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文臣和太监-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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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德二年(1507年)三月,刘瑾召群臣跪在金水桥南,宣示奸党的名单。这个名单吓人一跳,内阁大臣包括大学士刘健、 谢迁,尚书则有韩文、杨守随、张敷华、林瀚,六部的郎中有李梦阳,主事有王守仁等四位,翰苑词臣有检讨刘瑞,科道则有给事中汤礼敬等十六位,御史则有陈琳等二十五位。《明史》说这些人“皆海内号忠直者也。”魏忠贤还只能借助一部分文臣打倒另一部分文臣,而刘瑾此举,简直是和天下大多数文臣为敌。王守仁被他派人追杀得无处藏身,不得已在浙江伪造跳水自杀的现场,躲到了贵州龙场驿,才避免一死。等刘瑾事败后出山,建立了平定宁王叛乱的不世功勋。
《明史》说刘瑾“权擅天下,威福任情”。最过分的一次是,某位文臣用匿名信的方式,斥骂刘公公的所作所为,刘瑾矫诏让百官跪在奉天门——今日天安门下,晒毒日头。而刘瑾站在旁边大声呵斥,太阳落山了以后,把所有五品以下的官员收押到监狱里。主事何■、顺天推官周臣、进士陆伸等几个文弱书生,大约平时不注意锻炼身体,竟然中暑而死。刘瑾的暴虐混账,连他的同类都看不惯。太监李荣送冰镇西瓜给文臣们解渴,另一位太监黄伟则对众位下跪的大臣说:“书中所说的都是为国为民的大事,挺身出来自己承认,就算死了也不失为好男子,奈何连累其他人?”这两位太监的言行说明他俩良心未完全泯灭,可刘瑾很生气,勒令李荣闲住,将黄伟发配到南京。
这样一个恣意任为的王八蛋,正德皇帝毫不干涉,没准他还庆幸刘瑾帮他收拾那帮让他读书、让他好好呆在宫里的文臣。但再荒唐的皇帝,也会珍惜自己的生命。和刘瑾关系紧张的另外一位大太监张永,被文臣们争取过来,开始在正德皇帝面前上刘瑾的眼药。
张永把皇帝的心思摸得透透的,对皇帝根本不说刘瑾如何贪赃枉法、如何欺凌大臣,而是说刘瑾要谋反,要篡位。可少年皇帝正德说天下任刘瑾去取。他本来就不喜欢皇帝这个职业,只喜欢享乐。可张永再加一句,刘瑾取天下,将如何处置陛下?再荒唐的皇帝这时候也会明白,自古权臣登基,其他投降的大臣基本上没性命之忧,而被废黜的皇帝一定会被害死,不这样做,新皇帝坐江山心里也不踏实,曹丕和朱元璋都是这样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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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监揽权的底线(2)
正德帝总得怜惜自己的生命吧,于是和张永进行周密布置,不费吹灰之力就逮捕了这位权势熏天的大太监。本来不要他的性命,只是让他谪居凤阳,可是抄家时抄出伪造的玉玺一枚,还有出入宫禁的令牌以及铠甲、弓箭等违禁物品。又发现刘瑾常常不离手的扇子,里面藏着两把锋利的匕首。不臣之心昭然若揭,正德帝大怒,命令凌迟处死。
从被瓦剌俘虏后通过“夺门之变”而复辟的明英宗,对两个极其倚重的大太监王振和曹吉祥的态度,就更能看出太监专权的底线应当在哪里。
王振这个人不同一般的太监,他书读得不错,英宗还是太子的时候他就伺候在左右,英宗是个很重感情的皇帝,对他一直很敬重,对他称“先生” 而不直呼其名。因此王振得以专权,跋扈非常,对不顺从他的大臣也打击报复,但他没刘瑾那样混账。正德十四年(1519年),他撮弄皇帝亲征瓦剌,身履险地。本来最开始的方案是出紫荆关,到王振的老家山西蔚州,巡视他的故乡,这对为人臣者来说,是莫大的荣幸。如果这样的话,就不会有“土木堡之变”。但这位飞黄腾达的王公公对故乡很是爱护,他担心御驾一去,扈从如云,会蹂躏当地老百姓的庄稼——那时候大多是白白地伤了庄稼,没什么国家赔偿一说。因此临时改变主意,让皇帝改道宣府,才酿出大变,连累皇帝做了俘虏,他自己也死在乱军之中。照理说对这样的罪魁祸首,皇帝应该恨不食其肉寝其皮才是。可英宗不但不怪罪王振,复位后还十分怀念这位王先生,命令祭奠王先生,招魂以葬——因为王振尸首早就找不到了,并让其灵位进智化寺,赐名该寺为精忠祠。智化寺是王振得势时修的,史称“穷极土木”,至今还在北京的大雅宝胡同附近,成为明朝建筑的典范之一,其屋顶藻井工艺之精美,世界闻名。这个大太监还算是给后人留下点不错的遗产。
另一位大太监曹吉祥原是王振的部下,和石亨等人策划,发动“夺门之变”,迎接英宗复位,这样的功劳怎样说都不过分,因此受到了重用。但他气焰嚣张,令朝野侧目。经过人生巨变的英宗,更懂得江山社稷的重要性,比青年时稳重多了,因此对那些复辟功臣的放肆渐渐有所警觉。石亨事败后,曹吉祥也感觉到危机,他想到的不是消极避祸。对于英宗这样一位有情有意的帝王来说,这样的功臣只要不轻举妄动,平安养老是没问题的。但曹吉祥想到了冒险,他的养子曹钦是带兵的都督,曾经问过手下的门客冯益:“自古宦官的子弟有没有当皇帝的?”这个马屁精门客脑子转得真快,随口就回答:“君家魏武,其人也。”说的是魏武帝曹操,曹操也是宦官的养子,而且是同姓。这下曹钦心动了,决意造反。历史有时候很有意思,同姓、同为宦官子弟只是巧合,曹操的儿子曹丕当皇帝前,曹操父子经营了多少年?再说此时的大明不是当初的汉朝,英宗也不是献帝,而且他们父子俩,谁有曹操那两下子?曹钦带兵攻入朝房,杀死几位大臣,但失败的命运是意料之中的事情,等待曹家父子的是凌迟。
太监之所以能专权,是因为他紧紧依附皇帝,他的全部权威的源头是皇帝,所以别人忌惮他。一旦他决定造反,反叛他的权力来源,就是无本之木,人人可得而诛之,连纸老虎都算不上,怎能不败。
王振误英宗,英宗不但不恨他还思念他,除了情感的因素外,我以为大约英宗觉得王振的出发点是好的,他的心是忠于自己的,出了个馊主意惹来了祸事,可以原谅。而曹吉祥虽然有拥立复辟大功,但最后竟然造反,心生反叛哪怕功劳再大也不可原谅。态度决定一切,信然。通过刘瑾、王振、曹吉祥三大太监的命运,能看到阉宦专权的底线在何处,那就是:对于奴才来说,无论主子怎样纵容你,仗着主子的势力如何无法无天,但奴才到底是奴才。如果有一天想从奴才变成主子,问题的性质便发生了变化。
《儒林外史》中三次非主流士人聚会(1)
《儒林外史》中聚会地点大多在江南一带,南京、杭州、湖州等地,这些地方经济发达、百业兴旺,能养活一些闲人。也因为经济发达,故文化教育发达,参加科举的士人多,考中做官的多,名落孙山的则更多。因为有非主流名士聚会的群众基础。而明代是个两京制度,真实的首都是北京,北京聚集的是主流士人,春风得意者多。南京则是个“虚拟”的政治中心,也有一套政府班子,可大多是不管事的闲差。围绕南京,不得意的名士更容易找到适合自己的氛围。
《儒林外史》中三次非主流士人聚会
《儒林外史》写了一帮读书人的生活,他们大多数是非主流的,一旦像周进、范进这些寒士,中了进士做了官,他们整天想到的是那些庙堂的“大事”,和民间的非主流知识分子就不会有太多的来往了。
明代后期,天下承平日久,便出现了许多非主流“名士”,所谓非主流,就是指科举不得意者。是否能通过科举进入官场,是划分主流还是非主流的唯一标准。周进、范进等人,没中举之前,人人可以奚落他,中举后,有了官职人人巴结,丫鬟、豪宅全都有了,便立马“主流”起来。所谓的士农工商,“士”排在第一,是因为士可以做官,做官就有管农工商的权力,做不了官的“士”很多时候还不如农工商,对没有发达的士,有人还能存一份表面上的尊敬,是因为想买他的潜力股,理论上这些人未来都有名中黄榜,身穿蟒袍的可能。要真成了孔乙己那样的死老虎,连短衣帮都敢嘲笑他。
《儒林外史》中聚会地点大多在江南一带,南京、杭州、湖州等地,这些地方经济发达、百业兴旺,能养活一些闲人。也因为经济发达,故文化教育发达,参加科举的士人多,考中做官的多,名落孙山的则更多。因为有非主流名士聚会的群众基础。而明代是个两京制度,真正的首都是北京,北京聚集的是主流士人,春风得意者多。南京则是个“虚拟”的政治中心,也有一套政府班子,可大多是不管事的闲差。围绕南京,不得意的名士更容易找到适合自己的氛围。
这些名士,以诗词唱和,风花雪月自娱自乐,坐在一起就骂那些误尽读书人的“时文”——八股文章,骂那些得意的官僚和势利的盐商。其实这里面很多人是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他们身在江湖,心寄朝廷,一刻不忘嘴上咒骂的官场。暗中艳羡那些靠科举发达的士子,如果给他们一个机会做官,大多数跑得比谁都快。他们的狂狷和名士气,是故意摆出来的姿态,是一种行为艺术。因为他们高不成、低不就,手不能提肩不能扛,不屑于卖苦力、做生意,只有搞行为艺术,企望通过这种行为艺术,引起士林注意,上达朝廷,有朝一日被征辟,那扇“幸进之门”向他洞开。
《儒林外史》书中有一回莺脰湖聚会的雅事,聚会的东道是父亲做过中堂、长兄为通政司大堂的娄三公子、娄四公子。这哥俩何尝不知道科举的甜头,做官的威风?他家的显赫无不来源于父兄科举的得志。可自己总是考不上,便变成批判科举、具有先进思想的新士人。书中写道:“哪知这两位公子因科名蹭蹬,不得早年中鼎甲,入翰林,激成了一肚子牢骚不平。”因为父兄的庇荫,他俩不同于其他寒门士子,家里有大把大把的银钱让他们使,可以好好地做乡绅。但他俩不能忘怀功名,便想利用自家的财力和声望,网罗江南其他不得志的名士,过过在野党领袖的瘾,便有了此次“网友聚会”。
看看这哥俩网罗的都是些什么样的“行为艺术家”。明代没有网络,也没有电视、手机和电话,但仍然有一种民间传播途径。谁谁是大名士,谁谁有才华,谁谁行为不同于常人,谁谁无意于科举,等等,在士林里还是传播很快的。所以一见面,都互相恭维,“大名如雷贯耳,闻声相思好多年”,就如现在网友聚会,互相说:“你这个ID我很熟悉。”
娄家公子首先注意的“名士”是杨执中。这是个数次科举不中的庠生,因为不得志,他便发牢骚说因为永乐大帝搞坏了大明江山,大明今不如昔。听说此话的娄家少爷立即引为同道。这位杨执中在一般人眼里是个怎样子的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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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儒林外史》中三次非主流士人聚会(2)
“杨先生虽是生意出身,一切账目,却不肯用心料理,除了出外闲游,在店里时,也只是垂帘看书,凭着这伙计胡三,所以一店里人都称呼他是个‘老阿呆’。”考不上功名,做个职业经理人不也是蛮好的吗?可他偏偏不,还想着官场,摆摆读书人的谱,给人打理盐店,亏了人家七百多两银子,被官府收押。
这样的人在娄家哥俩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