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枪响了-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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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共有三个军阻击南进之敌。由现在开始向鬼子反攻,只许前进不许退后,不分官兵,后退的全部枪毙。
韩文德这时候站在队伍里,脸上熏黑,军服上也是星星点点的血迹和尘土。身上背着两个水壶,一个是营长的,一个是他的。正在这时,于副团长到他跟前,拉着韩文德的手要喝水,韩文德把水壶解下来交给于副团长,于副团长也是长安县人,他也听说了韩文德说俞济时是俞豁豁,对这个陕西小兵有印象。他喝完水,悄悄对韩文德说,你还年轻,要小心,把王之干营长跟紧。此番上去是一场大恶战,估计活下来的人不多。
王耀武讲完话,部队就开始向北运动,向张古山展开攻击,霎时间号声炮声炸弹枪声响如电闪雷鸣一般。敌人的炮弹、飞机撂的炸弹在也在部队前后炸出一片片火光和浓烟,连树叶都被震得哗哗落下。担架队不住往下拉抬伤员,当时不分官兵,都紧张跑动,听不到人声,人声都被炮火声覆盖了。手势成了互相交流的工具。
晚上两点钟,队伍攻占了两重山,遍山的号声冲天,火光冲天,韩文德跟营长相距不到三米,低姿势爬行,营长忽然直起身来,高声喊冲呀杀呀,战士们和鬼子展开了白刃战,韩文德手里的马枪不断向敌人射击,猛地一阵敌人机枪扫过,营长倒在韩文德面前,他急忙上前摸营长,见营长肚子被打坏了,几个大窟窿“汩汩“向外流血,韩文德扳着营长哭叫着,营长已经没有一点知觉了。韩文德知道营长阵亡了。他摸到营长的左轮手枪,又从营长身上解下子弹袋。
忽然副营长跑过来,让他下去,到小山背后用电话向团长报告营长阵亡的消息。韩文德跌跌爬爬跑到电话机前,让电话兵向团长报告。电话兵摇通了电话,把话筒递给韩文德,说,你亲自打。韩文德抓住耳机喊,团长,团长,我是三营小鬼,我们营长……团长问,营长怎么样?韩文德哭着说,阵亡了。
张灵甫团长又问一线情况。韩文德回答,报告团长,我们三营人员伤亡到百分之八十左右,怎么办团长?
团长叫韩文德通知传令班长,把营长尸体拉下,叫副营长继续指挥战斗,有兵来报告说副营长也阵亡了,韩文德没有放下电话,继续报告说,副营长也阵亡了,阵地上已经没有几个人。
团长命令传令班长继续指挥,说,我马上派人支援你们。你快上去把王营长尸体拉下来。
韩文德打完电话回到营指挥所,半路碰见传令班长,传达了团长的命令。王班长说,要拉营长尸体得趁黑夜,但飞机晚上抛照明弹,炸弹也炸个不停,机枪也扫射不停,活人都顾不过来,那顾得这些死人。
韩文德见传令班长不想去,就说,你派给我两个人,我去。
韩文德带着两个人猫腰跑到王之干营长的尸体旁,刚拉住王营长的一条腿,枪就打过来,拉了不到两米远,两个战士都被打死了。韩文德还想把营长尸体拉到崖下,听见传令班长喊快退,韩文德放弃了拉尸体的念头,一蹦蹦到崖下,这地方是个死角,敌人枪打不到,回头看,传令班长也被枪打死了,全营只剩他一个人。知道一个人也起不了大作用,这才跑向后方。
沿路看去,只见担架上摆满了死人,有一个伙夫担着担子送饭被炸死,韩文德也已经两天汤水不见。在路上碰到了一个医疗队,他就帮着包伤扶人。正包伤,日本人的飞机就飞过来了,轰轰隆隆声音很大,医疗队的人急忙分别卧倒。飞机过去了,韩文德爬起来一看,医疗队的医生也被炸死了两个。伤员们有些轻伤还可移动,重伤的十有###难活命。送上担架后,韩文德跟着担架下去,天亮后到山口,见靠崖坐着十几个重伤员,还在等担架。
韩文德不知道,他们打的这一仗就是以后闻名天下的马回岭保卫战。
韩文德正看着,就有人来叫他,到了一个指挥所,给他端来两碗米饭,和他一起吃饭的有二十多个人,韩文德一问,都说是从前线上退下来的。饭吃完后,一个当官的过来说,把你们这二十多个人编成一个敢死队,当时任命了连、排、班长,让新任命的连长带着去找三零六团,听三零六团团长指挥,并厉声道,再私自跑下来一律枪毙。
这一队人马立即疾跑上山,路上,韩文德听其他的兵说,白崇禧、罗卓英、王耀武亲自在后面督战,督战队有两挺重机关枪和十多个冲锋枪,谁退下去打死谁。
他们上山后也没找到三零六团,就把枪架起来准备战斗,敌人在北边,前面是块洼地,连长命令自找射击位置,这二十多个人有六挺轻机枪,韩文德为弹药兵,专门给机枪装子弹,敌人像蝗虫一样向山上爬来,他们六挺机枪和十多杆步枪就以火力压倒敌人,敌人见冲不上来,就用炮打,一直坚持到晚上,人也死得差不多了,只剩了韩文德和另一个弹药手,撤下山回去报告情况,第二天又被编队上山,士兵们之间谁都不认识谁,也不知道是那个师的。
到韩文德第三次被编队上山已经过了两天,山上山下到处都是死人。也有伤员,尸体都臭了,散发出难闻的味儿,熏人的脑子。但是仗打到这份上,担架队的人和医生都炸死完了,伤员根本抬不下去。到处都是没有主儿的枪,但是子弹比较少。难找,韩文德把子弹打完了,翻了几十个尸体,才找了十来粒子弹,韩文德又渴又饿,心想,士兵们没有了粮食和水,也没有子弹,怎么能打仗呢。他盼望后方还有新部队来,把吃的东西和子弹带上来他们还能接着打。韩文德见了那么多的伤兵在挣命,也没有人往下抬,心说,今后记着,宁愿战死也别负重伤,不死不活的太难受。不如早死。
韩文德正在胡思乱想,忽然听见一个微弱的声音在喊他,他顺着声音过去一看,原来是王志杰。
王志杰受了重伤,肚皮被日本鬼子的一块炮弹皮炸烂,肠子流了出来,韩文德走到跟前的时候,他正把一截肠子往肚子里塞,伤口疼得咬牙呻吟。
韩文德要给王志杰包扎伤口,把王志杰背下去。王志杰说,不行了,这次真的要死了,你不要管我。
韩文德对王志杰说,我怎么能不管,我一定要把你背下去。
王志杰说,不行了,肠子都流出来了,血也流完了,没办法背。背下去也活不了,然后勉强笑着说,我也够本了,打死了三个日本鬼子。
韩文德想起他和王志杰在西安新兵营训练差点被炸死的事,又想起王志杰当逃兵差点被枪毙的事,心里很难过。看着王志杰疼得难受,怎么能忍心走。可是,真要他背,他也背不动王志杰。正在为难,王志杰却对他说,我也活不了了,你干脆给我一枪,不要让我受这个活罪。
韩文德说,你不要想着死,我马上下去叫一副担架,把你抬下去治伤。
刚走了几步,想起上山时那个当官的说的话,再私自逃下来一律枪毙,又不敢下去,看阵地上连他在内只剩了三个人,他用绷带给王志杰把伤裹好,然后和那两个士兵一直守在山上。到天晚,王志杰就死了。他挖了个坑把王志杰埋了,心里想,王志杰死了还有人埋,我死了谁埋我?可能也像其他人的尸首一样,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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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张古山血战(下2)
第二天,鬼子也没有攻山,底下也没有上来人,韩文德他们三个又渴又饿,也不知大部队撤走没有,这样不死不活的也不是个办法,他们商量往西山头去看看,刚到山腰,就发现上面是鬼子,三个人这时也回不去,也上不了山。韩文德对两个兵说,咱们各自找位置躲避,逃出一个是一个。
三个人分开,韩文德沿着山边走,见山边是一条自然水渠,水位有深有浅,他把边上的草拨开,见有一个一人多深的坑,就蹲下去,心说死活也不走了,鬼子如果离我远,我不打他,到跟前发现我再打。反正也就是个死。
他从草缝里望出去,听见枪炮声,飞机声轰隆隆响,照明弹照得大地雪亮,想起营长王之干和于副团长都死在战场上,昨天他把一个受伤的高陵兵雷玉河扶上担架,不知是否运到后方去了?敌人的武器这么强,兵的战斗力也强,敌人又有烟云毒气,而我们队伍每人只有一个防毒口罩,支持的时间不长,而我们国家就没有造出压倒敌人的武器。而只能用生命拼杀。这太可怕了。他想不通我们的指挥员为啥不想些巧办法消灭敌人,只在兵的后面督战,枪杀自己人。
他感觉他的生命可能像于副团长说的那样,活不过一两天了,他因为两天没见到食水,口干舌燥,身上无力,歇了一歇,觉得这样藏着不是个办法,就想往坑上爬,身上的包坠着,一下没爬上去,感觉是背上的包太重,就把包解下来,忽然手碰到包里一个硬东西,想起里面有缴获日本人的牛奶罐头,给营长背着,没想得起给营长吃,营长牺牲了当然吃不成了。又伤心落泪。
到后半夜枪炮声缓了,他实在饿得不行,就把背包解开,把罐头盒取出来,好在他没有受伤,摸摸左轮枪还在腿窝里。就取出一粒六五子弹,用子弹头把罐头击了两个洞,往口里倒吸,不知不觉吸完了。过了一会觉得身上有力量了。就模模糊糊坐着睡觉了。
这一觉直睡到第二天中午,飞机的“嗡嗡“声把他惊醒了,他拨开草枝向外看,不见了战斗的烟云,也不见人。他又取出仅有的一筒罐头,分两次喝完,这才决心冲出去。他把传令班长交给他的德国造二十粒的子弹装满,扳开机头,送上保险,又把左轮手枪的六粒子弹装满,爬出坑,向南走去,他知道南边有个山口,就是督战队督战的地方。到了南山口,只见小道两旁零落着尸体,担架。没有一个活人。
正走着,忽然发现后边呜哩哇啦来了十多名鬼子兵,趁鬼子兵没有发现他,连忙爬倒在草从里,鬼子兵过去后他才爬起来,远远的跟在鬼子兵后面,见道旁有一个日本钢盔,就拾起来戴在头上,又见一个死了的鬼子兵身上衣服还新,又脱下来穿在身上,简直成了一个鬼子兵,只是衣服大了些,与他单薄的身子不大协调。他把换下了的衣服揉成一团塞在背包里,随着那十几个鬼子兵到了哔叽街,发现街上尽是鬼子来回走动,有的在烧火,吃饭,身上都干干净净,不像是才打过仗,好像是新来的敌人。
韩文德不敢说话,他懂得的日本话不多,只是简单的几句“米西米西”“八格牙路”什么的,一说话就要露馅。一个鬼子向他呜哩哇啦,他只是摇摇手,不敢开口,那个鬼子也没再问。
韩文德从鬼子丛中穿过,出了街,向桥上走,想过桥。离桥大约百十步远,发现桥上有鬼子守桥,连忙下到路旁的草丛中藏起来,路边的草丛很高,人窝进去一点也看不见。一直等到天黑,这才下河凫水到南岸边,在水中抓住草和树枝慢慢挪行,不让水发出声音。
这时候一轮明月已经升起,大地晶莹透亮,韩文德却不喜欢这种亮,他想,只要有一片云遮住月亮,我就能摸到桥边。可是天上没有一丝云,他只得一点一点的挪,好不容易挪到桥下的黑影处,听见两个鬼子兵就在头上说话,说的日本话,他也听不大懂,鬼子兵不动他也不敢动,直到两个鬼子走向桥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