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苍生-第5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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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心里想:这位饱经忧患的老人是咱三户庄一宝啊!
傍晚时分,吴福来了。他是骑着县粮食局发给他的那辆自行车来的。看样子路上赶得很紧,胡子和鬓角都缀着汗珠。他坐在白天魏队长坐的那个位子上,问黑豆:“你觉着咋样?”黑豆说:“腰这儿疼是不怎么疼,就是下半截身子发木,不大能感觉着冷热,脑子命令不动两条腿,想挪动挪动都得用手搬。”吴福说:“这回伤得不轻,看样子得几个月才能下床。”听说大来,黄豆和何樱桃也走到哥哥家来看大,吴福说:“你哥遭这事,我又不能回来,你们多往这边跑着点,帮巧巧些。”黄豆夫妇忙答应说:“大,这你不用操心,俺知道。”吴福对巧巧说:“车子上有十斤大米,一早一晚给黑豆熬点米汁喝。”又打腰里掏出二十元钱递给巧巧:“给黑豆买点鸡蛋啥的。他这伤只靠服养了。”
可怜天下父母心。吴福望望黄豆和何樱桃,带点歉意地说:“你们两个就苦点吧,你哥这头要紧得先顾他。”黄豆和何樱桃说:“大,你甭操心俺,俺能过。”又问:“俺兄弟还没信儿吧?”吴福听他们提起绿豆,痛苦地摇摇头说:“这孩子怕是没指望了,都这么多年了要还有他,他不会不来个信儿。这年头儿饿死的人不在少数。”吴福一边工作一边又当爹又当娘拉扯大三个儿子实属不易。绿豆出走杳无音信,冬夜漫漫,夏日永昼,时时像有一把刀子戳着他的心,他默默承受着当爹当娘的双份痛苦。他时常想,我一个粮管所长竟把儿子饿得偷人家的馍吃,这事是应该骄傲还是应该惭愧?一屋子人都看着吴福默默无言。吴福在家里呆了不到一个时辰,便骑车往粮管所赶,他不愿耽误第二天的工作。现在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所里很忙。
天下苍生 第十五章(8)
黄豆和何樱桃送走他大回家歇去了。范巧巧送走公公回到家刚要关门,李作侠像从地里冒出来似的突然站在她和黑豆面前。他把扛着的半袋子粮食“娘哎”一声撂在地上说:“可把我压死了!”他坐在吴福刚才坐的板凳上低头问:“舅,好了吧?”黑豆说:“还没好,也快了。”李作侠说:“听说你今天出院,我怕你家吃的不宽绰,弄了点粮食送来了。养伤靠的就是一个养,吃不饱咋行?”范巧巧知道李营长为啥送粮,因在黑豆面前不好太冷淡了他,给他倒了一杯开水笑笑说:“多谢李营长关心!”李作侠营长也乌龟吃高粱顺秆爬,说:“谁让你是我的民兵哩?上级要关心下级嘛!”又说:“俺舅伤好了就不用说了,俺舅养伤期间你有啥难处尽管跟我说。俺在大队里多少还当点家,能解决的一定给你解决。”李作侠嘴里这么说,心里却想:我早向医生打听过了,高位截瘫就是下半截身子不行了,不管用了。别的不管用还不当紧,他下边那套黄瓜茄子不管用了,我看你这位青春美少妇用啥打发日月?不过也不要紧,我这里有副现成的,日后你敞开用就是了!可你要是愿意守你这个活死人你就守吧,我可是用这五十斤粮食给你打过招呼啦!想到这里,他又假模假式地说了些安心养病等安慰的话就告辞回家了。
天下苍生 第十六章(1)
自打发生了火车失火事件,三省庄大队就不叫三省庄大队了,众人都叫它寡妇大队。一场火烧死了三十多个民工,撇下了二十多个小寡妇。其中六个没有子女的,痛哭一场把丈夫送到地里便回了娘家再不回头,剩下的有了儿女的还在丈夫家住着。这些寡妇成了周围几十个村庄光棍们追逐的目标。他们提酒割肉纷纷去请樊瘸子说媒。这些光棍汉子所以成为光棍,不是因自身有点残疾就是因为成分高。樊瘸子的业务顿时忙碌起来,成天价甩着一条腿走东家串西家,巧舌如簧、口吐莲花。但他的奔波是值得的,出口的全是唾沫,进口的全是酒肉。不过樊瘸子奔波的成绩却极差,一两个月竟没说成一对。细究原因大约有三:其一,丈夫故去时日尚浅,寡妇们答应亲事怕落下“坟头不干扇子扇”的瞎名声;其二,樊瘸子说媒的声誉不高,媒人的嘴豆腐里的水,从樊瘸子嘴里出来的是一半唾沫一半谎,大家都不信他;其三,中原风俗,头嫁从父母再嫁遂个人,寡妇们心目中个个都有标准,那就是已故的丈夫,条件低于已故丈夫的完全不予考虑。樊瘸子说的这些光棍都是被别人挑剩下的货底子,估计成色不高,所以都不搭腔。然而樊瘸子就是樊瘸子,由于酒肉和多少不等的酬礼吸引,仍然锲而不舍地奔波。他转弯抹角地提醒那些寡妇们,对方虽然成色不高,自己拖儿带女也不是什么鲜物件了。笆门对笆门,柴门对柴门,找对象结婚是过日子,不是买画儿贴墙上专供观看,能凑合过庄稼日子就行了。但寡妇们仍旧对他那套说辞支支吾吾。
任勿思与他大跟别的木匠一起,完成了做棺材的任务之后,依旧与秦萍一起干为全队打扫厕所的活儿。白天适宜于语文学习,晚间适宜于数理化。任勿思边干活儿边讲解课文,或者秦萍边干活儿边背诵古文,两个人不停地嘟嘟囔囔,全村人看了都十二分地羡慕:“多般配的小两口啊!”那些年轻人更是艳羡不已,调皮捣蛋的竟当面喊他们“任哥”“任嫂”。秦萍听了红着脸嗔责他们:“谁是你的任嫂?你的任嫂还在樊瘸子嘴里哪!”任勿思听了也是满脸通红,说:“俺干的可是脏活儿,有办法对付你的脏嘴。”说着猛地甩一下粪勺,有时会把粪水甩他们一脸。
转眼到了五月,草木一新,女社员们换了单衣,使她们不富而丽。任勿思看见秦萍胸前膨起的两个鼓包,不由扭过脸去,暗暗谴责自己:“不能乱看,那是自己的妹妹!”谴责过后不大会儿又不由自主用眼角扫去。“呆啦?抬呀!”秦萍喊他。任勿思听了秦萍喊他才机械地把抬桶的杠子放到肩上。这样的情景每天都要发生几次,有时讲解着课文,思想就开了小差,咯噔停住了。等任勿思清醒过来,内心惶恐而惭愧地偷偷朝自己大腿上狠狠拧一把,方才继续讲下去。秦萍是个精明的姑娘,这一切都没逃过她清澈明亮的大眼睛,她开着玩笑给任勿思提意见:“老师哥,你最近讲课不专心了,学生妹秦萍有意见!”任勿思被秦萍一语道破天机,立刻涨红了脸,生气地说:“胡说!”秦萍故意招惹他,说:“你的心思我知道已经不在你的学生身上了!”任勿思冤屈地说:“更是胡说,不在你身上在谁身上?”秦萍说:“在那些小寡妇身上!哥哥要是想在她们中间找一个,我找樊瘸子让他给你去说。你点名吧,你点谁的名我让他去说谁!”嘴里这么说心里却得意地想:有我那碗面条,八抬大轿也抬不来樊瘸子了。
任勿思听了秦萍的话生气极了,白白的脸憋得变成紫红色,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任勿思越生气秦萍越高兴,嘻嘻笑着说:“说话呀,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有什么可害羞的?”任勿思说:“以后不许再提这事儿。俺一被打上右派就根本没想过这事儿,一个右派分子谁敢要!”秦萍一听任勿思又提右派分子心里就急了,不由冲口而出:“谁敢要?我敢要!”可马上意识到自己说走了嘴,她毕竟脑子灵转弯快,立马接着说:“要了你不管送给哪个小寡妇她都巴不得的!”可是“我敢要”三个字还是闹得任勿思半夜没合眼。他明显地感到秦萍的“我敢要”三个字,与她后边说的话有点脱节。很可能是她那灵活的脑瓜发现自己说漏了嘴临时想出的补救措施。任勿思更加弄不明白的是,当初那个饿死过两次的赖赖巴巴的黄毛丫头,这么些年和自己在一起,她到底从哪一天开始变成一个高高挑挑容光焕发的大姑娘的?到底从哪一天开始自己也变得想多看她几眼了的?奶奶拿棒子面窝头儿和棒子面稀粥怎么就造就了这么一个漂亮女孩儿?这就是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吗?这个“变”实在太神奇太不可思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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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苍生 第十六章(2)
这个“变”把任勿思弄得神魂颠倒、糊里糊涂,自己到底应该一如既往把她看作自己的妹妹,还是应该从理智的生理角度出发,把她看作一个秀色可餐的异姓姑娘?可是有一点他弄明白了:他不能这么与秦萍相处下去了,再这么相处下去说不定哪一天会闹出什么事来,弄得丢人现眼两败俱伤,是与她好合好散的时候了。任勿思半夜没有合眼,秦萍直到半夜还是两眼睁得滴溜圆。傍晚她坐进乡村那种木制澡盆里洗澡的时候,捋着自己一头瀑布般的黑发,抚弄着两只坚挺的乳房时,她再一次确认自己已经长大成人了。小时候她只是把任勿思看作自己的哥哥,稍后又把他看作自己的哥哥兼老师,对他只有尊崇和敬佩。可随着年龄渐渐大了,特别是这两年,原来的尊崇敬佩里又加进了爱的成分。开始樊瘸子到家里来她本能的反感,这种反感随着年龄的增长越来越强烈最终变成了厌恶,以至做出在媒人碗里放进喂驴的秆草的事情。打那一顿招待起,她在内心深处就毫不怀疑地认定任勿思就是自己的丈夫了。她的这种感情也不时地向任勿思表露一些,可是她的这位老实巴交的老师哥只把她的表露当作学生对老师的热情,妹妹向哥哥的嬉闹。秦萍觉得她这位老师哥正像戏文里祝英台唱的:“过一景来又一景,千提万提提不醒”。可是近年来她觉得任勿思越来越爱看她了,时不时地两眼盯在她的脸上和胸上,她明确感到那目光里有爱的火花在跳动。她兴奋极了:梁兄不再是梁兄了!就在任勿思两眼盯她的那一瞬间她找到了被爱的感觉。女人一旦发现她炽爱的男人也在爱着自己,那份兴奋激动是没法用语言表达的。
第二天他们一如既往给各家各户打扫厕所。秦萍不管干什么活儿都麻麻利利,并且每个动作都透着舞蹈般的美感。从各家大小便池里往粪桶里舀粪是最臭最脏的,秦萍不让任勿思干,她一半认真一半玩笑地说:“学生跟老师一快干活儿,脏活儿累活儿只能学生干哪能让老师干?”其实她是出于一个女人对所爱男人的本能的偏袒。过一会,她又说“你集中精力给我思考复习提纲吧!”任勿思说:“不用思考,我给我的老师要一份就行了,考试也用他们的卷子。我相信你像往年一样还在他们的头三名里!”秦萍直起腰以美妙优雅的动作用手背蹭了一下腮边的汗水,笑说:“你当老师的有信心,我这个学生更有信心!”
任勿思把两眼从秦萍的胸脯强行移开,低下头说:“小萍儿,你已经是大人了,我有一个心愿,考虑了很久了,今天说给你供你参考。”秦萍大感兴趣,两眼闪烁着炽烈的火苗说:“哥,你大胆说,凡对咱俩咱家有益的事,只要你说出来俺啥都依从!”任勿思说:“你的初中课程眼看就完了,我想让你与正规学校的学生一起考高中去。”闻听此言,秦萍两眼中的火苗暗淡了,她有些生气地操起粪舀子躬身舀起粪来。任勿思怕她没信心又兴致勃勃地鼓励说:“依你的成绩考高中,那是三个指头捏钉螺——稳拿!”秦萍舀满了一桶粪水与任勿思抬了向队场大池走去,她说:“哥,你不想要我这个学生了?”任勿思说:“我是为你的前途着想。”秦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