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日月(八阿哥重生)-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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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八爷本是要进来,可后来又喊住奴才,只让奴才转告您一声。”小厮见他久久无话,不由轻声道:“爷?”
胤禛回过神,淡淡道:“你出去罢。”
待人退了出去,他转身走向书架,在其中一格里抽出一副卷轴,缓缓打开。
画中飞雪漫天,却有寒梅傲霜,数点殷红,错落别致。
落款是弟胤禩赠兄生辰。
手轻轻地抚上去,目光渐渐柔和下来。
小八……
从京城到山西平阳,是一段不短的距离,就算按每日驰骋三百里的路程来计,也需得半个月左右才到。
由于情况紧急,马齐与胤禩合计了下,决定日夜兼程赶路,每到一处驿站便换一匹好马,饶是如此,到达平阳时,也已经是十天之后了。
在两人还未到达平阳府前,一进入山西境内的时候,沿路上已经看到有稀稀落落的灾民自平阳方向走了出来,至抵达平阳,才发现路上所见惨况,远远不及这里的十分之一。
饿殍遍地,哀鸿遍野。
几人一路上都是微服装扮,此刻走在道上,身上的绸缎衣服对比两旁衣衫褴褛的灾民,衬得愈发显眼,惹来不少目光注视,却大都是麻木或仇视的。
有几个甚至不怀好意想上前,最终却被几名侍卫的刀吓退了。
对于山西,马齐并不陌生,康熙二十四年,他曾任山西布政使,后又因政绩卓著被擢升为山西巡抚,对这里的民风民俗都有一定程度的熟悉,这也是康熙派他来的原因之一,但是时隔十多年,重临旧地,却已截然是两个模样,路上所见所及的惨况,同样令他大为震惊。
十屋九塌,甚至不时还有求救与哭声传来,百姓居无定所,流离街头,年轻点的,还能在废墟旁边搭个棚子,年纪老迈的,只好坐在那里等死。
马齐眉头紧皱:“这里不是没有粥场,但这些人何以都不去排队,反而在这里想着不劳而获?”
胤禩扫了一眼,发现远处粥场排队的人,只是稀稀落落,而拿着碗乞讨的人,却到处都是,皆瘦骨嶙峋,面有菜色。
几人走至粥棚附近,那些打了粥转身离开的人,脸上并不见得有多欢喜,胤禩上前一看,发现许多人碗中的粥,其实只比水稍微稠了一些,连碗底屈指可数的米粒,都隐约可见。
马齐怒道:“这平阳知府居然敢以水代粥,简直胆大包天!”
又恭声道:“八阿哥,事不宜迟,我们是否现在就去府衙?”
胤禩点点头。“伯父喊我应八便可,老爷子早已嘱咐过,您为主,我为辅,伯父决定即可。”
两人来这里之前,早已商量好,以伯侄相称。
马齐一愣,笑道:“是奴……我情急失言了,这便走吧。”
几人马不停蹄,又奔往平阳府衙,片刻便至,却见大门敞开,空荡荡的,连一个亲卫也无。
待到他们下马往里走去,才有人匆匆自里面跑出来。
“几位,这是平阳府衙,不可擅闯,请回吧!”来人一袭书生打扮,看上去像是府衙幕僚。
他打量了几人一番,从对方身上的衣着和气度,断定他们身份都不一般,说话也就客气了几分。
胤禩自然不会先开口,马齐压抑着怒气,沉声道:“堂堂知府衙门,怎么连个兵丁都没有?”
那人见马齐出口就是诘问,吃了一惊,拱手道:“诸位是?”
马齐闷哼一声:“我们自京城来的,姓氏名讳,等见了你们家知府大人再说吧!”
对方反应极快,语气又恭敬了几分:“几位来得不巧,知府大人刚刚出去了。”
“去哪?”
那人苦笑道:“借粮。”
马齐微微皱眉:“怎么,官仓没粮?”
“几位有所不知,山西前两年有旱情,皇上天恩,下令开仓放粮,官仓里的粮食早已用得七七八八,本以为今年总算能丰收了,结果却碰上这种事情,实在是雪上加霜。”
“临近府县,也无富余粮食了?”
“临汾、洪洞、浮山、岳阳等县受灾惨重,其他各县也或多或少受了波及,彼此都自顾不暇,无梁可调,知府大人已上折子,恳请皇上恩准从太原府等处调粮,只是折子刚发出去,旨意还没下来,这边灾情已不能再拖,大人带人出去找法子了。”
马齐与胤禩对望一眼,他们本以为这平阳知府懈怠民情,起码也是个玩忽职守的罪责,却没想到从这人口中描述来看,似乎还是个好官。
胤禩道:“既然官仓无粮,可有从城中富户家中借粮?”
那人看了看他,张口欲言,却听见门口传来一阵参差不齐的脚步声,他喜道:“知府大人回来了!”
马齐他们转头一看,果然是个穿着从四品文官补服的中年人自外面大步走了进来。
几人都站在衙门正堂,中年人自然一眼就看到他们。
“大人!”那人忙上前拱手为礼。
中年人点点头。“这几位是?”
那人想起自己还不知道几人身份,不由望向他们。
马齐从袖中掏出一块令牌,递了过去。
“本官马齐,我等奉皇命而来,勘察灾情,听闻此番死伤甚重,皇上十分关切。”
中年人先是一震,继而撩袍跪下。“卑职平阳知府王辅,参见钦差大人。”
马齐之名,他自然不陌生,只是当年马齐任山西布政使时,王辅还不过是一介小小的知县。
马齐原先听那幕僚说话,还心存疑虑,现下见了王辅一身风尘仆仆,已是信了七八分。
“无须多礼,粮可借到了?”
王辅露出与那幕僚一样的苦笑:“卑职无能,走遍城中富户,一颗粮食都未有收获。”
“莫非他们都受了灾?”
“并非如此,富豪之家,房屋比寻常百姓要稳固得多,纵有一两处坍塌,也不至于所有粮食都被埋在底下,只是卑职所到之处,个个都说没有余粮,又让卑职去查看他们的粮仓,确实一颗粮食都没有。”
王辅一脸愁容,并没有因为马齐等人的到来而展颜。
胤禩突然道:“此处并非谈论之所,大人另找一处清静的细说吧。”
王辅看向胤禩:“这位是?”
“这是本官的侄子。”马齐接道。
王辅点点头,也没多想,手往里一引。“钦差大人请。”
几人进了后堂,又屏退闲杂人等,胤禩这才道:“刚才看大人面色,莫非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反思
几人进了后堂,又屏退闲杂人等,胤禩这才道:“刚才看大人面色,莫非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王辅听到这话,不由多看了胤禩几眼,心想此人虽然还不及弱冠,却能同行前来,并且抢先说话,必是在这位钦差大人面前极受宠的,便叹道:“这平阳府最大的商家是荣泰丰,这荣泰丰的幕后老板,叫徐泰,是本省巡抚噶大人的妻舅。”
马齐道:“就算如此,也断没有倚仗关系而不借粮的道理,这粮是朝廷要的,给予银钱补贴也罢,先征借也罢,莫非他要对抗官府不成?”
王辅苦笑:“徐泰说,他不是不借,而且自家也受灾了,粮仓都埋在地底下,实在没有余粮。”
“不至于吧,若是没有余粮,他一个商号那么多人,都吃什么喝什么?”站在胤禩身后的惠善突然插口。
王辅点头道:“正是如此,所以下官觉得事有蹊跷,但是没有证据,又不能去抄他的家,今日出去逛了一圈,也没找到好的法子,这不回头就碰见钦差大人了。”
马齐扬眉欲言,却随即被胤禩一个眼色阻住。
“糊涂!”茶盏摔至地上,发出碎裂的声音。
一个略显富态的中年人站在旁边,嗫嚅道:“姐夫……”
噶尔图阴沉着脸不说话。
徐泰赔笑道:“姐夫,这不是情非得已嘛,太子殿下那边,今年的孝敬还没上交,就碰上这种天灾,若是咱们家里不留些底,怕到时候就要去喝西北风了……”
噶尔图哼了一声:“你有多少家底,当我不知道,你这样糊涂,居然拒不借粮,你知不知道这回上头来了什么人?”
徐泰心里咯噔一声。“什么人?难道是大阿哥?”
“有个深受皇上器重的马齐,这倒也罢了,坏就坏在他不是太子殿下的人。”
徐泰松了口气,笑道:“姐夫也太小心了,这马齐就算再有能耐,能跟太子殿下作对?”
噶尔图看了他一眼,气还未消:“那个王辅来征粮,你就应该象征性拿些出去,多少也罢,起码做个样子,说一颗都没有,谁信?不肯舍小利,哪来的大利,你的眼光就是太狭隘了!”
徐泰见事情有转圜的余地,忙笑道:“姐夫教训的是,下次我一定注意,只是这一次……”
噶尔图道:“这次我借口公务缠身,先行回来,王辅那边要是来人,我还可拖上一拖,钦差要是来了,必然也会先到太原府来,这边你就无需担心了,但是你在平阳,功夫还得给我做足了。”
“姐夫的意思是?”
“这样吧……”
几人与王辅又说了几句,马齐言道要先写折子上报情况,带着胤禩等人,暂时在平阳府衙后院住下。
“八阿哥,刚才何故……?”待屋内剩下两人,马齐迫不及待便问。
实际上,他对胤禩打断自己,微有不满,但对方年纪虽轻,身份却摆在那里,容不得怠慢,马齐心里也捉摸不透,皇上让这位八皇子出来,究竟是来历练的,还是来监督自己的?
胤禩道:“马大人有所不知,山西巡抚噶尔图,是太子殿下的人。”
马齐皱眉不语,片刻方道:“即便如此,噶尔图敢包庇妻舅,拒不借粮,罪责难逃,奴才这就上奏,禀明圣上。”
马齐此人,说好听了,是性情方正,说难听点,就是有点缺心眼。
前世自己未与他有深交,结果到头来他却被佟国维拉下水,莫名其妙成了八爷党。一废太子之后,康熙让众臣举荐太子人选,他便举荐了八阿哥,结果后来群臣跟风而上,康熙要追究责任,却都推到马齐身上,他辩解不得,心存愤懑,行为上便有些轻浮,被康熙认为“人臣作威福如此,罪不可赦”,落得个罢官的下场,直到康熙四十九年才又被起复。
胤禩摇摇头:“马大人,你上奏,我不拦着你,可在调粮的旨意还没下来之前,这几日百姓的生计,又该何以为继?”
马齐愣了一下,道:“直接去找噶尔图,让他借粮。”
“他并没有说自己不同意他妻舅借粮,我们也不知道徐泰是否真的无粮,如此贸然前去,只怕会打草惊蛇。”
若是换了他那位未来的皇帝四哥,估计就是一声令下,抄家完事,管你有没有,抄出来再说。
但是别说自己不是皇帝,就算是皇帝,这么做也只会落下粗暴的名声,被人暗地里指着脊梁骨骂。前世胤禟他们正是瞅准了这一点,才会在江南一带散布谣言,说胤禛雍正帝暴政残忍,刻薄寡恩,最后他们跟着自己被削爵圈禁,这也是罪状之一。
马齐拧眉沉思。“八阿哥所言不无道理,但是目前来看,除了借粮一途外,并无其他办法,万一旨意下来之前这几天因饥饿引发灾民哗变,那我们便担当不起了。”
胤禩沉吟片刻,道:“这样吧,大人先写折子,向皇阿玛详细说明这里的情况,我再出去看看情况。”
“也好,八阿哥一切小心。”
马齐对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