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宋王朝:烽戎底定(第二部)-第1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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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敢问曹将军在何处任职?”
“不敢不敢,小人乃新任鄜延路走马承受曹利用,因到汴京复命不认得王枢密府第,请万石兄指引门径,特在此地答谢!丁大人是……”
“在下丁谓,和杨崇勋将军同日归朝,现在中书省任职!”丁谓故意不说自己担任知制诰,因为军人往往不把学士官看在眼里。
“在此见到丁大人,真是三生有幸!”曹利用又给丁谓施了一礼,朝张万石喝道:“还不快向丁大人谢罪!”
“吓着我了!”张万石自我解嘲地嘟囔了一句,朝丁谓深深地鞠躬作揖。“丁大人,你老是大人不记小人过,宰相肚里能撑船啊!”
“我现在还不是宰相。”丁谓把“现在”二字强调得很突出。“回去顺便告诉你家寇爷,就说丁某刚从南方杀贼回来,还没腾出工夫,近日就到他府上拜访!”
“不敢不敢!打死小人也不敢!”
“我看你是见不着寇爷吧?那就不劳你了!”丁谓轻蔑地刺了他一句,又对曹利用道:“丁某与曹将军也是幸会。曹将军日后有事,只管到中书省来!”说罢拱手:“告辞了!”
他匆匆走到楼梯口,掏出一把碎银子往酒保手里一塞。这几钱银子花得值!连他自己也没想到,今天无意间摸到这么多朝廷的信息:李沆、王旦、杨崇勋、寇准、王钦若,嘿,这个傻乎乎的张万石,倒成了自己的指路明灯!
张万石从窗缝儿里看着丁谓沿街而去,如梦方醒,木呆呆地冲曹利用说:
“我的奶奶,这么年轻就当宰相啊?”
“人家丁大人不是说他现在还不是宰相嘛!”曹利用纠正张万石的话。
张万石这才如梦方醒,连连点头道:“对对,他不是宰相,是宰相也不会到这小酒店儿来喝酒啊!”
大概此时此刻谁也不会想到,就这么一次再平常不过的饮酒,就张万石这么一张破嘴,竟使得丁谓和那个躲座位的汉子都改变了命运,甚至还影响到了李沆、寇准、王钦若、杨崇勋的后半生。不过有些是后话,慢慢再说。先说说那个躲座位的汉子。此人姓任名懿,是沧州南皮县临津镇的一个读书人。酒保说得不错,他的确是来汴京赶考的,已经考了三次没有中。考试这事儿就是这么怪:越是考不中,心里就越紧张。越紧张,就越是考不中,所以任懿这一次干脆早早儿来到汴京,好提前静一静心。其实静心纯属瞎说,他真正的目的是想尽早儿打听这场会试谁是知贡举,花点儿钱打通打通关节,或许能中;单凭着考试想中进士,那比登天还难!一连数日到处打探,谁能知道这样的内幕?正愁闷时,不想在这酒楼里听到张万石的话,他当时的心情是可想而知了。没付酒钱并不是他想赖账,实在是激动过了头儿,把喝酒要付钱的规矩给忘了!光知道翰林学士王钦若是知贡举大主考只是第一步,他一个小小的贡生,想直接面见王钦若,岂不是白日做梦?事也巧了,他的一个同乡在汴京巨盈库西北的上方寺里当和尚,法号叫做惠秦。这惠秦恰好认得王钦若。一个和尚怎么会认得朝廷大员呢?原来王钦若自从到了汴京以后,一直认
他出了酒楼便雇了辆车,直奔上方寺而来。一进寺门,便看见惠秦在正殿里瞑目打坐,口中念念有词。他急得什么也顾不上了,走上前去一把扯住惠秦的袈裟,把惠秦吓了一跳。
“走走,到禅房去,我有话要对你说!”
惠秦只得跟着任懿来到下榻的净室,把门关好,问道:
“什么事敢让你得罪佛祖?”
“哎呀,别拿佛祖吓唬我了,事情办妥了,我管你叫佛祖!”任懿喘了口气,把刚才在酒楼听到的话对惠秦说了一遍。“这可是天赐良机,再考不中,我真该一头撞死了!”
第四十一回 丁运使受召回朝(6)
惠秦个子不算高,有些肥胖,眉毛又浓又粗,鼻子又高又大,嘴唇又宽又厚,长得真有点儿像天竺人,只是那双又明又亮的眼睛里,好像总含着一种与佛门不相类的狡黠。听完任懿的话,呵呵一笑,说道:
“钱呢?”
“钱的事儿好说,我现在只求你替我打通关节。”
“打通关节不得用钱吗?贫僧可是身无分文的出家人哪!”
“这我知道,我这不是着急,还没来得及去拿钱嘛!”任懿见惠秦这副不慌不忙的样子,更着急了,问道:“你说得用多少钱?”
惠秦一副行家的神态,伸出四个手指。
“四十两?”
惠秦笑道:“你以为买个婢女哪?你可是要买功名啊!”
“四百两?”任懿瞪大了眼睛盯着惠秦。“我的娘哎!”
见任懿迟疑,惠秦故作怜惜地说道:
“若是拿不出这么多,事情就不好办。依贫僧之见,你就别再贪恋功名了,在南皮县里当个小富翁,不也挺好吗?”
“不不不不!我是说,我手头儿没有这么多银子。”任懿在心里算计着自己的家当,试探着问:“三百五十两怎么样?”
惠秦未假思索,说道:“这种事,老弟还和贫僧讨价还价?这是讨价还价的事吗?以我办事的经验,少五十两,那就少了一把劲儿,事情成不成,贫僧就管不了了,你再仔细想想吧。”
任懿紧皱着眉头,半晌把牙一咬,挤出几个字:“四百两就四百两!”
惠秦随即把一只手平伸在任懿面前。
“这这。”任懿十分局促。“我得回家乡去取呀,这么大的数儿,也得容我去凑一凑啊!”
惠秦十分老练地说道:“也不用太急,离开科还有两三个月呢,再说这种事儿也不便过早操持。不过咱们有话在先,此事你知我知,天知地知,假如泄露出去,那可是王法无情啊!”
“这我比你清楚!”再说丁谓从酒楼出来,本想尽快去拜见寇准,又一想临近年根,开封府的事就少不了,寇准又是皇上的信臣,应酬接待也不会少,所以决定过了年再从从容容地做这件事。眼下家眷还在长洲老家,他孤孤单单一个人住在客馆里也没意思,所以每天在城里闲逛。说闲逛也不完全对,这些天他不但打听到了寇准的府第,还道听途说了解到不少关于寇准的信息。汴京的官民几乎没有不认得寇准的,有人说他断案如神,有人说他喜欢喝酒,还有人说他喜欢讲排场。为官方面,有人说他嫉恶如仇,也有人说他喜好拉帮结派,总之是众说纷纭。丁谓根据这些话加以分析,最后得出结论,认为寇准是个很用得着的权势人物。一直到过了元宵节,他才把礼物精心包裹好,寻了个休沐日,独自一人骑马来到寇府。
对于丁谓,寇准早就听说过,还曾在皇上面前举荐过他,他那个夔路转运使,也是自己拍板定下的,只是从来没有过什么交往,如今见丁谓以知制诰的身分登门拜访,倒想见一见这个文武双全的后进之辈。他亲自来到府门前迎接丁谓,乍一见丁谓一表人材,先自有五分喜爱,热情地把他引进正厅。寇准是个直性子人,见丁谓拎着个大包袱进门,问道:
“丁学士莫非还要给寇某送礼?”
丁谓深深地施了一礼,说道:“晚生今日得见寇大人尊颜,实在是三生有幸,本当带些见面之礼,怎奈晚生数年居于蛮夷之邦,过于清贫,也只能带点夔州土产孝敬寇大人,还望寇大人不要见笑。”说罢解开包袱,取出一件海蓝色的袄子。寇准见这件衣裳十分轻软,质地如玉,与中原织物绝不相类,问道:
“这是件什么衣裳?”
“回寇大人的话。夔州那地方盛产一种葛叫做青葛。用青葛织成的衣裳,就是再热的天气,身上也觉得凉爽。”丁谓边说边将衣裳抖开,寇准用手捻了捻,其布又柔又滑,的确是件宝物,不禁赞道:
“奇!”
“寇大人眼力真好!”丁谓应声逢迎。“其实青葛制成的衣裳并不算奇,夔州之民人皆有之。此物奇在它的打磨之功,它是用当地一种野葛蘸上长江之水,无数遍地揉搓磨光,把青葛内部的硬筋磨得稀软,表面的光泽也就越发像美玉。这件衣裳,是两个女子花几个月的时间才磨成的。”
寇准听罢十分高兴,说道:“那本官就不客气了!”
“多谢寇大人赏脸!”
“坐吧坐吧!”寇准朝身边的凳子一指。丁谓故作拘谨地坐了下来,又掏出手帕在眼窝里揩了揩,以示见到寇准激动得不能自已。
寒暄数句,丁谓便要告辞。寇准是个好客的,又见丁谓说话不疾不徐,还想和他聊。丁谓心知已经获得了寇准的好感,也就重新坐下,拉起旧事:
“像寇大人这样的大贤之人,居然宦海浮沉,晚生真为此感到愤懑。依晚生看,寇大人早该当宰相了,在开封府,实在是大材小用!唉,不幸的是,历朝历代都有小人排斥忠贤,我朝皇帝虽然圣明,也终不能幸免。晚生听同僚说,当年寇大人升任枢密副使,却遭小人暗算,贬出京城,蹉跎至今,这岂不是大宋朝的悲哀?”
“别提那事儿了!”寇准摆了摆手。“好在张逊那老家伙也早死了!”
“对对!寇大人大人大量,不记小人之过。”丁谓先赞一句,停了片刻,又问寇准道:“当时张逊也是枢密副使,疯子拦路朝寇大人喊万岁这事儿,他既没听见又没看见,凭什么到皇上那儿去告寇大人的黑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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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回 丁运使受召回朝(7)
“噢,你说那档子事儿啊?本官还记得,那一天本官回家,在路上碰见枢密院的几个属僚,肯定是有人不小心当笑话传出去,让张逊利用,给本官做了篇文章。”寇准并没有过于在意。
“寇大人肯定是有人当笑谈议论此事?”丁谓的话里带着很强的暗示。说完之后,一直用余光注视着寇准。
寇准想了想,说道:“本官记得当时有裴庄、杨琼,还有谁?想不起来,好像还有几个侍卒吧。”
“还有一个很重要的人,寇大人居然忘了!”丁谓顿了片刻,又道:“晚生在夔州安抚蛮夷的时候,朝廷派杨崇勋杨大人和晚生协同指挥。有一回晚生和杨将军喝酒,杨大人无意间说起此事。”
寇准受到丁谓的启发,想起当时在场的的确还有杨崇勋。他正想听个究竟,丁谓却停住不说了。
“杨崇勋怎么说?”
丁谓微微笑道:“杨将军只对晚生说了说那件事儿的来龙去脉,要不然晚生怎么会知道寇大人遭受冤屈?”他认为这件事至此为止恰到好处,再多一句便是画蛇添足,剩下的留给寇准自己去琢磨。寇准是个憋不住话的人,追问道:
“你的意思是杨崇勋给本官下的套儿?”
丁谓连忙摆手:“不不!晚生绝不是这个意思。嗨!晚生也是多嘴,惹寇大人不高兴了!”
寇准也感到自己有点儿急躁,这种事儿心知肚明就足够了,何必非要问个水落石出?不过他也知道杨崇勋现在势焰赫赫,不想再重复以前的错误,以免因小失大。赵恒已经两三次暗示他,不久就让他担任参知政事,在这个当口儿上,何必要和杨崇勋过不去?只是对这个人,日后小心点儿就是了。见丁谓又要告辞,寇准再次劝住,说道:
“今天和你初次见面,本官请你饮酒!”
“哎呀呀,寇大人,晚生实在承受不起,实在承受不起了!”丁谓显出十二分慌乱无措,连给寇准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