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州八怪传奇(下卷)-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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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岸上的人都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惊异地望着酒楼这边。
杨士民凑着热闹说:“蒋大人,这一下你解气了吧?”
蒋南沙一脸快活:“解气,解气……”
站在蒋南沙身后的乾隆轻声言道:“解气乃丧气,大人厄运就要到了。蟮入水,得道便可成仙啊……”
蒋南沙回头寻找是谁在说这番话,只见一个老道模样的算命先生从他眼前闪过,瞬间愣住了神。蒋南沙是个精通易经的妙手,老道如此释意,让他云里雾里。
杨士民这帮老臣在喊:“蒋大人,怎么啦?来喝啊,我们接着喝啊!”
蒋南沙不顾众人的喊声,朝道士走去的方向撵过去。安宁一把拦住了蒋南沙:“哎咿,蒋大人要上哪去啊?”
“刚才见过一个道士模样的人吗?”
“见过?你找他作什么?”
“他是何方道士?还是我们宫里谁假扮的?”
安宁笑了,神秘地说道:“蒋大人还不知道吧?这是特请的宫外高士,算命算的可灵了!”
“快快告诉我,他到哪里去了?”蒋南沙急急地说。
安宁惊讶地:“哎呀,他真是灵啊,刚才他还跟我说了,有个姓水的大人要来找他,莫非就是大人您?”
“扯哪去了?我本姓蒋,何来得水?”蒋南沙道。
安宁戏言道:“这就是大人的差误了不是。大人属狗,是金命。属相里金生水,水生金,大人命相里生水啊。”
说着安宁紧张地与蒋南沙耳语了什么,蒋南沙顿时疑疑惑惑了起来。
“我,我这就去。”蒋南沙说着腿儿不是自己的一样往库房那边去了。
杨士民纳闷地喊住了安宁,醉惺惺地:“哎哎哎,掌柜的,谁把蒋大人喊去了?”
“不,不知道。”安宁说着掉头就走。
3
“好客楼”库房里,道士打扮的乾隆盘腿坐在一堆烂腌菜缸前,他的面前置放着一个小方桌,桌上燃着一支宫里用的红蜡烛,还有三柱大香,屋子里本来就黑,加上现在的香烟,更是烟雾袅绕,阴森可怖。蒋南沙颤着小腿来到门口,没敢往里跨步,眯着小眼往里瞅,却什么也看不清。
乾隆与隐蔽在他身后腌菜缸里的允禧一句话分作两句地唱起了双簧。
乾隆说:“下界来的小鬼是不是……”
允禧说:“……清宫的翰林大学士蒋南沙?”
一个神仙两种声音,蒋南沙顿时吓得膝盖就软了,扑通跪了下去:“大仙神明,罪孽就是蒋南沙。”
“你犯了天规……”乾隆说。
“……必遭杀身之祸,知不知道?”允禧跟着就上。
蒋南沙的脑袋捣蒜一般地叩着:“不,不不不知道。求,求求大仙指指点迷津。”
“你是嫉妒鬼、小气鬼、馋死鬼……”
“……短命鬼、操事鬼、贪婪鬼。”
“是是是,我再不嫉妒,再不小气,再不操事,再不贪婪……”
“记不记得本大仙刚才给你说的偈语……”
“……记不记得?”
蒋南沙拼命地回忆着:“记,记得。解气乃丧气,大人厄运就要到了。蟮入水,得道便可成仙。是这样的吗?”
乾隆说:“你的命中劫数未到……”
允禧不知后面该怎么说了,用手拽着乾隆的后衣襟:“下面该说什么了?”
乾隆盯视着蒋南沙,不能回头。
允禧没法往下接,干脆自编自说道:“……要想逃出劫数,只有一法……”允禧又牵了牵乾隆的后衣,乾隆打去允禧的手,他自己的身上却掉下一样东西来:玉如意。
乾隆用脚将玉如意踢到一边去了。但蒋南沙此时已看到了那东西。二十年前的一件往事快梭似的窜到他的眼前——
蒋南沙从夹着画笔纸张从御花园经过,一群小公主、小宫女哇哇叫地从堆秀山的山洞里跑出来。
蒋南沙拦住一个小宫女:“怎么啦?你们这时怎么啦?”
“鬼,鬼……”小宫女惊恐不安地指着堆秀山的洞口说。
蒋南沙望去,阿哥弘历和小皇叔允禧从洞里跑出来,满面涂得漆黑的小弘历挥舞着手中的玉如意大声喊着:“哎哎哎,别跑啊,我这钟馗审鬼还没审完呢!”
蒋南沙没想到二十多年后,乾隆爷竟用儿时的戏法调理到他头上来了。心下暗忖道:若不是老夫笃信地狱天堂,哪会吓成刚才那份模样呢?不过,话说回来了,他蒋南沙明知道皇上和人串起来捉弄他,但他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将乾隆的把戏戳穿啊。一失口点白了,岂不是找死吗?
“大胆鬼头,在琢磨什么坏点子!”乾隆这时也顾不上唱双簧了,一个人嚷了起来。
蒋南沙吓得打了一个激棱:“没,没想,大仙要老……”
“老什么!”乾隆断然呵斥道。
蒋南沙本想说“老臣”,连忙改口道:“老鬼,老鬼如何能逃得此难,求大仙指点。”
躲在乾隆身后腌菜缸里的允禧捂着嘴巴偷偷地笑。
“蟮入水,可得道成仙,老鬼属金,生水得水。”乾隆蛊惑道,“唯有下得水去,也可得道成仙啊!”
“啊?”蒋南沙倒吸了一口冷气,皇上今天要他入水自尽,是在赐他于死呢,他浑身冷气直冒,牙齿打着颤道,“这,这这这,蒋某……”
“本大仙有一法可让你逃出此难。你若不想归西,你可将落水的字画打捞上来,可得功补寿。听懂了没有?”乾隆道。
“懂,懂。”蒋南沙抹着脸上出来的虚汗,心想皇上不是开玩笑呢,他是动真格的了。
“懂了,那就去捞出那两幅字画吧!”乾隆挥了下手中的拂手。
蒋南沙颤颤巍巍地起身走了。乾隆与允禧开心地捂着嘴大笑了起来。
蒋南沙举步艰难地来到临近“好客楼”的河边,往河里探视着。
杨士民从后面走上去,拍了一下蒋南沙的肩膀:“我说蒋大人,这么久,你跑这儿来干什么了?哎,我在问你呢?你在找什么啊?”
蒋南沙看了对方一眼,有气无力地问道:“记得我刚才把画子扔在哪儿了吗?”
杨士民哈哈一笑:“蒋兄,你是哪根筋乱了呀……”正说着看到前方什么,指着河水的下方喊道:“看,那画子漂上来了,在那儿!”
蒋南沙往河水的下方走去。
这时,河岸的两边开市围上了人。
蒋南沙来到字画漂浮的地方,立住不动了,寒风凛冽,围观的人都缩着脑袋拱着袖笼。
蒋南沙迟疑着不想跳,口中念念有词,但听不出他到底在念叨些什么。
乾隆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站在蒋南沙的身后轻声道:“字画没碍着谁,都下了水,你就更应该下了。你不下,画子哪能上得来呢?”
乾隆说着,蒋南沙也不敢回头。乾隆猛不丁暗下推了蒋南沙一把。“去啊,下去啊。”
蒋南沙鬼使神差般,“扑通”跳入河中。
那张画子在蒋南沙的前方漂着,蒋南沙想抓就是抓不到,他那笨拙的样子惹得两岸的围观人哈哈大笑。
乾隆杨士民那帮戏辱他人的老臣一个个心里打着颤,静悄悄跑到河边来,冲着乾隆跪下了。
安宁领着一帮小太监将水中扑腾欲沉的蒋南沙打捞了起来。
蒋南沙抖抖索索地跪在乾隆的脚下,浑身濡湿,嘴唇青紫,牙齿不停地打着颤。
“宫中买卖日不分君臣,你好好的跪什么?起来呀。”乾隆讥笑着说道。
“罪臣不敢起。”蒋南沙就差没哭了。
“朕往日听说你总是没事找碴欺辱李爱卿,一直不相信。”乾隆站了起来,“今日得见,信了,信了。”
蒋南沙称罪道:“圣主慈悲,恕罪臣酒后狂言。”
“哼,看在你是朕师长的份上,饶尔一遭。”乾隆掂量了下言道。“记住,此等有失礼仪的言行下次别让朕再遇上就是了,否则,定不饶过!”
蒋南沙刚要谢恩,乾隆打断了他:“你别急着谢恩,那两幅字画是多少银两买来的,你交出三倍的罚银来。”
“罪,罪臣遵旨。”蒋南沙头上的虚汗直冒。
乾隆的脸色很难看:“你们这帮跟着起哄的大臣,看看,哪有一点儒家的模样?若不是新年时节,朕要一个个严办,今日且饶过了。”
“臣知罪,谢皇上饶恕。”
乾隆抛了下手中的佛手:“滚吧!”
“是是,罪臣滚!”
4
“哎,你们说说蒋南沙那帮东西象不象个缩头的王八?”允禧领着鄂尔泰与李禅走进清竹斋,兴奋地比划着,“不踩不伸头。皇上跺了他一脚,哎,他的头就出来了,滚吧!是是,我滚我滚!”
鄂尔泰附和着笑了。
“开心,开心啊!”允禧笑着,见李禅的脸色不太对劲,惊诧地问道,“李大人,你这是怎么啦?拉着脸不开笑,这口气出得还不够本?”
“亲王,我笑不起来啊。”李禅真切地说道,“气虽是出了,可往后,小鞋就够我穿的了。”
允禧睁大了眼睛:“皇上都发了话,他还敢放肆?”
“你说他不敢?”鄂尔泰替李禅说道,“如意馆大多是他蒋南沙的弟子,他歪个鼻子斜个眼,什么事都出的来。”
李禅苦笑道:“我算是看透了,也算是受够了……”
女侍端得清茶上来……
“如是这般……”允禧好心地说道,“有机会我给皇上进上一言,你换个衙署供职算了。”
“谢亲王好意。”李禅礼道,“承先帝洪恩,相中微臣的字画,因画及人,破格擢拔。禅平步青云,入南书房行走,进如意馆。本意竭力效忠朝廷,但他蒋某人一统画苑天下,容不得微臣带进一点师法造化、写心写意的宫外画派新风,他们在干什么?师古人之迹而不师古人之心,他们是在把画风引入绝境啊!仕途官阶我想不想要?想。朝廷皇家之贵,我舍不舍得丢?舍不得。但让我李禅跟在古人后面亦步亦趋,不去越雷池一步,我作不到,哪一个朝代流传后世的惊世之作不是变化中找到它的归属?”说着他指了下满室的板桥清竹图说,“象这些,还有亲王、大人没有见到的,他们的画中生机,让您爱慕不已,这就是生命,生命啊!可他蒋某,蛊惑皇上把他们冷到了一边,我李禅于心不忍,更为当今画风叫屈啊!”
“来来来,喝点新开封的‘碧螺春’。”允禧笑着打着哈哈道:“消消火气,啊?”
“亲王原宥微臣的不恭。”李禅长舒一口气道。
“看你说的,你的直脾气谁都知道。火气发过了也就算了,别闷在心里就行。”允禧笑道。
“亲王说的在理。”鄂尔泰道,“我揣摩着,李大人与蒋南沙裂痕之深,已不是个人之间的存见。知道蒋某是个气量小的人,大多不愿露痕迹就是了。”
“怎么可能呢?”允禧道,“怎么说都可以,但字画还是要作出来让人看的啊,怎么可能不露痕迹?”
“知人知心,亲王、张大人宽解,李禅不胜感激。”李禅拜谢道。“求变乃微臣崇信之宗旨,宫廷供职令我得已目睹历代艺苑珍宝,京师内外走动,尤是扬州之行,当今画风勃然生机更令我瞠目结舌,唯恐赶之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