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西域少年行-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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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一股脑托付给李相的地步。别忘了,某身上还背着东宫党的标签,为了平衡,圣人也不会轻易撤换我,最多是罚俸而已。”
“某知都护之意也,不过若能探明火起之因,在奏章中辩明此事,当更有利于都护。另外,方才王沛忠所报的,裴娘子欲图号召北庭贵妇们前往西大寺上香祈福之事,也可应允之,以示都护的慈悲之心。”杜环坚持了一下自己的主张,力图最大程度上降低王正见所面临的政治风险。
王正见尚未来得及回话,窗外忽然传来了几声鸦叫,然后就听见门外传来牙兵的禀报:“报都护,小郎君求见!”
“霨儿不是刚醒吗,怎么这么快就来前衙了?不是让他好好休养吗?”一旦涉及到王霨,王正见立刻变成了碎碎叨叨的慈父。
“见过父亲大人,某急着赶来,是为了说明如意居灯楼起火之因!”王正见正在自言自语的时候,王霨已经快步跑进官署之内,后面还跟着同样气喘吁吁的阿伊腾格娜。
杜环望着这一对小儿女,眼神也变得温柔起来,他又想起了那个上元之夜,自己和娘子隔着车窗薄纱闲聊的宁静和温馨。
“不着急说,先休息一会儿,怎么跑得这么快!”王正见对王霨更是十分温和:“伊月小娘子也坐下来吧。”
此时,北庭都护府法曹官署内,几个仵作正在检验在大火中烧焦的尸体。
一个年老的仵作在仔细搜检的时候忽然发现,有一具看上去魁梧有力的尸体口腔之内毫无粉尘,他赶忙认真比对了一下,发现类似的尸体还有三具。
而细细验查,这四具尸体上都有又细又深的伤口,其中一具更是有被飞刀等利器划伤的迹象。尸体虽然被烧焦了,但痕迹还在。
老仵作悄悄把相关信息牢牢记在心里,然后找了个由头,提前离开了官衙。
出了官衙之后,老仵作故意绕着走了几圈弯路,发现无人盯梢之后,悄悄来到了王沛忠的宅院。
与此同时,庭州城南市如意居之内,刘掌柜轻轻敲了敲某个房间的门,小心翼翼地问道:“敢问十三娘,何人纵火可曾查明。”
房间内传来了一声冷哼,然后听见苏十三娘说道:“还能有谁,必然是闻喜堂的人竞争不过我们,才用了这样下三滥的手段,竟然不惜伤及无辜,实在可恨!”
刘掌柜喃喃道:“那十三娘为什么不留个活口作为证人呢!”
只听苏十三娘冷冷一笑:“闻喜堂背靠河东裴家,在庭州更仗着北庭都护府的裴夫人,一向出手狠毒、气焰熏天。那四个纵火的歹徒,不是死士,就是被骗的冤大头,什么也问不出来的,根本没有必要留活口。再说了,真有了活口、问出点皮毛又如何?是押解到都护府法曹呢?还是绑送到金满县衙?吾保证,活口前脚进去,后脚就会暴毙于狱中。”
竟日忙于生意来往的刘掌柜,对闻喜堂的黑暗显然缺乏足够认识:“那我们该怎么应对呢?”
“烦死了!若不是师父欠你们如意居一个人情,我才懒得管你们商铺之间的破烂事呢!”十三娘对刘掌柜的追问很不耐烦:“不过看在这场大火让我找到一个好苗子的份上,我就帮你出个主意吧。别人用下三滥的手段,我们却不能自污身份,你们如意居不是财大气粗吗,那就用商铺竞争的手段直接碾压闻喜堂就是了。他们再出下三滥的手段的话,你放心,有我呢!”
刘掌柜陪着小心说了半天话,其实就是想得到苏十三娘的这句保证。
纯粹商业争夺,浸淫此道多年的刘掌柜则是真正的行家里手,他才不需要一个剑客的指点呢!但他需要这把利剑守护如意居的平安。
刘掌柜走后,苏十三娘推开了轩窗,望着一轮明月说道:“有情有义的小郎君,心中燃烧着不甘的小娘子,实在是太有意思了。认识如此少年,可谓不负此行啊!”
 ;。。。 ; ; 北庭都护府前衙,都护王正见的官署之内,杜环用双手反复摩挲着自己清瘦的脸颊,试图赶走浑身的疲惫。
上元佳节,本当是举家夜游赏灯的轻松时刻,不料横祸突起,一场大火将“月下多游骑,灯前饶看人。欢乐无穷已,歌舞达明晨”的盛世佳节变成了人间惨剧。
据方才北庭都护府负责治安的兵曹参军来报,火灾造成的死伤虽然尚未完全统计出来,但被大火烧伤及踩踏致死的民众应不少于40人,受伤者数以百计、不可胜数。
更为夸张的是,由于闻喜堂和如意居争奇斗艳,导致无数北庭高官的家眷都去观赏灯轮和灯楼,不少人也在火灾中受了伤,其中更是包括都护王正见家的一子一女和副都护阿史那旸家的三个子女。
这场火灾震动了整个庭州城,本处于休假状态的北庭都护府一众官员都紧急运转起来,着手应对这突发的灾情。
武侯铺兵继续扑灭残火、归置人群;瀚海军则加强了对南市周边的戒备并辅助铺兵救火;功曹司功参军将庭州城的医学博士及民间医坊都动员起来,前往救治伤者;法曹参军已经着手检验尸体、查找火起之因;西大寺等诸多寺庙、道观闻讯也纷纷组织沙弥、道童前来帮忙……
经过最初的惊慌无措之后,各级衙署逐渐步入正轨,开始有条不紊地运作,各项救治措施陆续投入实施,由火灾引发的震骇才稍稍平息。
作为北庭判官,杜环是王正见最为信任和倚重的幕僚。遇见如此突发状况,杜环自然不可能置身事外。
诸多细碎杂项,都需一一捋清;方方面面的信息,都要逐一过滤:林林种种的政令,都要经他之手发出。
除此之外,他还得考虑些更高更远的事,譬如请罪奏章、譬如推测事之因果……
从突发火灾的十五日戌时到十六日清晨的丑时,杜环片刻也不曾休息,一直陪着王正见待在官署之内,处理救灾相关的各种事项。
忙碌了这么久,火灾引发的混乱总算被控制住了。望着窗外的月光,杜环才忽然意识到,这又是一个令人厌恶的上元节。
其实杜环从来都不喜欢上元节,他对这个节日的记忆一直混杂着模糊和厌恶。
杜家作为京兆地区的大姓,世居长安城南的杜曲镇,与京兆地区的另一大族韦氏比邻而居。
当年唐隆政变之时,韦氏伏诛。忠于圣人的士兵前来杜曲镇诛杀韦氏族人之时,还误杀了不少杜姓之人。
可是,杜家虽然是京兆大姓,但杜环这一房早就衰败,其祖父是个十足的浪荡子,日日狎妓冶游、不务正业,家里的财产很快就败光了;其父欲图振作,发愤苦读,努力走科举之途,无奈身体羸弱,壮志未酬便染病身故了。
杜环可谓是年幼即孤,全凭母亲辛苦拉扯成人。所以年幼之时,家贫如洗的杜环玩伴很少,也没有多少机会去长安城内观赏元夕花灯。
杜环对上元节的记忆更多地停留在母亲的辛苦操劳之上,而不是什么欢歌笑语。
幸而杜环还算聪慧,性情又甚是坚毅,在母亲的大力支持下,杜环早早就去杜家的族学中读书。
族学里的先生对家贫志坚、勤学苦读的杜环甚是喜爱,不仅免了他的束脩,更是将其收为亲传弟子,悉心教导。
杜环也不负母亲和先生的期望,在二十四岁的时候便通过了进士科的考试。
要知道,唐代科举科目繁多,却以进士科最为难考,在士子中流传的“三十老明经,五十少进士”之说绝非空穴来风。
杜环二十四岁即进士及第,可谓是少年得意了,锦绣前程仿佛绣满金丝银线的波斯地毯,已经在杜环身前缓缓展开了。
在科举结束后的三月三上巳节上,与杜家世代通好的韦氏族长请媒人前往杜环家里提亲,愿意将一韦家支房的庶女嫁给杜环。
其实平心而论,若是真要把杜环待价而沽的话,韦家族长出的价可以说是贱了点。
杜环作为年纪轻轻的及第进士,上升空间非常巨大,即使没有特别费心经营,未来或登台阁、或任州县,都是轻而易举的。
而韦家居然希望用一偏房的庶出之女就要笼络这么一位青年才俊,实在有点对不起“进士及第”这四个烫金大字。
但杜环和母亲略加商量,还是同意了韦家族长的提议。
韦家族长敢这样出价,并非老糊涂不解世情,恰恰是精打细算到极致了。
杜环虽然是前途不可限量的新科进士,但他的软肋也非常明显,一是家贫人少,可得的直接助力有限;二是杜氏家族虽然在贞观之年极度辉煌,但在天宝初年的政坛里总体处于蛰伏期,杜环入仕之后能得到家族助力也会非常有限。
在此限制下,杜环虽然能够有所作为,但除非有大机遇,不然肯定终身难入政事堂。若其在仕途上有所追求和执着的话,也必然会异常艰辛和曲折。
反观韦氏家族,在唐隆政变二十多年之后,经过休养生息和苦心经营,已经再次崛起为天宝政坛的重要力量。
韦家长房的韦元圭有二女,长女为圣人之弟中山王李业之妃,幼女太子李亨之妃,皆贵不可言,幼女更是雏凤待飞,有母仪天下的可能。
韦元圭之长子韦坚,曾历任陕郡太守、水陆转运使等职,精明能干、圣宠正隆,已被攫升为刑部尚书,拜相指日可期。
在韦、杜二家如此形势对比之下,韦家族长愿意以自家女与一贫如洗的杜环联姻,已经算得上对杜环青眼有加了,说不定还是考量了韦、杜两家世代相交的因素。
不然的话,及第的进士那么多,炙手可热的的韦家可选择的余地非常大,为什么把机会赐予杜环这个穷小子呢?!
杜环并不傻,对人情世故日益明晰的他略加思量,也明白了韦家族长的种种精明盘算。
他虽然多少有点感觉憋屈和愤懑,但理智告诉他,这样的安排也不是不可以接受的,至少家境会迅速得到改变,韦氏女带来的大量彩礼可以缓解钱财上的困窘,让母亲摆脱日日操劳的辛苦。
至于仕途上的助力,杜环反而看得比较淡,得之我幸、不得我命,他并没有此生一定要金印紫绶的“凌云壮志”。
韦家族长知道杜环答应之后,心里也很欢喜,觉得自己既为家族笼络了英杰,又成就了一段姻缘,真是功德无量。
婚前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等礼皆没有劳烦杜环费心,韦家族长指派族里的长老和杜家这边直接沟通交流,杜环的婚事就这么平平静静、无声无息地顺利进行着,婚期定在天宝五载(746年)的春天。
韦家的族长虽然算盘打得精,但对杜环这个知根知底的新女婿还是比较满意的,在进行纳采之礼的时候,就给韦坚打了个招呼,帮助杜环顺利通过了吏部的复试,并为他在京畿万年县谋了个职位熬资历。
按照韦家族长的设计,杜环结婚之后,就找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