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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部分

长歌行-第4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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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亲娘诶,”沈墨山怪叫一声,对我说:“小黄,你儿子说什么听到了吗?”
  “听到了,别大惊小怪的。”我横了他一眼,对小琪儿柔声说:“你现在太小,还不能照顾它,等大了,爹爹给你一条大狼狗看家护院,好不好?”
  小琪儿想了想,点点头说:“好。”
  此时,却自院外传来一声冷峻的声音:“喜欢?人之一世,变幻莫测,单凭喜欢二字,如何算一生所求?今日喜欢你,明日喜欢他,后日又喜欢另外的新人,人性喜新厌旧,耽于享乐,今日山盟海誓,明日形同陌路,甚至反目成仇比比皆是。”
  话音听着挺远,却顷刻间来到耳畔,沈墨山脸色一沉,站了起来,正要开口,我立即止住他,摇了摇头。
  却听那声音继续道:“浪荡子淫人妻女,毁人名节,难道不说喜欢?青楼娼妓迎来送往,柔情款款,难道不说喜欢?薄情人抛弃糟糠,另寻良配,难道不说喜欢?为官富贵者三妻四妾,难道不说喜欢?”
  他冷冷一笑,道:“沈墨山,你来告诉我,什么叫喜欢?你适才所言的喜欢,属于上述哪一种?”
  沈墨山翻了下白眼,却恭恭敬敬拱手行礼,道:“见过徐二叔。”
  “你心里,倒还认老子是你二叔?”一个身影快如闪电,疾驰而至,出手如风,扬手就往沈墨山脸上招呼。
  沈墨山面不改色,低头侧过,划拳为掌,顷刻间与他过了十余招,那人一个转身,五指为爪,竟朝小琪儿抓来,我心中大骇,想也不想,一把搂过孩子,以身相挡。
  “二叔!”
  一声惊呼自我身后传来,我闭眼以待想象中的剧痛,却半天没动静,转过身一看,却见一个一身锦袍,器宇轩昂的中年男子收了掌,正打量我,他目光锐利,几可探入人心底,令人不敢与之对视,我垂下头,抱着琪儿,慢腾腾从榻上站起,略略行了礼,道:“徐爷。”
  他冷声道:“倡优一流,果然管人均叫‘爷’。”
  “二叔,您胡扯什么呀。”沈墨山一个箭步踏上,挡在我面前,半昂着头道:“得了,我晓得今儿个最好什么也别说,因为说什么都会适得其反,令您对长歌的偏见更深,但我要真什么也不说,干瞧着您奚落他,我他娘的就不是明德公子爷教出来的。您爱听也罢,不爱听对不住您,可我要说,他是我的人,我待他,就跟您待宝叔那般,若有人当着您骂宝叔一声奴才,您怕也要活活剁了他吧?今儿个您再管他叫一句倡优,咱们叔侄几十年的老脸,咱们两家两代人的交情,从今往后都不用提!”
  “说得好!”那徐爷脸色一变,阴阴地道:“这男人狐媚子一般,看把你迷得鬼迷心窍,祖宗姓氏都可不顾了,赶明儿还不知要弄出什么幺蛾子来。行,我今日辛苦点,为你除了他,你爹就算在这,也断不会拦我。”
  “二叔,您别逼我动手。”沈墨山双目微眯道。
  “正好,我领教下冰魄绝焰。”徐爷冷笑道:“不容易啊,敦促你练功,到头了,竟然要对付我头上。”
  沈墨山笑了笑,说:“您高抬贵手,还是我最亲的二叔。”
  “就是因为大家都由着你胡闹,只有我真心为你着想,我还非得做点什么,才对得住你叫的这声二叔。”
  两人之间的争斗一触即发,我心里惶恐至极,却也明白,此时最好的方式,是不要插嘴,说什么,都只会令事情越发糟糕。好在两人虽然都放了狠话,但依着我对沈墨山的了解,他绝对不会对自己叔叔下杀手,那叔叔,瞧着一心为他,也断不肯真伤了他,两人并无性命之虞,倒也可稍微放心。
  就在此时,一个柔和的嗓门气喘吁吁地道:“徐达升,住手,你要打自己孩子吗?有话好好说,爷俩还真要动手啊?成什么样子你们?都给我住手!”
  那徐爷本一脸倨傲,眼神都透着冷意,此时一听来人的话,却立即换上柔和之极的表情,堆上笑,转身凑上去说:“宝儿,你看错了,我逗墨山玩儿呢,哪能真跟他动手?你来得怎么这么快,我正吓唬他呢。”
  “这么大岁数了还玩!”那来的人错眼看我,“咦”了一声,撇下徐达升,径直朝我走来。我见他年纪也不轻,但面白无须,长相俊美,瞧不出多大岁数,且眉目和善,一双圆圆的眼睛清澈见底,黑亮透光,令人观之先生三分好感。
  我打量他的同时,他也打量我,目光中有惊奇和难以置信,道:“你就是长歌?”
  我扶着琪儿,勉强作揖道:“见过前辈。”
  “无需客气。”他上前一步扶住我,道:“快坐下,可站不住了。”
  我有些赧颜,却无力推辞,只得告罪坐下,他就坐我旁边,微笑着端详我的脸,道:“哎呀,可真像,长歌果然好相貌,这等模样,我年少时头一回见,就看迷了眼,想不到事隔多年,竟然还能见着像个八九分的。”
  我忙道:“哪里,长歌久病颓容,冲撞了前辈,请勿见怪。”
  “无需客气,”他笑眯眯地对我道:“你这样的,配我家墨山,倒显得他粗糙了。”
  “宝儿,你这么说就不对了,沈墨山乃沈家儿郎风范,顶天立地的汉子,像姓林的有甚鸟用?病歪歪的没个男人样。男人就该像我,哪,像墨山,像我大哥那样,啧啧,那才是……”
  那徐爷还未说完,已被沈墨山一把扯了袖子,低声说:“二叔,你又触宝叔的逆鳞,闭嘴吧,不然回房后有你受的。”
  那徐爷怏怏住了嘴,坐我身边的那一位却变了脸,只是他想来脾气甚好,便是生气,也只是闷声不语,紧紧抿嘴,想来气得不轻。
  徐爷有些慌了,忙不迭地上前道:“宝儿,你,我,我就是胡扯的,你,你可别往心里去……”
  “我知道,你终究嫌我不算男人。”宝爷眸色黯然,叹了口气。
  “你,你又胡思乱想什么呀,哎,不带这么冤枉我的,宝儿,宝儿你听我说,这可是天大的冤屈,你且转过身来……”
  “墨山,你在林州仿佛产业不少,带你徐二叔逛逛去吧。”宝爷神色漠然,道:“我要为长歌诊病了,被谁打搅了,出什么事我可不管。”
  沈墨山一听急了,立马赶着徐达升道:“二叔,快随我来,您还不知道吧,我手里头的买卖啊,现在已经多了好几宗别的啦……”
  他连拖带拉,立即将人弄了出去,那徐爷一路嚷嚷,都被沈墨山巧妙挡了回去。
  院子里又回复安静,小琪儿怯生生从我怀里钻出脑袋,好奇地看着宝爷。
  宝爷一见有孩子,脸色登时缓和不少,微微笑了起来,从怀里掏出一个绢包,打开来,却原来包着几样精巧糖食。他朝小琪儿招招手,柔声道:“宝宝,要吃糖食吗?”
  小琪儿咽了口口水,抬头看我。
  我对这位宝爷怀有好感,晓得他心存善意,便点了点头。
  小琪儿笑嘻嘻地爬过去,捡了一颗,刚想塞到嘴里,却停了下来,转身塞到我唇边,高举着叫:“爹爹吃。”
  我笑了,摸着他的脸说:“爹爹病着,不能吃,乖宝自己吃罢。”
  “哦。”他快活地应了一声,塞到自己嘴里,高兴得眯了眼。
  宝爷呵呵低笑,说:“你别见怪,我打小家穷,没好好吃过这个,现下还怀着念想,身上常常带着。”
  我如何会不明白,低头一笑,道:“长歌也是出身贫寒,别说糖食,便是麦芽糖,也从未尝过。”
  他眼神越发柔和,温言道:“等你身子好了,让墨山给你备着蜜饯,甜的东西,终究要尝到嘴里,才晓得甜是什么滋味。伸手过来吧。”
  我将手伸了过去,他见我断指疤痕,轻声叹息,搭脉而上,又看了看舌苔脸色等,放下袖子,道:“长歌,你这毒,我要先判断是哪一样才好对症下药。你能告诉我吗?”
  我沉吟片刻,道:“是一种名为商参和合丸的药物,在叠翠谷被奉为圣药,此药服下如火炽游走四肢腹内,需人以阴寒一路的内力相导,方能将药性疏通入奇经八脉。据说,服用此药能改人经络,令人功力大增,但却不能停药,需每月由谷主亲自赐药。”
  “若是停药会如何?”
  我摇摇头,低头一笑,淡然道:“还有八日,我便服满一月,会如何,宝爷届时亲见便知。”
  “孩子话,”宝爷摇头,清澈的眼中颇带责备地看着我,道:“任何反应,以你此刻的身子,都断然捱不住。我可不想墨山回头怨我。”
  他站起来,摸摸小琪儿的头,负手踱步,在我面前走来走去,清俊的脸上尽是忧色,一会似乎想到什么,又轻轻摇头否定,叹息不已。
  我心中不忍,开口道:“宝爷,无论如何,晚辈已是感激万分,生死有命,您无需为我耗费精神。”
  他停下来,侧着头看我,问:“若想不出法子,八日之后,你定毒发身亡,便是你服过白先生亲制解百毒的丸药,然你身子七劳八损,也是朝不保夕,难以为继,你可明白?”
  我微笑点头,道:“我都明白。”
  “不,你不明白,”他摇摇头,道:“你若死了,定然是亲者痛仇者快,孩儿无人教养,爱人无人抚慰,你真忍心,令墨山年年苦痛,夜夜锥心?你的孩儿,这么小就要历经丧乱,孤苦无依。”
  我摸着怀里困倦欲睡的小孩儿,心中恻然,却仰天一笑,道:“前辈此言差矣,我信我的孩儿,定会好好长大,因为他本性纯良,今后无论做什么,都不妨碍他成为一个身心愉悦之人;我信我的爱人定会好好过日子,因为他生性豁达,会将失去我的痛楚抛开,而记住与我相处的欢乐;我还有若干好友,他们皆是与我共过患难,可以命相托之人,他们定会每年在我坟前把酒言欢,畅所欲言,或回忆我们往昔的岁月,或说点我曾做过的蠢事取乐,将祭奠我,视为一场踏春出游,有朋自远方来的聚会。”
  我微笑看着这个面目和善的前辈,道:“所以,请前辈尽力就好,至于最终我能不能活,能活多久,您真的,无需介怀,因为我很满足。”
  宝爷视线柔和,含笑看着我,点了点头道:“不错,果然是墨山看上的人。”他掉转视线,道:“只是长歌啊,你即便如此说,却也该明白,有些人的缺失,是无法替代的。比如你对墨山,对你怀里的小宝宝,便是如此。”
  他沉吟片刻,朗声道:“栗亭何在?”
  门外立即传来栗亭的声音:“在。”
  “弄一套笔墨来。”
  “是,师傅。”栗亭恭敬应答,不出片刻,只听门扉被轻轻推开,栗亭端着笔墨纸砚缓步走进,先朝宝爷躬身行礼,再轻手轻脚将东西铺成在茶几上。
  宝爷微微点头,挽了袖子,正要上前磨墨,栗亭立即伸手,笑着说:“师傅,我来吧。”
  “不用,”宝爷笑了笑,道:“甭在我跟前装这副小厮模样,你淘气的事我可都听说了,回头该罚可还是要罚。”
  “哎呦,哪个跟您嚼耳根呢?弟子可老实着呢,这一年看诊制药,忙得跟陀螺似的,您要不信,问问墨山去。”栗亭嘟起嘴,带了撒娇的口吻道。
  这可是新鲜,我从未见一派斯文的栗亭作此娇憨孩童状,想来他自幼便跟着宝爷习医,师傅脾气软,又会心疼人,徒弟自然借机耍赖撒娇,如此师徒,前所未见,令我大开眼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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