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红颜:杨贵妃-第6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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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儿生了炭火,在熬粥。娟美则守望前门。
杨贵妃的情况没有变化。
在暮色低迷时分,东边有几骑,到佛堂前停下来,娟美看到,那是寿王,她大吃一惊,退缩,叫阿蛮。谢阿蛮呆坐在佛堂的灵位前,头痛,周身都不舒服,但娟美一声叫,她本能地一跃而起向外走,娟美促迫地说:
“寿王又来了!”
她看,寿王一行只有六人,此时四骑马立在路边,寿王偕一人向佛堂,下马了。
“快找张韬光出来!”阿蛮说着,迎下阶去。
寿王很肃穆,他下马,定了定神,与他同时下马的寿王府总管内侍张永接过缰,顺手套在佛堂左边的马栏上。谢阿蛮已迎上,肃穆地行礼。
“我来一祭——”寿王沉声说,并未看谢阿蛮,徐徐上阶,张永随在他身后。
张韬光也在阶上出现了,及时说:
“寿王殿下祭奠——请张总管止步!”
宫廷中有许多数不清的礼节,张永虽然是老内侍,但也弄不清楚,他闻声,以为这是制度上的规矩,便止步,向后退,回向系马处。寿王本身则未予理会,他直入佛堂门,似乎要停步行礼了,谢阿蛮在他身后,轻轻一推送,低声说:“殿下请入栅内祭拜!”这是逾越的!她等于强迫寿王上前,以使之接近短栅。
杨贵妃的灵位牌前,点了一对白蜡烛,那是买棺时带来的,他们用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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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贵妃》杨贵妃外传(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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寿王本来只欲在门内一拜,以了过去的夫妻之情,现在,他被推送而入,稍微有意外感,但是,他不愿理会,也不再入内,就地拜,再拜,终于,他跪下,又起来,在烛光中,张韬光与谢阿蛮都看到寿王面颊上有泪痕。
谢阿蛮一直在思考,现在,她作出了冒险的最后决定:
“殿下,臣妾有事请求——”她低声说。
“阿蛮,我还能做什么呢?”寿王拭着泪,“有事,你求皇上去……”
“殿下,贵妃不曾死!”谢阿蛮低而有力地说,“被缢杀后不久,回过了气来,现在藏身在佛龛的后面。”
寿王李瑁大吃一惊,呆住了。他不相信这是真的,但是,谢阿蛮又绝无可能哄他啊!这太突然。
“殿下请入内一看!”谢阿蛮机警地把握这一时间,拉了寿王的袖子向内走。
“不——”寿王惊觉了,但他已入了两边的短栅界线之内,为了掩饰——他以为外面的人可能看到——便再向灵位拜。
此时,意儿自后面转了出来,看着寿王说:
“贵妃未死,现在已醒了,请殿下入见!”
“啊!我——这……”寿王局促无比,全身震颤着。
“殿下,这好像是上天的安排,我们几个人已竭尽所能,临时制了一个假人埋葬,幸然瞒过,如今,守着贵妃,”谢阿蛮冷肃地说,“此时,皇上为四军将士所胁,已无能为力,我们这几个人都不惜一死,但目前的环境,我们自分无力维护贵妃脱出险地,请求殿下相助!”
寿王又低啊了一声,他陷在混乱失措中,目定口呆。
意儿看了寿王一眼,快速地接口说:
“殿下,这是一件危险的事,殿下自度,能相助就相助,如果自忖做不到,亦无妨向龙武军举发,贵妃为殿下再死一次,九泉之下,亦必暝目,不过殿下既已得知此事,到时,无论后果如何,殿下本人想来亦将不免!”
这一席话求恳和威胁兼有。寿王在惊惶紧张中,欲哭无泪,他顿了一下脚吐出:
“我无权无勇,你们——唉,你们何必将我牵上?”
“殿下,为了救贵妃,我们出于无奈,殿下的情形,我们自然明白,但是,我们相信,殿下必然比我们多些办法。”谢阿蛮以缓和的声调说。
“父皇也无力周全,我……”
“那么,只有多死几个人了!”意儿继续用威胁口气。
寿王看了她一眼,叹息着说:
“你们都知道往事,我并不是不愿出力,只是我无能为力——”
“殿下,只要你设法掩护我们一伙人离开此地!”谢阿蛮及时提出办法,“我们觅路另走,掩藏身分,皇上入蜀,我们走向别处,但使今夜不受扰,明早能脱出,以后的事,由我们负责!”
“我们自然不会泄漏殿下相助之事。”意儿说。
寿王沉吟着,喃喃说:“今夜,皇上驻西驿,大伙都不会走,此地不受兵扰,应该可做到。此刻,局面已定下来了。”
“我们最重要的是离开险地,走——”阿蛮说。
寿王点点头,低问:“那该怎么样呢?”
“殿下,看来,明早必会继续前行,请求殿下矫传皇命,遣散贵妃在此地的侍从,那么,我们可以另外走了,其次,皇上入蜀,以目前情形,我们绝不能相随行的,我们找一个地方躲起来,需要财物,我们有一些,只怕不足,请殿下相助,还有最重要的是,我们自己剩有一辆车,但宫女内侍杂在一起,会引人起疑,也请殿下设法!”阿蛮说。
寿王发现自己已无可逃避,他稍思,慨然说出:
“财物无问题,我看,矫传皇命——只遣你们几人,我想我可以做到,至于内侍宫女一路,我就没有办法可想了,这一件事,除了你们几人及我之外,连皇上和高力士都不能告知,多一人晓得,就多一分危险,我再想——现在,我不便久留,回头再设法——噢,张永是绝对可靠的,我来去不便,会托他转达!”寿王说到此,垂下头,看着里面,忽然抑低声音向内说:“唉,玉环,人事有舛,料不到竟会如此收场!唉,唉,玉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你能躲到哪儿去呢?”他说,徐徐向外。
“殿下珍重,我们敬候指示!”张韬光躬着身说。
“我当竭尽所能——”寿王说出这一句话时,里面,有一面破碎的呻吟声发出,随着,是啜泣声,但显然可以分别声音由两个人发出。寿王有所悟,凝注谢阿蛮。
“殿下,贵妃已能发出声音了,你进去一见——”阿蛮说。
他不敢入见昔日的发妻,低吁着说:
“此时不宜,我走了,你们千万小心,否则玉石俱焚,有一件事必须牢记,不可相信旁人,任何人都不可轻信!”
寿王走了,他们作了孤注一掷式的冒险,终于找到了外援,他们相信寿王不会害贵妃的,但是,如何向未来去?依然是一片空茫。
张韬光想到了枝节问题,谢阿蛮所留下的一乘车,是贵妃的从车,上面有徽饰,即使能顺利地作为遣散宫人用,也不能用这样的车,他提出。意儿建议拆掉车篷,改装,到临走时,拉扯下佛堂的帷幔作篷盖,车的扶把等处,弄些泥土涂上作掩饰,谢阿蛮点点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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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贵妃》杨贵妃外传(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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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立刻去做,把车篷拆下来,那应该不难!”
“我们先进一些饮食,拆车,让我和锦梦儿做,阿蛮,你先休息,夜间可能有事,仍然要你来担当!”张韬光微喟着,“我最怕再有兵来!”
在他们说话中,杨贵妃又发出破碎的呻吟之声,这不能阻止,但是,这又是最危险的,大家相对而视,无法可想。他们在默默中进食。
外面,又有几队人来去,天色已全黑了。
张韬光和锦梦儿到后面去拆松车篷,这是一辆结实和考究的宫廷高级车,虽然是革顶,但四周嵌板很紧密,里面又堆满着衣服用具,拆起来很难,锦梦儿以为现有的工具是无法拆开的,她建议先把车内物件集堆在一起,再拣出一部分,将来用帷幔包了,缚在车后,挪出空位容人,至于革篷,只有用刀割去,再用幔布覆在外面。他们的工作因外面不断有提了灯和擎火把的人来往而停止,那是担心有人来查看。
在夜色茫茫中,有一人骑了马来到佛堂,持着龙武军的灯笼,谢阿蛮和张韬光闻讯,迅速抢出,那人策马直到佛堂阶下,他们看出是张永,张韬光迎上,张永没有下马,只把一个小包交给张韬光,同时说:
“殿下说,等候明早通知,这小包内是一些药,外敷的止痛生肌膏,还有,濂珠冰魄散,弹入喉中的,我得立刻回去,此地,会有一队龙武军的兵驻守戒严,散兵不可能滋事,但你们还是小心!”
张永一说完便拨转马走了。
张永来了一次,给予他们以希望。
文郁注视附来的药,都是宫廷原封,连吹管也附着,濂珠冰魄散是喉间肿痛的,每人都曾用过,但文郁不敢用,她只是不断看,其余的人都明白,那是怕有毒。
锦梦儿过来看,她记得车上阿蛮的小箱中也有这药,便去找了来,先滴了水,润湿贵妃的口腔,再撬大牙关,文郁小心地用吹管吹入些药来,随后,她自行试了外放的油膏,再轻轻地涂在贵妃的颈项间。
此时,外边又有骑兵往来,在门前窥探的娟美传报进来,龙武军有一队人来到道北驻扎。这使他们惴然。
至于用了药的杨贵妃,不久就有反应了。濂珠冰魄散中,有一味是冰片,凉意深入受创的咽喉,再加外面的止痛油膏也起了作用,她正式睁开一下眼看,发生呻吟,似乎在说话,但声音迷嘶,只有几个无组织的单音。但是,她的右臂却能动了,手指伸屈了几下。
于是,文郁和阿芳用热水浸过的巾,逐一包着贵妃的四肢关节,小心地为之按摩,意儿也来协助,解开了贵妃的胸衣,用手掌推拿贵妃的胸腹。
弥天夜色罩着马嵬坡,各处都有灯火闪动,但驿亭和佛堂一角,却是冷冷清清的。
茫茫夜,谢阿蛮席地坐立佛堂门内,依壁而睡,在这一天中,她疲颓不堪,许多事缠在一起,也使她的精神状态陷入了分裂和迷离中,乏极的肉体需要休息,但一睡着,便被恶梦惊醒。
她想到陈方强,想到恒王——
至于里面,杨贵妃出汗了,她的四肢经过按摩,已能活动,喉间的受创自然不可能如此快地转好,但她已能发出沙嘶的声音,她说过一句“很辛苦”,又问了一句“我活着”?此外,她的视力大致恢复了一些,她看着文郁而叫,没有完全发出声音,但那是认识和有了意识,她还流出眼泪。
文郁小心地用匙盛了粥汤,喂给贵妃喝了几口,但因喉间痛楚,喂了几匙就停止。
在外面,龙武军的陈方强于近午夜时来访谢阿蛮,她走出去,在佛堂阶外,左边的马栏房与之相见。
陈方强是负责这一区域警戒的兵官,在今天的事变中,他已获升级为郎将。谢阿蛮自然不愿和他相见,不过,环境使她不敢得罪任何一个人。因此,有礼貌也温煦地与之见面,陈方强为日间的事向她道歉——这名新郎将很会做人,他忖度谢阿蛮入东宫,可能会得宠,因此也不敢得罪,假借了旧情来联络。
她一面敷衍着,一面打听消息,从陈方强口中,她得知今天事变之后的情势:
太子以留下讨贼为名,迫皇帝交出兵权,皇帝以四军将士两千人归太子,另外,飞龙厩骑兵全归太子。皇帝曾命寿王、恒王偕高力士往后队,宣谕传位给太子,太子不受,但是,朝廷的大权,无疑已落入了太子手中,相随皇帝的兵,如今大约只有千余人,而且飞龙厩骑兵和龙武羽林军精锐已分予太子,皇帝的一支护驾兵,已不足道了。
陈方强又说明,自己领一队兵在此警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