抽泣着道:“师傅对我的恩情,绯竹永生难忘,绯竹不才,今生恐是无法报答师傅了,希望您老人家要好好保重。”
“孩子,快别说了。”陆清远听得眼角也湿润起来,背过身长袖拭去眼角的泪,将泪眼婆娑的陆梦扶起,“你说那河边受伤的少年是你失散的弟弟,怎么从前从未听你提起。”
“当年爹娘被山贼杀害,我带着年幼的弟弟逃走,弟弟途中受了风寒,大病不起,而我身无分文,只好卖身到大户人家做丫鬟,我将弟弟托付给了郎中,而我跟着小姐进了凰城,本以为这一生怕是再也不会重逢,每每想起心中有愧,才不敢提起。”
陆清远眼中满是怜惜,安慰道:“倒是苦尽甘来,阿竹啊,梅园的规矩是燕帝所下,为师也不能私自篡改,眼下唯有一法能救你,若你能在燕帝寿宴上弹奏一曲,博燕帝一笑,那么你和你弟都可以留在梅园。为师相信以你的天资,若你肯勤加练习,你的琴技一定能让燕帝惊艳。”
“师傅此话当真。”
“为师何时骗过你,明日我就上奏于燕帝。”陆清远和蔼地轻拍她的手以示安心,目光一闪,唇角边的笑意带着分凉意
“绯竹先谢过师傅。”陆梦深深一躬,低垂的眼里烁然一亮,她又怎么会错过陆清远眼里一闪而过的喜悦。
若不是偶然得知梅园已有七年未出过一个天下第一的琴师,若不是一早就猜透陆清远偏爱下掩藏着的欲望,若不是料定陆清远不会就这么让她离开,她又怎么敢凭着区区一介徒弟的身份求他饶恕。他利用她的才能重振梅园的光耀,而她利用他的虚情换一条命。
所谓逐出梅园,不是离开而是永远埋在了外的黄土下,陆梦闭上眼,浮现的满是那日她救下未央意外的发现,梅园外的竹林下埋着的森森白骨,扑面的死亡气息骇然到了极点。
陆梦停下脚步,遥遥看着薄雾笼罩的秀山,一声长叹。
☆、惊艳一曲
“恭迎燕帝陛下。”在太监总管尖声下,燕帝身着明黄色绣着飞天祥龙的帝袍缓步步入大殿,走在他身侧的正是帝后,丞相之女姚凤轩,虽是三旬,皎若秋月,貌似花容,一双丹凤眼,顾盼生辉。一身鹅黄色丝绸凤凰朝服,盈盈走来,疯风姿绰约。
陆梦与众人半躬身行礼,低着头,不敢窥视天颜。
“免礼,小路子,这就开始吧。”燕帝眼中含着笑意,对着太监总管说道。
“寿宴开始。”待这一声落定,众人才再次坐回座上。
陆梦左顾右盼想要一窥燕帝容颜,只是这面纱隔着,她与燕帝又所距甚远,只能看出个身形。
她四下瞧了瞧,见其他人都忙着调试乐器,正欲小心拨开面纱,谁料陆清远突然挡在她身前,皱眉训斥道:“绯竹,休得无礼,别忘了你现在身在宫中,切不可没了规矩。”
“是,绯竹知道了。”她扫兴地松了手,无奈只能安分坐回红木椅上,静静等待着。
“像这样的野丫头又怎么可能懂得规矩,别丢了我们梅园的脸,那就万事大吉了。”沈落梅柳眉一挑,提高音量夸张说道,声音不大不小,却正好让所有乐师都听得见。
语毕,沈落梅心中仍是有气,她好不容易赢得了比试,晋升为胥,才能参加这次的寿宴大典,而绯竹却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竟是让陆大人将她加入到乐师名单之上,着实让她上火。
绯竹倒是并不在意,款款说道:“落梅姑娘若是心中有气,待回梅园再出也不迟,眼下寿宴为重,理当将心思都放在古筝之上。”
“你……”沈落梅跺了跺脚,虽是生气,却又一时找不出什么话来反驳,只能憋着气。
“朕很高兴今日能与在座各位使者共庆寿宴,朕也特地为各位使臣准备了一曲。”燕帝饮下一杯酒,以表对各国使臣的敬意,“来人,奏乐。”
陆梦一干人等刚捧起乐器,却见座中有人忽然站起,那人尖嘴猴腮,一双小眼却透着精光,面带笑意却看得人不寒而栗,他鞠了一躬道:“传闻燕国是礼乐大国,不知燕国的音律比之我北国又如何?”
燕帝眼中笑意陡然褪去,怒意一闪即逝,仍是微笑答道:“各有千秋,北国山高水少,风沙漫天,多以游牧乐为主,而我燕国乃是青山水秀,自然是不乏通音律之人,使者,你说两者又怎可相比?”
殿上诸臣皆听出了眼底话后的讽刺顿时一扫阴霾,笑意渐起,燕国的人才辈出,区区北国又怎么能匹之。
陆梦笑着听头,暗生佩服之情。五国之中属燕国实力最强,泱泱大国又岂能让这北国一逞口舌之快。
北国使者听罢也不恼怒,淡淡笑着道:“燕帝陛下,在下有个不情之请,这次前来燕国为燕帝陛下祝寿,在下也带来了一人,青鸾,快拜见陛下。”
“民女青鸾见过燕帝陛下。”北国使者身侧之人走至殿中,一身水色拖尾长百褶裙,身披白色轻纱,犹似湖心雾中,灵秀小巧的脸,肤若凝脂,一双秋波眼荧光点点,似有泪光,我见犹怜。
燕帝瞟了那女子一眼,便移开了目光,神色淡然道:“不知北国使者是何之意?”
北国使者见燕帝反应反倒是一惊,愣了愣随即扬唇一笑道:“青鸾乃是北王钦点的乐师,听闻燕国音律精通,便奏禀了北王随在下一同前来,不知北帝陛下可愿意让陛下的乐师与她一比高下。”
燕帝唇畔的笑意又冷了几分,脸色不便,眸中的杀意渐起道:“既是如此,朕又怎么能拒绝,就由朕挑选一个人来与你切磋琴技。”
“陛下不可。”众人呼吸一滞,皆是为殿中女子的大胆倒吸了口冷气,青鸾倒是坦然,气定神闲,“燕国音律一向名震五国,若是由陛下挑未免有失公平,不能服众,不如由民女挑选,如此一来,民女若是败了,自然心服口服。”
“也好。就由你来挑。”燕帝眉间沉凝,挥袖道。
青鸾缓步走至陆梦一干等人前,来回踱步。女子眼似柔水,然涟漪下却是暗暗透着霸气,忽然青鸾察觉到她打量的目光,向她瞧来,陆梦忙垂下眼,然青鸾却不打算就此作罢,她步步逼近陆梦,直到二人只剩一步之遥,指着陆梦对着眼底说道:“燕帝陛下,青鸾挑好了,就是这位姑娘。”
陆梦身子一僵,暗暗叫苦,抬眼再次对上青鸾柔情依依的眼,一抹似笑非笑在她眸中化开,似是在宣告着她的胜利,北国的胜利。
“就由你在与她比,在座之人来判高下。”
燕帝投来的目光压得她喘不上气,这一次她逃不掉了,若是败了,必然唯有一死,她只能胜不能败。陆梦吸了一口气,浅笑着捧起古琴,躬身称喏。
青鸾得意一笑,坐于殿中,调了调弦,边弹奏起来,初时悠扬如歌,平稳流畅,渐渐速度加快,最后□一声后,尾声又如溪流缓缓而来,重时身子前倾,轻缓时又将盈盈一握的细腰伸直,高低起伏,描绘了一副绝美夕阳西下,牧歌起,牧者归的画面。
等到陆梦坐于殿中,反倒是松了口气,她也不知这具身子究竟还有多少琴技能为她所用,眼下也只有拼死一搏了。
她手抚上琴弦,猛然间脑海中一幅幅画面如急流闪过,她的手像是失了知觉不能自控的拨弦起来。
初时温柔如水,乐声优雅婉转,好似青山秀水一片雅致,突然琴声转低,低音低到极处,大雨来前,灰色的天际压得人喘不过气,几个音段之后,盘旋而上,高昂激扬,雨后初晴,百花争艳,百鸟齐鸣,一片繁盛热闹之景,到最后日落西山,万籁俱静,一切又恢复到了初时的细声细语。这一曲高低起伏,转承极为精准,直到琴声已停,良久,众人才如梦初醒,回味无穷。
“好。”座中不知是谁高呼一声,引得众人皆是不自禁地附和称赞,顿时偌大的宫殿被群臣的喝彩声所填充。
陆梦抱着古琴,回到殿侧,许久才慌过神来,她不可思议地盯着她白皙纤瘦的手,不敢相信那一曲《春江花月夜》竟是出自她的手,她只觉在摸上那一把陆清远特意为她挑选的古琴之时,仿佛整个灵魂都被抽离融入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