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宋王朝:烽戎底定(第二部)-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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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丝竹也没有歌舞,饮宴之间,契丹国使突然问了一句:
“敢问南国皇帝陛下:大契丹国皇帝最敬佩南国名将潘美将军和党进将军,不知这两位将军今日为何没有到此?”
赵光义大笑了一声,答道:“贵国君臣敬仰我朝潘美和党进,这件事朕早在太祖皇帝在位时就听说了。贵使还记得我朝李超将军对你们皇帝说过的话吗?在我大宋,像潘美、党进这样的将军多如猬毛,朕为什么非要请他们来?实话告诉你吧,党进将军此时还在外藩歇息,至于潘美将军嘛,朕正让他带兵开凿金明池呢。怎么,贵使没有出城去看看?”
“噢,就是本使前几日观看的西门外大工地吗?”契丹使又问:“不知南朝皇帝陛下凿那么大的水池有什么用?”
“这你就不懂了。”赵光义神采飞扬地说。“如今我大宋马肥兵壮,朕要为京国百姓开辟一个好玩的去处,让他们踏青、游春、赛龙舟、打水球,玩个痛快!除此之外,朕还要在那里训练一支惯于水战的精锐军队!”
“原来如此!”契丹使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我大契丹国的皇帝,是不会让名将去做这种事的。”
赵光义没有理他,瞟了钱惟浚一眼,见钱惟浚低着头,猜想他应该听出了话里的意思。又转向达古罗说道:
“朕听说李节度近来身体不适,特地为他准备了一些良药。你回去转告朕对他的问候,告诉李节度,朔方虽然在西北偏远之地,与汴京相隔万里,朕还是时时刻刻记挂着他。还望李节度谨守与大宋的盟约,只有这样,大宋的绸缎、香茶和江南的大米,才会源源不断地送到夏州。”
“感谢陛下的美意!”
众使臣告辞时,天色已经昏暗下来,阎承翰问道:
“陛下,今晚要宣哪位嫔妃侍寝?”
赵光义没有回答,没头没脑地问了阎承翰一句:“方才朕看武功郡王有些郁闷,怎么回事?”
阎承翰连忙答道:“回陛下,武功郡王说他今天有些发热,所以连酒也没饮。”
“哦。”赵光义点了点头。“一会儿命个御医为他诊诊。”又像忽然想起什么,问道:“你方才问朕什么话?”
“微臣问今天晚上宣哪位嫔妃侍寝,也好早做准备。”
赵光义还在为刚才居高临下的气势感到得意,在他看来,普天之下没有谁是他征服不了的。
“朕要去延庆宫,用不着你准备了!”
他今天喝了不少酒,但没有醉。乘着酒兴,他独自一人来到郑国夫人宫中。
此时周飞琼正无情无绪地靠在榻上,宫里只燃着两三盏灯烛,显得有些昏暗。她听见青杏进宫的声音,不耐烦地说了句:“怎么又来了?不是说过不要再燃灯了吗?”
“夫人,皇上就要到了。”青杏说着,麻利地将其余的灯烛一支支点亮。赵光义来到宫里时,已是明如白昼。也不管周飞琼朝他施礼,赵光义径自在宫里转了一遭,见墙上已经悬起数日前畅快淋漓写下的那幅“郑国”大字。他信步走到字幅前,认认真真地赏玩了半天,才折回几案前,脸上带着满足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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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回 开封尹明送厚礼(4)
“夫人什么时候把朕那幅字挂起来的?”
“是阎公公执意要挂的,罪妾拗不过他。”周氏语调里充满无奈。
“阎公公是个有心人。”赵光义说道。“他很懂得揣摩别人的心思。夫人住久了就会明白,朕宫里宫外、朝堂上下的人,大都很懂得揣摩人心,这样一来大家都高兴,何乐而不为?不知夫人为什么非要拗着别人呢?”
周氏没有回答他。
“朕是个很有耐心的人,尤其是对夫人这样的绝代佳人。朕知道夫人最终是会抛弃恶缘的。”
周飞琼没有接赵光义的话,沉默片刻,说道:“陛下,罪妾今天想为你唱一首江南谣曲。”
“好哇!”赵光义轻轻击了击几案。“想不到夫人有这般雅兴,朕立刻传乐工准备!”
“不必了,罪妾就在这里为陛下清吟吧!”
赵光义目不转睛地瞧着这个袅袅婷婷的丽人,真有些醉了的感觉。只见周飞琼款移莲步走到榻边,脱去外衣,换上一身薄纱舞裙,回到赵光义面前,躬身施了一礼,一切都是按礼做的,无可挑剔,但眼里闪出的却是悲哀。她退了一小步,轻声唱了起来,那声音初时很细弱,像从宫外缕缕飞进。赵光义侧耳细听,不由自主地为她击起节来。
若有人兮江之南,
瑶台伫立兮翩翩少年。
前两句刚刚唱罢,飞琼轻扬长袖,舞了起来。赵光义眯缝双眼,看着她脱出规矩却流转如云的轻盈身影,不觉赞道:“此曲只应天上有啊!”
飞琼全然不睬,依旧轻歌道:
有美雎鸠兮鸣声关关,
郎兮郎兮,郎兮郎兮,
何时恣意怜。
赵光义虽然听不大懂,但周飞琼所唱的“翩翩少年”、“恣意怜”,分明是在说男欢女爱之情,他有点中心摇摇,浑身轻颤,禁不住起身来到飞琼面前,将她刚刚扬起的玉臂轻轻按下:
“这是不是李煜写的曲子?”
飞琼眼中潮润,与赵光义四目相视,轻轻地摇了摇头:
“是罪妾自己作的。”
“你也会写诗?”赵光义猛然间又想起了香消玉殒的花蕊夫人,她那段娴雅,一大半是由她的诗意烘托出来的。想不到眼下这个美人竟也有这份才情!他痴痴地望着周飞琼,只觉得心跳越来越快,终于忍耐不住,猛地把她抱在怀里,三步五步跨到榻边。他真想把飞琼狠狠地抛在榻上,但不知为什么,他又担心这样做会把她摔碎,于是立定脚跟,轻轻地将她安放在榻沿上,让她坐下。
他像欣赏一件玲珑剔透的美玉一样欣赏着微闭双眼的飞琼,就在他急不可耐地要享受这件美玉带给他无限快慰的一刹那,他好像嚼出了飞琼那几句小曲里的酸涩滋味,无法克制的冲动被暂时克制住了:
“夫人为什么还没有切断恶缘?”
周飞琼睁开双眼,反问道:“陛下,你不觉得罪妾又要堕入恶缘了吗?”
“夫人错了!”
“不,罪妾想了这么多天,不会错的。”周飞琼声音虽轻,但说得一字一顿。“罪妾记得了一大师说过:想洗刷罪孽的众生,有时候会陷入更深更重的罪孽,这都是由于身不由己。如今罪妾正是如此啊。”
飞琼这番听起来似有道理的话和她那副煞有介事的神情,让赵光义觉得她实在很清纯。特别是那句“身不由己”,更让他感到无比的满足。尽管他知道这个女人心里还装着另一个人,但越是这样,就越刺激他征服的欲望和占有的冲动,他没有时间也没有耐心继续这种毫无意义的参禅,伸出一只手托起了飞琼的香腮。
“罪妾还有一句话,希望陛下让众生都得到安宁,一个也不能漏掉,漏掉一个,罪妾今天的苦心就白费了!”飞琼说完,又闭上了双眼,两颗泪珠终于从她的眼眶里滚落下来。
新皇帝即位以后,有两个原本并不惹眼的人物陡然间风光起来,一个是太监总管王继恩,如今他已经不在后宫出入,虽然还是一副内廷官员的装束,但自从河东押伴潘美大军回到京城后,他就一直担任着监军使的角色,朝臣们都明白,他成了赵光义最信赖的心腹大臣。虽然赵光义没有明确地定下王继恩的权限,但瞧他这阵子志得意满的神态,就知道一定是从皇上那里领了密命。此事潘美并没有放在心上,因为现在并不是在战场上厮杀,谈不上监军不监军,再说他在军中跑来跑去,倒省了自己很多麻烦。另一个抖起来的是侯莫陈利用,就是那个会吐刀吐火玩弄幻术的江湖汉子,也就是因为给赵光义献上鹅黄绢子而被留在晋王府里行走的蜀客。此人好像突然从地里冒出来似的,太祖朝里谁能认得他?就算有几个认得的,谁又曾把他放在眼里?自从赵光义即了帝位,没了晋王府,他便在开封府衙门里打点杂务。不久,赵光义把柴禹锡安排到枢密院,此人也随着柴禹锡进入枢密府,当上了孔目官。孔目是个什么官呢?说白了也就是张罗杂事的小头目,因为枢密院里役人不少,什么左右押衙、左右知客等等,总计下来至少有上百号人。能颐指气使地吆喝这么多人,对从没做过官的侯莫陈利用来说,颇有满足之感。更让他得意的
马蹄嘚嘚,侯莫陈利用驰出城门,直奔潘美军帐而来。
“禀潘将军,奉曹枢密之命,来请将军到枢密院议事。”
第三回 开封尹明送厚礼(5)
“哦。”潘美上下打量着侯莫陈利用。“你是什么人?”
“在下乃枢密院孔目官。请潘将军速速前去,不得耽搁。”侯莫陈利用不知高低,口气挺硬。
潘美心里有事,正要找曹彬说说德昭的事,也顾不上理他,出帐跨马,径朝枢密院衙署而来,曹彬正在正厅大案前等他。
“曹枢密,许久没见了!”潘美双手高拱,朝曹彬施了一礼。
曹彬笑呵呵地离座迎上来,打趣道:“几个月不见,潘将军对曹某的称呼都改了,不过曹某还是听你叫曹将军更舒服些。请坐吧!”
“不知曹枢密唤末将有何吩咐?”
“又来了又来了,什么末将末将的,显得这么外气!”曹彬递水给潘美。“有件人事安排的事,说小也小,说大也大,所以曹某不敢自作主张。方才曹某已经与宋偓将军和承旨柴禹锡议论过了,他二人刚刚离去。”曹彬说着,摇了摇头。“潘将军,京官难做呀!齐王廷美托一个叫赵白的人知会曹某,说他岳父潘潾在军中多年,这次新皇帝登基也没有受到像样的恩赏,希望能给他调一调职务。”
听了这话,潘美联想起赵廷美年前为什么又是给蕊儿贺生日,又是送牛酒去犒军,原来是想让自己帮他说话,给他岳父升官,嘿,在这儿等着哪!
“齐王的意思很明白,就是想让潘潾真正掌握一支京城禁军,又不想为此惊动皇上,所以打算在朝堂之外把事情办了。潘将军,你意下如何?”
“这算什么大事?”潘美没多思索,应声答道。“曹枢密做人也太谨慎,你签个押,谁还能说二话?还用知会末将吗?”停了停,脸沉下来,扭头往门外看看。
曹彬立即觉出潘美还有话要说,于是凑近潘美道:“宥密之地,没有旁人,潘将军有事尽管讲吧!”
“曹枢密,潘某一直想找你说句话,总寻不到合适的机会。今天咱们就长话短说吧。”潘美把声音尽量压低,如此如此,这般这般,把赵德昭年前找他的前前后后向曹彬说了一遍,曹彬的脸色渐渐变得冷峻起来。许久,才吁了一口气,叹道:
“怎么会有这样的事?唉,曹某深知武功郡王的倔脾气,万一弄出事来,真担心为此受祸的不止一人啊!”
潘美急急说道:“末将正是怕有人为此受祸,才来找枢密商量。”
“潘将军,你来找曹某,已经大大地负了武功郡王!”曹彬轻声说道。“你难道真不明白武功郡王为何要去找你?而且第一个去找你?他为什么不去找别人?甚至连我曹某也不找?因为此时只有你潘将军一人,不用兵符就可以调用数万兵马!”
“曹枢密这是什么意思?”潘美觉得曹彬的话有点不对味儿,拧紧眉头问道。
曹彬与潘美对视片刻,徐徐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