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西域少年行-第7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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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帅回头一笑,“六郎,咱们走吧,如果情报无误,破突骑施人就在今夜!王勇,劳烦你留在这里保护霨儿。”
杜六郎跨步走到大帅前面掀起了帐帘。透过帐帘,但见连绵不绝的大营中火光点点,人影幢幢。而远处的碎叶城中,也灯影绰绰,声音嘈杂。
此时月亮已渐渐升高,月光清冷,透着丝丝凉意。月光下碎叶城周边却马嘶人沸,一场铁和血的撞击即将展开。
随着大帅和杜六郎的离开,大帐里又安静了下来。王勇依着大帐的支柱,在思索着什么。
“王勇哥哥,你刚才给父亲大人说了什么?”王霨觉得自己基本能够适应这个幼小的身躯了,从床上半躺起来问道。
“小郎君,你现在要好好休息。有些事,你还不需要知道。”王勇闷声闷气地回答。
“哦,”吃了个闭门羹,王霨有点小郁闷,“要开始打仗了吗?”
“是,”见王霨没有再纠缠之前的问题,王勇也就耐心地解释,“看起来突骑施人待不住了,想趁夜攻击我们大营,毕竟他们对守城更没有信心。”
“突骑施人莫非是西突厥的一支?”王霨感觉好像之前在网上看过突骑施这个词条,隐约有点印象,就随口问道。
“小郎君真是聪明好学啊!”王勇脸上有了些许笑容,“西突厥共有十姓部落,突骑施是其中一支。明庆年间,西突厥臣服我大唐,高宗皇帝以怀德之心羁縻西突厥余部,突骑施人被置于絜山都督府,归安西都护府统属,当时本以为西突厥气数已尽,谁知天不亡突厥,突骑施人数十年间竟连续出了几个豪酋,以这素叶水河谷为根基,游牧耕作,收拢西突厥余部和附近的胡人,一跃成为控弦十余万的大势力。当时突骑施首领乌质勒深知我大唐的赫赫武功,不敢有非分之想,向长安上表遣子,也算恭谨。中宗皇帝念其心诚,敕封为怀德郡王,赐其钱粮,以突骑施人为我大唐的西境干城。这突骑施人东征西讨,在河中地区屡次挫败大食,在吐火罗地区遏制吐蕃,控弦三十万,成为碛西第一大国。但随着其势力膨胀,野心复萌,欲图脱离我大唐羁縻体系,独霸碛西,和大食、吐蕃也化敌为友,屡次联合攻略我安西、北庭之地。当今圣人大怒,开元年间屡发安西、北庭之兵攻伐突骑施,其实力已大减。只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突骑施人在素叶水地区经营多年,根基深厚,仍有残余势力,但已不足为虑。倒是大食借突骑施败亡之际,不断东侵,其势已至药杀水流域,令人忧心啊!”
“王勇哥哥知道好多啊!”王霨装出一副天真烂漫的崇拜摸样,心理却暗暗想到:“大唐真是威武啊,连一个保镖都知道这么多天下大事,唐朝的赫赫战功果然不是平白来的。”
“那此战父亲大人应该没有危险吧?”王霨的思绪回到了眼前的大战。虽然还不是很适应将这个魁梧的大帅当父亲,但王霨知道自己的灵魂占用了人家儿子的躯体,还融合这个居然也叫做“王霨”的男孩的记忆,这个便宜老爸还是不能不认的。经过融合王霨的记忆,王霨已经知道自己现在是大唐天宝七载,也就是公元748年,自己则成为北庭节度使王正见的幼子。
“我军出动了五千精骑、三千弓弩手、二千陌刀手和数千辎重兵,还征召了两万各族散骑,军力远高于移拔可汗的两万残兵。况且大帅英武果敢,杜判官智谋无双,取胜只在指掌之间。只是不知道能否生擒移拔,献俘京师。”
“那这么说就没有什么可担心的了啊。”王霨听王勇讲的如此肯定,心里也松了一口气。不过转念一想,这场战役的危险性肯定不大,不然王正见也不会带“王霨”这么个黄嘴幼子过来,还准许他几天前在附近打猎玩。
此时,军营中传来了纷簇的脚步声和马蹄声,好像是大队人马开始出营了。王霨只在电影中看过冷兵器时代大军出营列阵的画面,何曾如此真切地感受这种夜深千帐灯、沙场秋点兵的场面。单听声音,已经心神动摇,眼神不住地往帐帘处瞟,又偷偷看了看王勇的表情。
“战事虽不需要担心,但小郎君你可不能大意。”王勇忽然幽幽地说了一句。
“为什么啊?”王霨忽然感觉一阵凉意,前世乌龟流的性格使其下意识地将身体缩成一团。
“小郎君也不必过于紧张,不过打猎惊马之事有些蹊跷。当时你的那匹小矮马是大帅精心挑选的,一向脾气温顺,按说不应该无故受惊。还有,打猎附近的树林里有人缠斗,我进去之后只发现了一些血迹,找到了个奇怪的小娘子,这件事也透着诡异。这两件事好像都和小郎君你纠缠在一起,某担心是有人欲对你不利,所以还请小郎君小心。”
“那我……嗯……某应该怎么办?”唐朝人说话,无论身份尊卑,都爱自称“某”,更谦虚点的是自称“仆”,王霨一时还没有完全适应。
“小郎君也不需要做什么,只要待在大帐里面不出去就行了。某受娘子所托,必誓死保护小郎君。”王勇的话不高,却像腰间的横刀一般刚毅。
“娘子?”王霨稍稍一愣,然后明白了王勇口中的“娘子”是唐人对主母的尊称。仔细想了想,脑海中浮现一张略显模糊的面庞,透着和煦与温暖,王霨一时也愣了。“无论何时何地,这母爱总像天上的月光,未曾改变啊!”想到这些,王霨一时沉默了。
帐外的声音也渐渐平息了,出征的将士应该已经开拔了,营中又恢复了平静,只有巡哨的刁斗声不时响起。
“小郎君,乏了就歇息一会儿吧。”王勇看王霨半天没有说话,以为是小孩子又犯困了。
“没事,王勇哥哥,咱们再聊会儿天吧。”王霨哪里会有困意,刚刚穿越而来,一切还都很新鲜,需要了解和掌握的东西还都很多。
“什么人?”王勇忽然惊呼,像头惊醒的豹子离开立柱,迅速拔刀在手,仅凭刀风,就熄灭了大帐里面的所有火烛。
大帐不远处的一顶小帐篷外,看守帐篷的两个唐兵都已经倒在血泊里。冷冷的月光和远处的点点灯火照耀着,尚未凝结的血反映着斑斑火光和几个迅速离开的黑影。
。。。
 ;。。。 ; ; 无边无尽的黑暗……
小雨!小雨!
王霨猛地睁开了双眼,只见昏暗的光线中,矮矮的天晃来晃去。地震了吗?王霨惊醒过来。
“我在哪里?”王霨大喊出来,脑子里面一片混沌,好像有两个东西在打架,头上仿佛有千万根钢针在扎,痛苦难耐。这是喊出来的声音有点奇怪,有点像女孩子的声音。
“这是怎么回事?”王霨下意识地摸向自己的喉咙,却忽然发现自己的手小小的,好像十来岁小孩子的手。
“谢天谢地!菩萨保佑!小郎君总算醒过来了!”一个略显苍老的声音响起,“王勇,快去通知阿郎!”
“是!”一阵紧促的脚步声,迅速消失了。
“小郎君?阿郎?我这是在哪里?”王霨更加糊涂了,但他谨慎的性格告诉自己,不能轻易开口,要先观察一下情况再说。
头好疼啊!王霨忍不住伸手在太阳穴上揉了揉,脑子里面好像有两个漩涡搅和在一起,记忆一片混乱,自己现在满脑子只有“小雨”、“小雨”这两个字在闪烁。两个漩涡还在拼命地纠缠,但“小雨”这两个字越来越清晰,渐渐化为一张可爱的笑脸,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铺天盖地一样向王霨压来!
“小雨!”王霨忽然觉得脑子清净了,两个漩涡激烈撞击之后,忽然像两朵烟花一样绽放开来,一朵大,一朵小,渐渐消散,慢慢融合在统一的画面里面。
“小雨……”眼泪渐渐漫延出来,模糊了王霨的双眼。
“在北京工作……去吉尔吉斯斯坦休假……伊克塞湖……托克马克……小马……碎叶城……遇险……”泪水湿润了耳朵和脖子。
“那我现在在哪里?医院?不像啊,灯怎么这么暗?难道我的眼睛受伤了?不像啊?声音怎么变了?还有手?等等,脑子里面还有什么?”
王霨的脑海中出现了一幅古装电视剧中的画面,一个小男孩,装着黑色镶金边的……嗯……看起来像古代的猎装,骑着一匹较矮的小马,挥舞着小短弓,在一群身披……嗯……应该是唐朝流行的明光铠……明光铠的武士的簇拥下,在树林里面打猎。男孩身边有个精干的武士,紧紧靠在男孩身边,警惕地望着四周,感觉像是男孩的保镖。忽然,精干武士好像发现了什么,挥鞭赶马奔向树林深处。忽然,男孩的马疯狂蹦跳起来,跳跃着在树林中穿行。王霨忽然感觉有很多树木从眼边飞驰而过,后面闪动着紧密的马蹄声和武士紧张的呼喊声,然后自己好像飞了起来,朦胧中看到精干武士向自己奔来,马鞍前还有团白色的东西。然后世界就也是黑暗了。
“这是什么?难道?”王霨心中忽然闪过一个疯狂的念头。“小郎君?阿郎?原来是这个意思啊。”王霨的大脑一片清明,慢慢攥住了稚嫩的小手。
王霨并不知道自己脑子中的画面闪回用了多长时间,好像看了一集电视剧那么长,也好像只有几秒钟的时间。
“霨儿!”凌乱的脚步声打断了王霨的思考,一个身材魁梧、长须乱舞的男子闯入了王霨模糊的视野中。
“霨儿别怕!霨儿别哭!”男子很是紧张,一时间手忙脚乱,又想给王霨檫眼泪,又想抱住王霨,乱成了一团。
“大帅,小郎君刚刚醒来,是不是先让谢医师把把脉?”旁边一个高瘦的文士提醒到。
“六郎说的对。谢医师,麻烦你先给霨儿把把脉。”男子有些不好意思,“六郎,听说霨儿醒来,一时间方寸大乱,让你见笑了。”
“舔犊之情人所共有,大帅关心则乱,一时情急,更显真英雄本色啊!”文士微笑着答道,笑容里微微有点揶揄的表情。
“六郎莫要欺我啊!”大帅平静了下来,“谢医师,霨儿现在怎么样了?”
“父亲大人,我这是怎么了?我不是在王勇的陪伴下打猎吗?现在怎么躺在大帐里了啊?”鹤发童颜的谢医师还没有来得及张口,王霨先轻轻说出了一串话。
“恭喜大帅,小郎君不说话,某只有七分把握,现在则有十分把握,小郎君无碍了!之前小郎君脉象沉微,现在脉象不浮不沉、和缓有力,已经完全康复了。之前某还担心小郎君受重击之后会有言语不畅、近事遗忘等症,现在看来,已经完全康复了。之后一个月内只要让小郎君多多休息,少食性寒、油腻之物即可。如果大帅还不放心,某就再开几副滋补之方,让小郎君按时服用。”
“好,好,好!”大帅笑颜绽开,“沛忠,带谢药师下去开药方,再取十贯钱重谢谢医师!”
“谢医师,你这边请!”站在文士后面的那个管家模样的老头向谢医师说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