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歌行-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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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欸,”杨华庭摆手道:“休得无礼。陆家那孩子平素跋扈专横,大伙卖着他父母长辈的面子平日里处处忍让,哪知少年人却反倒更为骄横,得祭司大人出手训诫,是他的福分,如何能相提并论?”
他朝我微微一笑,道:“祭司大人宅心仁厚,且今日场上多的是天下英雄,哪会有什么事?”
这是自持武功高强,同时也暗暗警告我了。我冷淡地道:“杨盟主只需一句话,听是不听。”
“听。”杨华庭笑道:“祭司大人请。”
我微微点头,垂首弹奏一曲《山花》,这曲调原为南疆百夷流传甚广的山歌小调,被我加以改动,更显轻灵流畅。曲调一响,场上许多南疆夷人,均面露欣喜,有乐师甚至打鼓唱和,姑娘们哼着调子,目光闪动柔和,显是思乡种种,俱已体现。
一曲既罢,杨华庭笑了起来,道:“果然动人,山间小调竟也能弹成如此,老朽佩服。”
众人纷纷赞叹称是,我却一言不发,放下那张三钱银子的琴,凑近弹他呈上来那张古怪的黑色琴。
调子仍未变,依旧是《山花》,却蓦然变得慷慨悲凉,仿佛雉堞圮毁,榛莽荒芜,故园被毁,一派萧瑟。众人听得一脸悲戚,唯独杨华庭仍保持万年不变的笑容,我加急曲调,登时金石奇响,刀光剑影,仿佛敌匪杀将而来,亲人故友,一个个躲闪不及,在眼前刀下,纷纷毙命。
杨华庭终于脸色一变,我冷冷一笑,再催曲调,铿锵数声,他突然手捂胸口,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
这一下众人大惊,杨文骔立即扑了上来,惊呼“叔父——”,一旁仆役变了脸色,立即上前欲将我拿下。
他们的手尚未触及我的衣裳,杨华庭却嘶声道:“住,住手。”
我昂首看他,他正了脸色,站起来,朝我深深一鞠,道:“老朽谢祭司大人治我多年痼疾。”
我垂头道:“还没完事,若要治愈,需得三次。”
杨文骔见此状况,终于有些反应过来,立即朝我行礼道:“请祭司大人慈悲为怀,救我叔父。”
我站了起来,负手淡然道:“纹银三千两。”
众人哗然,杨华庭却哈哈大笑,道:“这有何难?老夫痼疾困扰多年,大人如能去了,恩同再造,区区银两,何足挂齿,来人,取银票来。”
一旁有管家去了片刻,回来捧了一个小小樟木盒奉上。杨华庭看也不看,拿来递给我,笑道:“未来三日,只怕要劳烦祭司大人了。”
我接过,交给葛九,道:“分了吧,今儿个在场的族人都辛苦了。”
葛九哽咽住,南疆众位乐人舞姬也均含泪看我,我笑了一笑,道:“这等辛苦钱,往后,若能不做这个营生,各位还请,不要做了。”
他们欲说什么,我却不再听了,转头对杨华庭道:“今日魁首,当推葛九,不知那彩头可否现下兑现?”
杨华庭又愣了一下,笑道:“自然,他们有祭司大人这般费心,真乃前世修德。”
他朝杨文骔做了手势,杨文骔立即捧出一个托盘,上以红绸覆盖,朗声道:“悬腰舞魁首彩头,黄金一百两。”
葛九却不接,只看着我摇头。
我叹了口气,道:“拿了你的辛苦钱,快些去了。”
葛九还待说什么,我拂袖转身,她无法,只得上前接过黄金,低声道了谢。
诸事已毕,我对杨华庭道:“我需静室一间,以屏风相隔,杨盟主每次听琴,均需摒除杂念,不可令一人闯入打扰,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这类似于运功疗伤,武林人士多做如此,杨华庭不以为意,笑道:“那是自然。”
我又道:“你的府上怨气极深,有怨灵积聚,我的体质只能待三日,三日后清晨,请备好马车送我出城,莫问莫拦,你可能当着天下英雄的面发誓?”
杨华庭点头道:“使得,我在此发誓,三日后绝不问不拦祭司去向,若违此誓,叫我一世英名尽付流水,不得安享终老。”
我终于满意地点点头,盯着他道:“如此甚好。”
杨华庭笑道:“未来三日,就有劳祭司大人了。”
长歌行
作者:吴沉水
第 32 章
忠义伯府办事果然迅速,不出半日,即收拾出一个干净院落与我。
仍是四名小厮抬着软榻,杨府少主杨文骔亲自陪同。我们穿过前厅直达后院,经过大片婉约的柳树林,一处单独精致小院悄然立于池水中央。
四下有几本粉色杜鹃,几丛雪白栀子花,几株高大茶花树,绰约相间,更显得此处幽静。
我入了院落,早有四名丫鬟垂手出迎,见了我,均下拜行礼,口呼“祭司大人。”
我下了榻,慢慢走入里间,内里布置秀雅异常,绣幔低垂,房椽上画着喜鹊报春,眉檐上绣着,寒梅吐蕊。
床上衾褥崭新,薰笼备置,一转身,妆镜台上,竟然有陈年梳妆匣子。
这分明,是一处女子香闺。
我转过头,冷冷看向杨文骔,道:“贵朝风俗,便是至亲男子也不得踏入女子闺房,却不知杨少侠将我安置此处,是何解?”
杨文骔拱手道:“祭司大人息怒,皆因英雄会明日即开,家中客房早已住满,且江湖中人粗鄙不堪,恐冲撞了大人,这才将大人安置此处。”
“可这分明是座小姐的绣楼,”我冷笑道:“莫非府上的未出阁女儿,已经委屈到要与一陌生男子共处一室?”
杨文骔眼神黯淡下去,强笑道:“这里原先,确实是女子绣楼。但旧主离去已是多年,我不忍换其间摆设,不过徒留点念想而已。大人无需多虑,只管住着便是。”
我微微一愣,却见他一张斯文俊逸的脸上满是说不出的惆怅苦楚,想来此间旧主人应已香消玉殒,不觉放缓口吻,道:“如此多谢。”
杨文骔目光有些恍惚,看着妆镜台出神,半响,方强笑道:“这里每样东西都是上上之选,当日,凑齐了置办这么个绣楼可也废了不少功夫。过于奢华之处,祭司大人莫要怪罪。”
我微微点了点头,忽而心中一动,问:“这里,原先的旧主人,似乎与你有莫大渊源?”
杨文骔眉心一跳,道:“您怎么知道?”
我心跳加速,面上仍淡淡地道:“是少侠的,妻子?”
“是未过门的。”他苦笑了一下,道:“若已过门,说什么我也不会让你住进来了……”
我只觉一口气哽了上来,涩声道:“是我唐突,不若换个地方……”
“不用,”杨文骔微笑道:“祭司大人只管住着,她,生前也是位奇女子,想旁人不敢想的,做旁人不敢做的,虽为弱质,却自有傲骨侠气。况且大人如此高洁,若她在世得以拜见,定会折服,想必让出整间绣楼与你住都不定……”他的声音骤然打住,慌忙别过头,道:“我,小可尚有事,就此告辞了。”
说罢竟然决然转身,匆匆避开。
但我分明瞥见,他眼眸晶亮,已是有些失控。
就如我此刻一般,扶着椅子颓然坐下,眼眶一热,险些滴下泪来。
我们都想到小彤。
这里,原本住着那样一位奇女子,若没有被我所累,想必她此刻定然遍身罗绮,做忠义伯府尊贵的少夫人。
她本就出身显赫,足以与南武林盟媲美,又兼冰雪聪明,性情温柔,这样的女子,合该被父母爱若掌上明珠,与夫婿恩爱情深,教养出几个优秀的孩儿,寿终正寝之时,子孙满堂,共同哀悼她的一生。
如果她没遇到我。
只是这世上,哪里来的如果?
遇到她那年,我十六,她也十六。
她如名花初绽,柔美委婉,我却深陷魔窟,受尽屈辱和磨难。
足足有半月,那个老匹夫折磨我,狠狠占有我,用各种器具不分日夜地污辱我,拿春药迷乱我的神智、命奴仆在我面前如牲口一般交 媾,让我每时每刻,都陷入灭顶的如泥泞般肮脏与窒息的深渊中。但这些我都可以忍。
因为那时候我相信,我爱的人,终究会救我出去。
他一定会体谅我是被逼,我的身子被人玷污,但我的心,却从未遭受污染,我总是爱他,总是爱他。
什么都可以被抹除,被否认,但这一点,却深深刻在十六岁的我的心底,坚如磐石。
但是,杨华庭却以击溃人的意志为乐事,有一日,他一边亵玩我,一边将谷主通告天下,驱逐我出谷的信一行行念与我听。
那个罪名,竟然是勾引从兄,淫 乱骄奢。
我几近崩溃,却如溺水之人般牢牢抓住一点,我拼命摇头,我不信。
我如何能信?明明临出谷前,他还温情脉脉地拥着我,前所未有地应允我与之同榻而眠。他一遍一遍地抚摩我,说我冰肌玉骨,说最喜欢,我这等温顺模样。
他咬着我的耳朵,温言说,我可以唤他的名字。
我还能清楚地描摹出他的手,冰凉的指尖如何流连在我的腰腹,我还记得很清楚,他拉开我的腿,坚决进入我的体内,似乎发出满足的喟叹。
我一直以为,我必定是不同的,我相信假以时日,他也一定会同意,我是不同的。
因为我这么爱他,我愿意为他去死啊。
我的人虽卑微,我确实出生于穷乡僻壤,我的童年确实支离破碎,苦不堪言,但我始终觉着,我对他的感情,没有任何卑微之处,我总以为,只有我方识得他曲调中的寂寥与高处不胜寒,我也总相信,他是愿意我伴着的。
我那么费劲心力,犹如绞紧胸口那般疼痛而珍贵的爱。
难道不值一文吗?难道真的,没有价值吗?
我想不明白,那夜夜纠缠分明还如此明晰,我看向他的眼眸里,分明已经有了不同以往的暖意,为什么,只是一转身,却要捏造那样恶毒的罪名强加给我?
他难道不知道,这样做,无异于将我打入地狱,痛不欲生吗?
如今想来,自然一切皆如笑话。
但十六岁的我,却怎么也料不到,怎么在顷刻之间,人就能走到这样一个荒诞诡异的噩梦中。
一个我之前想也不敢想,怎么也挣不脱的绝境。
我痛得茫然无措,如此过了一日,我忽而警醒过来,是的饿,不能坐以待毙。我亟待一个证据,证明杨华庭在撒谎,他本来就是十恶不赦的畜生,他撒谎,玩弄我的身体和意志,他有什么做不出来?
那个时候,我咬牙忍耐种种不堪,挣扎活着,其实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要逃跑,要跑出去,要找到谷主,要请他告诉我,那个诏告天下武林同道的信,那个逐我出谷的噩耗,都是捏造的。
我曲意奉承,咬牙拼命令自己舒展身子,让杨华庭满意。
我不再掩饰我的痛苦,他折磨我的时候,我不再忤逆他换来更为不堪的对待,而是相反,我也学着尖叫,在颤音当中带上媚意,我强迫自己闭上眼睛承受他各种各样下流的手段,我没再中途晕倒,强撑着,以绝佳的忍耐力与表现恰好的羞耻和痛苦,还有三分羞耻与痛苦中悄然抬头的愉悦。
杨华庭果然很满意。
他后来告诉我,其实他也不曾想要玩死人,毕竟草菅人命有违侠义之道。只是他受不了风尘小倌的矫揉造作,只喜欢玩好人家的男孩儿,但上了床,总也太过投入,失了力度,那些没经过特殊训练的孩子哪里禁得住他如斯折腾?失掉个把两个,纯属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