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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部分

鸦片战争-第58部分

小说: 鸦片战争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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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一到接官亭,礼炮齐鸣。他是钦差大臣,所以要用最高的礼节,把他当作御使来迎接。接官亭的礼台上,面朝南放着一张桌子,桌子上罩着一块作为皇帝象征的黄布。林则徐坐在桌前,来迎接的高级官员全都跪伏在下面。
  放了九发皇礼炮,一直到“请圣安”礼完毕,钦差大臣受到了和皇帝同等的礼遇。
  两广总督邓廷桢代表全体官员行了三跪九叩礼之后,奏道:“臣邓廷桢恭请圣安!”然后抬起头来。
  林则徐答了礼。但他已看不清老前辈邓廷桢的面孔,他的眼睛被泪水蒙住了,摆在黄布桌上的关防大印也好像在摇晃。
  四周散发出一种南方特有的气味。那大概是接官亭里的相思树散发出的气味吧。林则徐是在南方长大的,打小时候他就十分熟悉相思树、榕树的气味。
  台子下面还有广东巡抚怡良、广东水师提督关天培和广东海关监督予厚庵。他们曾在江苏省当过布政使、江南提督和税吏长,辅佐过林则徐。
  广州将军德克金布、副都统左翼公爵奕湘、右翼英隆等满族驻军的首脑也站列在那里。绿旗营(汉人部队)的将军中有韩肇庆,他的补服上绣着象征二品武官的狮子图样。他因“严禁鸦片”有功,已被提升为总兵。还有广州知府余保纯。他是江苏常州人,字冰怀,早年在家乡以地方士绅的身份,用捐款等方式协助政府,受到巡抚林则徐的表扬。就是他巧妙地压下了花园事件。
  大多是熟悉的面孔,林则徐不由得感慨起来: 我将把这些人带到哪里去呢?一旦打仗,担当军职的关天培必然要身临前线。要是打了败仗,许多人将受到处分。我自己已经横下了一条心,可是还要连累这些忠厚的老人啊!
  正式的仪式一结束,林则徐一下子被熟人围了起来。“少穆(林则徐的字),行辕决定在越华书院。”邓廷桢眯着眼睛这么说。他比林则徐年长十岁。
  在赴任途中,林则徐曾多次派捷足(信使)与广东当局联系。当时他就转告了自己的要求,希望行辕尽可能在离夷馆不远处。越华书院最合适。
  林则徐把手搭在关天培的肩上说道:“军门,看到你很精神,我十分高兴。”
  “少穆,你来得太好了!”关天培的话叫人感到粗鲁、生硬。他比任何人都焦急地等待着林则徐的到来,可是他不知道用什么方法把这种喜悦的心情表达出来。他说:“不,不能叫你少穆,应当称呼钦差大人。……总而言之,我一直在等待着,你来了,一定会做点什么事情。”
  “那当然。我是打算做点什么事情才来的。”林则徐使劲地摇了摇对方的肩膀,这么回答说。
  

谕帖(1)
……本大臣面承圣谕,法在必行。且既带此关防,得以便宜行事。非寻常查办他务可比。若鸦片一日未绝,本大臣一日不回。誓与此事相始终,断无中止之理。……今令洋商伍绍荣等,到馆开导,限三日内回禀。一面取具切实甘结,听候会同督部堂(总督)、抚部院(巡抚)示期收缴,毋得观望诿延,后悔无及。
  1
  连维材从雕着莲花花纹窗框的玻璃窗里,俯瞰着下面的厦门港。海面上风平浪静,闪耀着早春的阳光。
  连维材在望潮山房度过道光十九年的元旦。下面不断传来鞭炮声。那是飞鲸书院的顽童们放的。
  连维材的夫人阿婉坐在乳黄色的洋式梳妆台前,用手拢着头发。
  很久以前,吴钟世来厦门游玩的时候,曾经半开玩笑地说:“我真幸运,能够见到两个绝世佳人。遗憾的是都是别人的妻子。一个是龚定庵夫人,另一个是连维材夫人。”
  定庵夫人何结云确实是一名美女,她和她的丈夫被人们颂为“国士无双、名姝绝世”。而定庵现在却在迷恋着李默琴。同样,连维材虽有着漂亮的夫人,也在广州养着西玲。
  “阿婉,这次我们一块儿去广州吧!”维材跟妻子这么说。
  “啊?跟我……”维材夫人转过身来。
  “对。这次在广州待的时间可能要长一些。”
  “不过……”她早就知道丈夫与西玲的关系。
  “得啦,去吧。”
  林则徐在赴任的途中,就曾经写信劝他来广州。而且广州的密探也给他打来了报告,说西玲最近经常在伍绍荣那里出入。
  西玲的面影突然映在窗玻璃上,但很快就消融在厦门港明亮的海面上。
  连维材夫妇进入澳门时,钦差大臣林则徐还未到达广州。
  这时,简谊谭早已在澳门。和保尔?休兹合股经营,专做外国水手生意的酒吧间“不死鸟”,就是他的家。
  有一天晚上,店里的客人已经散去,谊谭正在喝啤酒,一个中国人在店门口朝四面瞅了瞅,悄悄地走了进来。
  “啊呀,你不是亚福吗?”谊谭瞅了瞅这人的脸,问道,“你怎么搞成这个样子?”
  “让我在你这儿躲一躲吧!”这人一瘸一跛地朝谊谭走过来。这个叫李亚福的人,在做鸦片买卖的人中间还是小有名气的。
  “大概是最近禁烟热火起来,从广州逃出来了。”谊谭心里这么想着,开口问道,“你险些叫抓鸦片犯的人抓住了吧?”
  “是呀。求求你,让我躲藏几天吧。”
  “你可以到老林那儿去嘛。”
  “老林也被抓起来了。”
  “啊?”谊谭吃惊地站了起来。
  老林名叫林第发,原来在澳门的县衙门里工作,现在开旅馆。据说他的旅馆是鸦片走私的巢穴,但跟衙门的关系很密切,躲到他那儿去,首先可以保证安全。现在连这个林第发也被捕了,可见禁烟的势头来得十分迅猛。
  “谊谭,我是豁出命从广州逃出来的。广州现在糟透了,大伙儿都遭了殃。关系到鸦片的主要人物被一网打尽了,连王振高也被抓走了。我好不容易才逃到澳门。我去过林第发那儿,不知怎么他也被捕了。我没有别的地方可去了。谊谭,你这儿是夷人的家,是安全的吧。”
  “连王振高也被捕了?”谊谭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
  王振高是鸦片走私组织的最大头目。以前私铸过货币,后来做鸦片买卖获得巨利,通过捐款买了个“都司”的官职。这是捐职,当然只是仅有个名义。不过,都司是四品武官,他最有效地利用这个“虚职”,跟韩肇庆等海军中的高级军官拉上了关系,搞鸦片走私非常保险。不管禁烟多么严厉,也不会把他抓起来的。同伙的人都这么认为,他本人也这么相信。现在连这个王振高也被捕了。

谕帖(2)
“是呀,咱们这一行可完啦!”李亚福说。
  “唉!”谊谭叹了一声。姐姐曾劝他暂时不要插手鸦片,愈来愈证明姐姐说得对。
  “鸦片买卖看来是完蛋啦!”李亚福把他那只跛脚放在椅子上,说,“为什么要胡乱抓人呀?”
  “是要更多的贿赂吧?”
  “好像不是。……将要从北京来的钦差大臣看来不好对付。据说他造了个名簿,下令把名簿上有名字的人统统逮捕。他是钦差大臣,行贿也不顶用。”
  “这名簿是怎么一回事?”
  “上面有五六十个人的名字。听说也有我的名字,所以我赶快逃出了广州。”
  “有我的名字吗?”谊谭问道。
  “好像没有你的名字。你已经好长一段时间不干这行买卖了。所以我才跑到你这儿来。”
  “是么。”谊谭喝了一口啤酒,擦了擦嘴巴。
  二月二十四日,林则徐的日记中没有记载,但这一天他向广东的布政使和按察使发出了重要的指示。他下发了一个广东有关鸦片的重要犯和次要犯约六十人的名单,下令把他们逮捕起来。名单上开列的名字,都是汇报到北京的鸦片汉奸。这是由政府的监察机关报告来的,或者通过连维材的渠道得知的。他们大多是政府的低级官吏和兵营中的下级军官。
  林则徐的命令中说: ……上司不得包庇,不得“化有为无”,说自己单位的职员名簿上没有此人,或说该人已死。其中也许有一两个无辜之人,但一经讯问,立即真相大白。名单上的要犯不能逃脱一人。……
  名单上把姓名、原籍和现在的住址都写得清清楚楚。如: 谢安,即何老真。系娘妈角税口书差。——他可能就是在花园事件中已被处死的何老近。另外还写道: 李亚福,番禺人,又名跛脚福。
  这道命令是林则徐还在江西省境内时发出的。由于是捷足送去的,所以比钦差大臣早十天到达广州。因此,发生了大逮捕。
  2
  居留在广州的外国人,对钦差大臣林则徐到广州的反应各不相同。鸦片贩子颠地仍然不改他的乐观态度。他说:“清国的官吏还不就是为了钱?不管他们怎么说大话,一碰到钱就变成了软骨头。他们这些人,没有一个不见钱眼开的。”
  “不过,这次的镇压与往常好像不一样,连王振高也给抓起来了。”墨慈插嘴说。
  “王振高算什么,上面还有韩肇庆哩。你看,还没有听说他受到什么处分吧。那个叫林则徐的大臣收了韩肇庆的许多贿赂,现在要往后缩啦。”
  “会是这样吗?”墨慈表示怀疑。
  “我说的没有错。”颠地说,“你不相信吗?”
  “我跟你的看法有点不同。”墨慈含糊其辞。
  他所说的“我的看法”,严格地说,并不是他的推测,而是温章的判断。从林则徐的清廉和身体力行来看,禁烟将会是彻底的。——温章是这么判断的。只要是金顺记的情报,那就像上帝的启示一样,墨慈是深信不疑的。
  外国人称钦差大臣为“皇帝的高级专员”,欧兹拉夫翻遍了典籍,了解到清国任命钦差大臣近年来只有一个先例,那就是道光十二年台湾叛乱时,曾任命福州将军瑚松额为钦差大臣。“这可是不寻常的事啊!”欧兹拉夫眨巴着眼睛说。
  并不是所有的人都对严禁鸦片皱眉头,在夷馆里也有对此表示欢迎的。美国籍传教士裨治文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他说:“我们外国人和基督教在中国受到尊敬,那要等到停止鸦片贸易以后。钦差大臣所采取的措施,使我们朝这种理想靠近了一步。”他在广州的外国人之中充当了反对鸦片贸易的先锋,当然受到鸦片商人们的冷嘲热讽。他是美国系统的欧立福特商会所招聘的传教士。被人们称作“西恩角”耶路撒冷的别称。的欧立福特从不做鸦片买卖。他心里想:“我跟鸦片毫无关系。”对自己有先见之明,颇有点洋洋自得。

谕帖(3)
欧立福特用一种冷漠的表情,嘲笑着鸦片商人的忽忧忽喜。而颠地心里却很不自在,他暗暗地骂道:“他妈的,等着瞧吧!”颠地坚信林则徐很快就会软化。
  夷馆里的外国人每天都迫不及待地听取来自伍绍荣、卢继光的有关钦差大臣的情报。
  从事鸦片买卖的中国人已被一网打尽,在钦差大臣尚未到达之前,广州已出现动荡不安的局面。
  三月十日,“皇帝的高级专员”林则徐终于到达了广州。
  当天伍绍荣跟外国人联系说:“我们从事对外贸易的人,已经奉命要住在越华书院附近,以便随时回答钦差大臣的询问。据说钦差大臣的性格就这样,一旦想起什么事情,半夜里也要把人叫去询问。看来形势愈来愈严峻。”
  “我说,你们看吧,”欧立福特痛痛快快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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