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风秦楚-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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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丽居不愿看见北门晨风和洗心玉在一起,少女的本能不能不使她感到,那个死去了的王妃的幽灵又复活了。
上古师看见洗心玉好象变了个人似的,“怎么回事呀?”她沉思良久,似有所悟。“是呀,这孩子长大了!”她好象还是第一次发现,少女的青春裹也裹不住的,从她这个弟子那发育成熟的身体里喷薄而出,显得是那样无法扼制,象春天喷薄的杨柳一样。
她正在想着,美丽居“哎呀”了一声,使她抬起头来。
美丽居拄着邛杖走上前去,指着北门晨风对她说:“你看,师尊。”
“哪里?”她顺着美丽居的手指看过去,只见远处的北门晨风有点异样。北门晨风站在那里,用手捂着手。洗心玉拿着镰刀跑了过去,支可天也在。阳光中,洗心玉的面容很清晰,显出一丝焦虑。只见她迅速拿出(巾兑)巾来,为北门晨风压住手指。千空照由此断定,北门晨风一定是让镰刀割伤了。北门晨风显出一种咀丧来。
北门晨风真地割伤了手,佣工们都在笑他,这使他很丧气,“这么多人,偏偏就轮到我。”他想。洗心玉陪他过来。上古师看了看伤口,“呀!还真不轻。”只见镰刀割在他的无名指上,半片指甲和一片皮肉都割开了。洗心玉的手正按在他的伤口上。
“师傅,”洗心玉说,“得上药。”
美丽居说:“我来,”她又对北门晨风说,“你过来,我来给你上。”
北门晨风这时真老实。
“怎么就这么不小心?笨死了,简直是根木头!”美丽居怪嗔道。北门晨风还真的象是犯了错一样低着头,美丽居的怪嗔使他感到很亲切。
这时,蓝天上一大片一大片的云彩飘在山头上,天和地都很明朗,云翳在田野上移动。北门晨风从来没有感到过这样痛快,整个身心都很愉快。此刻,他才感悟到上古师的思想,触摸到这样一种淳朴自然的生活的底蕴——宁静平和。或许这真的就是一种至高无尚的追求。
千空照叫他坐下,喝一点水,拿了一块布帕给他,叫他擦去汗。北门晨风浑身的男人汗味叫美丽居着迷。远处,洗心玉在阳光中叫着什么,向她挥手,“她多么快乐啊!”她想。她接过上古师递过来的布帕,来给北门晨风擦拭额上的汗,她这样做,是在向所有人宣示她和北门晨风的亲密程度,这弄得北门晨风有点尴尬。上古师心领神会地笑了。“我自己来。”北门晨风有点不好意思,想接过布帕去。“来,来什么?去,背上都是汗呢。”美丽居把他的手打开,为他擦拭掉背上的汗,再把布帕丢给他。北门晨风把自己身上的汗擦干了,真舒爽!此刻,他感到美丽居好象变了一个人似的,特别亲切,特别有女人味。在她为他擦拭背上的汗时,她的每一次手指的触及,都令他感到一阵颤粟,他真的又被她迷住了。
洗心玉割到地头,回过来,本来想休息一下,想走到这风雨亭旁来看北门晨风。但她看到的是美丽居和北门晨风亲密无间的样子,不由得有点不愉快。这感觉升了起来,连她自己都感到奇怪,“我这是怎么了?哦,洗心玉,你这小心眼,”她对自己说,“这样不好,你知道吗?这样不好。”她好象在对无形中的自己说话,轻轻地摆了摆手,于是就没走过来。她想高兴,想不介意,可再也打不起精神。而远处,上古师正举着一把镰刀,用另一只手指着,对她摇晃,她也毫不在意。等她回味过来师傅这莫名其妙的动作时,顿时吓得吐了吐舌头,知道师傅已经发现了飘零子手中的那把镰刀,又要讲她守不住操守,被外面的世界所诱惑,失去了根本。“一个女孩子,成天疯疯癫癫的,魂不守舍……”她好象听见师傅那唠唠叨叨的责骂声,忍不住地笑了起来。
风雨亭旁,容悯和齐云走过来。这女人在美丽居看来总是那么精致、文静、沉稳,虽不是国色天香,却有一种大家风度,且有一种书卷气。当然,由于年青,少不更事,又有点不谙世事的柔弱。她不参与至简堂的一切事务,她到田间来,只是随便走走,兜兜风,或是来体会一下稼穑之不易。她先向上古师问了好,当她看到北门晨风受伤的手指时,不由得有点吃惊地惊讶了一声:
“呀,我真不知道,做农事这么辛苦,还会流血……”
“容姑娘,这没什么。”北门晨风反过来安慰她。
美丽居听见容悯的话,就很反感,她不喜欢容悯这故作姿态的说话口气,也不喜欢这种心态优越的人以示平易近人的虚伪,她把这看作虚伪。
“你以为农家就象一幅风俗画一样,富有诗意吗?”
“那也没有,耕战乃国之大事,这我还是知道的,天子诸侯都有田祭之礼,后宫亦有桑蚕之事。”
“那你大惊小怪个什么?”
“毕竟我从未见过,也真的不知道……”
“你,容姑娘,有点奇怪,——我真有点猜不透你。”
“那你呢?千姿花,”上古师转移了话头,转向美丽居,“你做过农事?”
“也没有,”美丽居说,“但我有庄田,母亲故去后盐铁上的事就不做了。田庄上的事交给桑伯,桑伯是我奶爹,也是我管家。但这么多年过去,自然也知道,一粥一饭,当思来处不易;半丝半缕,恒念物力维艰。黔首百姓的日子都是实在的,哪有容姑娘这样的闲情逸志?”
听了这话,容悯自然知趣了。但齐云如何听得进去!知道美丽居在责备自己的姑娘,如何咽得下这口气?只见她对美丽居冷笑道:“我姑娘只是不懂稼穑,你美丽居难道连礼也不懂吗?民不知礼,何言于事,君子未必懂稼穑,但君子焉然不知礼!”
“看不出啊,齐云,难怪北门说你是……”美丽居非常喜欢齐云。她已弄清楚了北门的意思。
“说我什么?说呀!”
“别听美丽居胡诌。”北门晨风忙掩饰。
“齐云!”容悯叫住她,对美丽居说,“这实在是我不懂的。”又对齐云说,“即使她教训我,也是为我好。”齐云说:“是。”
容悯在这一刻显示出一种圣洁的光辉来,楚楚动人,令美丽居不得不刮目相看,并触及到一种灵魂的洁净。
中午时分,张妈胡妈送饭到田头,每人一勺菜,外加一个种田蛋,饭紧吃。吃过饭后,上古师就回去歇息去了。北门晨风和美丽居、容悯在一起看守凉水。齐云拿着北门晨风的镰刀跑到洗心玉那边去。下午的劳动紧张又快乐,尤其是有这么一大帮女孩子,又是欢笑,又是打闹,一直做到日傍西山才收工。
收割过的田野有些狼藉,人们在互相呼唤着回转,阳光从西边的群峰中铺洒过来,一切象是着了火似的,呈现出一种诗一样的明丽。佣工们把稻扎成捆,挑回打谷场去。女人们则更美丽,玄月、采薇、洗心玉、安女、还有归宾、容悯、齐云、辛琪、佣妇织女等等,她们嬉闹着走在田埂小道上。她们在这群山环抱的世外,无忧无虑地生活着,与世无争。读书习剑,耕耘收获。就象一群美丽的仙子,使整片田野都变得温馨富饶,生命在这里便得到了最充分的展示。
美丽居给北门晨风擦汗的温情,对北门晨风受伤不能自已的痛惜,当天没有一个人没看到。都是十七八岁的女孩子,都有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的情愫;也有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的憧憬。美丽居由于扶着杖,走得慢。她虽然康复了,但腿还是着不了力,和洗心玉、玄月她们拉开了一段距离。她当然希望北门陪着自己,但辛琪却不明白,她喜欢美丽居就不离她左右。美丽居知道北门不喜欢这静态的静默,便对北门晨风说:“你去吧,二姑娘陪着我呢,我们慢慢走。”
“去吧,去吧,”辛琪也说,“有我呢,你在这里,我们说话不方便。”
北门晨风犹豫了一下,辛琪对美丽居说:“他还有情有义,蛮心细的。”说得美丽居的脸都红了。
“飘零子,太子妃在这儿呢!”采薇在前面打趣道,容悯和齐云都笑了起来。安女说:“昔日是英雄救美,今天可是美人救英雄啊。”
“你们瞎说什么?”洗心玉一副温怒的样子,“好你个小蹄子,拿我开心呀,小心嚼烂了你的舌头,不理你们了。”她说着一个人跑到前头去了。
看着北门晨风走远的背影,听着女孩子嘻嘻哈哈的欢笑声,秋天的田野更美丽了。
“你们是不是一对儿?你不说,她们也不知道啊!”辛琪是想对采微,安女的玩笑话作一番解释。
“别胡说,你不懂。”
“是不是心痛了?你说,是不是?”
“他就这样,大咧咧的,什么都不会。”
“我看你们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青梅竹马吧?”
“不是,我们才认识不久,你不要乱猜。”
“可他喜欢你。”
美丽居不语。
“我看得出来,这我是不会看错的。”
“也未必,他……”美丽居抬起头来,薄暮中,她看见远远的人影,分明是北门晨风和洗心玉走在一起,她毫无把握地忧心忡忡地低声说。
“未必什么呀?”
“北门这人呀,心中有个解不开的结,这你们都知道。他心中有个燕姜夫人,是他这一辈子最敬仰的人。他把洗心玉当成燕姜夫人了,可洗心玉毕竟不是燕姜夫人,你看……”
辛琪顺着她的话语看去,看到的是洗心玉和北门晨风亲密无间的样子,似有所悟。
“这姑射子太不象话了!”
“北门这人单纯,不会想得那么多。但这事不会有结果,只是流言传来传去,对小玉也不好,她还是个女孩子呢。”
美丽居的大度,使得二姑娘辛琪佩服得不得了。回到房间,她把这告诉了苦须归宾。
当天晚上,就有了苦须归宾和洗心玉的这样一番对话。
“你是不是喜欢上了北门晨风?”
“你说什么呀?”
“我说什么呀,你白天那个浪样,谁人没看出来!”
“苦须,你怎能这样说我?”
“怎么说你了?洗心玉,我可告诉你,人家北门晨风、美丽居是一对儿,从小青梅竹马相爱十几年了,”苦须归宾为了彻底断绝洗心玉的念头,不惜编造假话。再说,平日里,因为师傅喜欢洗心玉,特别看不惯她,对她有气,所以也是这样故意气她。“我们至简剑庭,”她仍叫至简堂为剑庭,“没人干得出这种丑事来,你别横刀夺爱,活活地把别人给拆散了。”
“什么呀,苦须,我是这种人吗?你也太小人了,不理你。”
“理不理我,不在乎,别干伤天害理的事,老天可睁着眼呢。”
这天晚上,洗心玉真是伤心了一晚上。她恨死了苦须归宾,以如此小人之心来看她洗心玉。她也恨北门晨风,这个男人,明明有了心上人,还来撩拨别人,可见男人没一个好的。美丽居还不是倾国倾城,尚且如此,这样的男人有什么值得人爱?她又恨自己,恨自己操守不稳,难怪师傅要骂自己了,只有自己做错的,哪有师傅骂错的?这几天,自己可真的不知浪成什么样子,连苦须都看出来了,自己尚不知觉。但她更恨美丽居,“恨美丽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