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风秦楚-第65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田悯曾就学于孔子九世孙孔鲋和荀卿高足浮伯丘。作为王主,她经常往来于稷门,在那里与各文学游说之士往来,似乎成了稷下学派的宗主一样,成了一种象征。如今国破家亡,荣耀不再,但昔日的名声依然存在,这似乎就是一种号召。成为朝廷关注的人物,因而被押送到咸阳来。
二人闲遐无事常以棋解闷,盈夫人授田悯二子。田悯笑曰:“我老师也授我二子。”一问,才知是黄公虔(盈夫人敏感于时事,当然也就知道了黄公虔)。田悯和春琴,秋棋则是棋逢对手。桃芸儿和翠帘则在耳濡目染下来了兴趣,现在正是入迷的时候。
一日下完棋,田悯带着桃芸儿、翠帘从燕金棋苑出来。刚出院门,只见一队剽骑扬尘而来,她一眼便看见来者是胡宪。看到胡宪,想起齐云,不免又生出些伤感和仇恨,慌乱中避入院中,想等那马蹄声过去再出来。但那一行人好象就在院门外不去,她只得又走进棋室,命桃芸儿看视着。
这一队巡视的军卒,正是由尉佐胡宪带领,他喜欢这样。在这渭南新区,治安一时并不能达到象渭北一样,这里依然很混乱。因此,他规定他的属下,四五人一队,往来巡视,以确保新区的稳定。
这天,他正从渭南路转进陌上桑街,来到燕金棋苑门首(他不知道田悯已放出来了)。他喜欢这样骑行,有种心理满足,尤其是看到行人避之不及的样子,更是快畅。燕金棋苑门首一女子的避入,他岂能不见?早就看出是田悯,是这个差点断送掉他前程的前齐国王主。
“她放出来了?那桃金娘呢?”他想,他想起桃金娘。但此刻他不去想她,因为他感到了那一躲闪的影子中的傲气和敌视,“嘿,还傲得很呢,没想到,她住在这里?看样子还活得有滋有味。”这样一想便意气难平。他于是勒住马,单等田悯出来,他就是想看看田悯还能怎样!这就有了田悯在燕金棋苑小院中等他走远却等不着的情形。
田悯见胡宪在燕金棋苑外不去,无奈之下,重进棋室。叫桃芸儿看视着,单等胡宪离去好回家。桃芸儿本就和胡宪有交情,只是碍于姑娘之命,不便相认。只从院门口偷偷看出去,正被候着的胡宪一眼盯住,吓了一跳,忙退回院内,心中一阵“扑扑”地乱跳,双颊就微红了。胡宪盯桃芸儿一眼,桃芸儿慌乱个什么?原来桃芸儿不仅与胡宪有交情,而且人也长得有八九分姿色,又正是花样年华的年纪。胡宪在博阳出发时,曾惊艳于她,所以才受了她老爷的钱财让她随行,也打过她的主意,却不能得手。主要是桃芸儿一心想本份,坚拒不从。正是有这样的事,现在才惹得桃芸儿好一阵心跳,犯起情思来。
现在的桃芸儿可不是当年的桃金小夫人了,过去是主子,现在是奴婢,且在这般刻板的田悯手下。她算是见过世面的人,也是纵情快活过的人,现在一下子过起了清心寡欲的日子,实在难以忍受。田悯又这样不晓事,不知变通,跟着田悯,自己的归属实属渺茫。而且翠帘这小蹄子自从有了新主子后,就把她忘了,巴结起田悯来,竟和她有了冲突。想到这里,桃芸儿感到愤愤不平,青春的苦闷,意气的难平,常使她在夜晚独卧之时泪流满面,泣不成声。她不想就这样过一辈子。
这一天回到几微院,她独自一人,想起这件事来。对于胡宪她并无恶感,说到底,胡宪也没什么不好,对人又体贴又平和,又是朝廷命官。只是过去自己立定主意不去关注他。现在不同了,现在想起胡宪都是好处,千思万想,只有一个主意,那就是胡宪对自己还有情有义,那自己又何必拒他于千里?如能就这样给自己找到一个归属,谅田悯也不会反对。她反正不喜欢我,她不喜欢我,我离开,这是对双方都好的事,不算是报答,也算不得是忘恩……。她为自己寻找着借口。
桃芸儿这种思想其实很自然。人在社会中,不管其社会地位如何?身份如何?名声如何?有一点最重要,那就是这个人在他的社会圈子里,处在一种什么位置。假如处于中心位置,那他就会如鱼得水,充满人生的张力,充满自信,表现出他人生的一切光彩。让人可以依赖,会给人带来心理满足,会有许多人追随他。而一旦这个人被边缘化,在他的圈子中处于无足轻重的位置,那这个人就成了一种瘟疫,人人都避开他。为什么?很简单,因为人一旦和这样的人在一起,便也会感到自己被边缘化,会感到卑微感到屈辱。所以我们才会看到一种奇特但绝对是正常的社会现象,身为帝王之人,郁郁不得志;而一介村夫,却踌躇志满。一个人当然不会只有一个社会圈子,有人在这个社会圈子中不得志,在另一个圈子中,却可能左右逢源。但一个社会圈子一个社会圈子的精英,又会形成一个更高层次的社会圈子,在高层次圈子中不得志的人,在低层次圈内人看来就是高不可攀,这就是翠帘对待田悯的情景,也是黔首百姓不明白成蛟、(女戮,去戈)(土母,上下),为什么会造反一样。当然桃芸儿不同,桃芸儿身世是一种特殊,那就是她曾是娼妓,这种人在生命中卑贱到极点,但在精神上,她们又有时会笑傲王侯。这一点,她们倒有点象男人中的士。读书人就是男人中的妓女,他们往往不尊重不承认固有的社会秩序,明白一点,就唯我独尊,视天下皆浊,是人中的不安分因子。桃芸儿就是这种不安分因子。何况她又处在这样的处境之中。
胡宪离开燕金棋苑时这样想:所有人对我都恭恭敬敬,唯恐讨好不上,只有田悯是例外。这个女人哪,嘿,竟敢对我不敬,对我不敬就是对朝廷不敬,对朝廷不敬,我又何必对她客气。
他每天处理的事务很多,倘若不是田悯,也许早就把这一切忘记了
可田悯他忘不了。胡宪这人爱财,这一次为章启案,他花去了不少钱财。
“这个女人……”他沉呤良久,“是啊,在这个女人身上,会带给我许多好处,别人不知道,我怎么会不知道?她的老师是黄公虔,是朝廷正在通缉的要犯。她又和至简堂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那帮任侠岂会坐视不管?”想到这里,他兴奋起来,“说不定,通过她,我就可以抓到另一个女人,”他想起了洗心玉。“如果抓到了洗心玉,哪将是怎样的功劳?”他知道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对这样一个机会,他怎能放过?而且她又那样富有,又是这样一个姣好的女人,一个高不可攀的王主。
胡宪一是要立功,二来也想霸占田悯的家产,倘若能得到她这个人,自然也是他生平一大快事。
打定了这主意,才想起了桃芸儿。
因此他经常来陌上桑街上行走,也上燕金棋苑。他这人偏瘦,却也白净,喜欢说话,会为一些琐事说个不停。盈夫人嫌其浅薄,本不与其来往,但现在既在他管辖之下,也不得不屈意相待。在燕金棋苑,田悯会经常碰到他,田悯不去理他,他却无话找话的纠缠。田悯也就不来燕金棋苑。但桃芸儿自从私下里有了自己的主意后,便自生出一段痴艾来。
在燕金棋苑见不到田悯和桃芸儿,胡宪意气难平。他喜欢桃芸儿,但他想得到的是田悯,这一点他很清楚。田悯自然是最好的贤妻良母,而桃芸儿只是他一时的所爱罢了。但田悯恨他,他既要利用她,又要得到她,他希望能得到桃芸儿的暗中帮助。假如有这样一个女人安插在田悯身边,就不愁自己会达不到目的。
这一段日子,他一直没见到田悯和桃芸儿。“想避开我,哼!没那么容易!”胡宪可不是无所作为的人。
桃芸儿见田悯不再去燕金棋苑,自己自然也不能去,掩不住失望而显出恹恹的怀春的慵懒来。
这一天,她正在堂屋内百无聊赖地看着院中的那棵老杏树。两只不知名的小鸟,在嫩绿叶中跳跃,停在一扶疏枝干上。一只用喙和头去磨擦另一只淡黄色的颈羽,那另一只就吱吱喳喳地叫叫,往旁边移移。这一只又趋趋趋地趋过去,它们不停地重复着这个动作。这亲密的动作,令她好不羡慕,“呀!跳上去了!”她知道它们在干什么,好不害臊!这时她听到院门外有脚步声,知道是谁来了。忙对着镜看了看自己,镜中的那个自己,就象春天的桃花一样鲜艳,她抑制住自己心中的激动,起身出去。这时,门正被敲响。
她开了门,不知怎么的,她放不开嗓子,只轻轻地叫了声:“胡大人。”
“桃金小夫人。”胡宪看见桃芸儿这模样,有些知会。他恭唯她。
“大人打趣奴婢了,我是桃芸儿。”桃芸儿故作正经的样子。
“这越发显得你漂亮了。”
这时,田悯听到院中有动静,从内室走进堂屋,发问道:“谁呀?”
“胡……胡大人,是胡宪。胡尉佐大人!”桃芸儿被田悯这一问,问得有点慌乱。
田悯没听出来。她见胡宪竟寻到自己家里来了,气得不行,本待不见,又怕是公干。且那胡宪也不等有请,已经进入堂屋。田悯只得问他:“有何公干?”
“没有公事,就不能来走走吗?我们都是博阳来的,亲不亲,一江水。我来看看姑娘,姑娘如有烦难,或是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只管开口,我现在是这里的尉佐。”胡宪特别强调这个,“在这里我说了算,只要我帮着你,没人敢欺负你。”
“这自然得请大人照看。”桃芸儿忙承应道。
“桃芸儿!”田悯一声厉喝,“什么时候有你说话的份?——不必!”
桃芸儿涨红了脸,不敢再响。
“田姑娘是误会了,当年我是军命在身,齐云一事全是章启那厮闹出来的,我又不知道。章启这人性子暴,做事莽撞,又不听我劝……。当时,我劝他别使性子,小心闹出事来,可这人,就是不听。他不听我的,谁的话也不听。这个人,真没办法。我也是帮过你们的,那次,桃芸儿来,我不是很干脆。哦,你不信?——不信,你问桃芸儿,是不是这样?……”
听胡宪罗哩罗嗦的这样一说,田悯打心眼里鄙视他,越发难以忍受。立即打断他的话毫不客气地说:“如无公干,请吧!”
这叫胡宪下不了台。
翠帘立即上前,对胡宪略施了一礼,说:“大人,请!”
“这真是误会。”
“请客!”田悯厉声喝道。她不想玷污了自己的耳朵。
“那好,今天算是我来陪罪了。”胡宪说了这一句,也不恼,对田悯作了一揖,依然笑着走了出去。桃芸儿紧随其后。桃芸儿那样儿,走起路来水蛇儿似的,发髻儿松松地绾着,在田悯的几次指责下,也收敛过,比如,不敢再露出颈脖下那一抹雪痕。但她依然改不了浪冶女人的那样儿,这就是田悯不喜欢她的地方。这时,她拿着个(巾兑)巾儿,送胡宪出来。浑身散发着淡淡的脂粉味儿。
送到门首,她袅袅娉婷地抛了个媚眼,对胡宪说:“胡大人,别生我家姑娘的气,她年青。”
“那,那会,只是,你看——这!”胡宪故作委屈状。
“大人别和她一般见识,”桃芸儿悄悄地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说,“她——这里——?辜负了大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