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歌行-第27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小彤当日虽倾心于我,却也曾提到,最对不住的,是这位自幼待她如敦厚兄长的杨大哥。我却坚持忠义府上下,绝无好人,为此,小彤还静默伤心过。
想到亡妻,我心下一软,曲调渐渐转为柔和,帮着那位调理内息,有隐隐抚慰之意。杨文骔脸上现出喜色,忙盘膝运气,不一会,便面色转常,随后一跃而起,对我深深一躬,道:“多谢祭司大人手下留情。”
我住了管萧,朝葛九看了一眼,葛九会意,立即上前扶着我的手,笑道:“好了好了,大人气也平了,雨过天晴了,神明不会降罪,大家谢谢大人一片慈心吧。”
“多谢祭司大人。”众女子纷纷行礼,那位我救下的女孩儿更是双目热泪盈眶,狠狠地瞪了地上那人一眼,盈盈下拜道:“大人救命之恩,娜迦,娜迦无以为报……”
我举手止住了她,淡淡地道:“出门在外,要多小心,这般爆脾气,下回吃亏了,可没人照应着你。”
她的眼泪唰的下来,哽咽道:“谨尊祭司大人教诲。”
我朝杨文骔略略点头,扶着葛九的手,就要离去,却听地上那人嘶声道:“慢,慢着,你,你适才使得,是什么妖法?”
我轻笑,附耳对葛九低语几句,葛九诧异地瞥了我一眼,对那青年道:“祭司大人知道你姓陆,命我告诫你几句,你听是不听。”
他喘息着,却犹自愤愤然道:“呸,江湖术士,谁不知道我陆家庄与南武林总盟关系笃好,知道我是少庄主陆孝东,何足为奇。”
我又对葛九说了几句,葛九会意,走过去蹲在陆孝东面前,轻声说了什么,陆孝东脸上现出惊愕,红白不定,迟疑着看向我,却已换上迷惘的神色。葛九轻咳一声,站起身来道:“祭司大人命我转告陆公子,你命中有祖辈父荫,是为有福,却不知福气总有用完一日,有这功夫专横跋扈,目空一切,不若抽身想想,若某天父辈亡故,以你一人之力,是否挑得起陆家庄?”
他若有所思,我再点点头,朝那被我救下的少女招了招手。
那少女立即奔来,我搭住她的胳膊,轻声道:“借我搭搭,我快站不住。”
她面露焦灼,立即撑住我,适才一曲《夜枭》毕竟耗费心神,我此刻已微觉头昏眼花,靠着她的胳膊,勉强站着。娜迦甚为机灵,对带路的小厮斥骂道:“前面带路,祭司大人要歇息了。”
那小厮忙点头,举手道:“请,请随小的来。”
娜迦扶着我,一步一步朝里门走去,突然之间,我右边手臂,却被一人稳稳托住,抬头一看,竟然是杨文骔。
他温柔一笑,温言有礼地道:“祭司大人莅临寒舍,是我忠义府大喜,如此贵客,我自当亲自接引。”
我点点头,知道他这样近身而来,也是在试探我有无武功,却也并不在意,低声道:“如此,有劳了。”
“祭司大人客气,大人似乎甚为疲乏,鄙府有上好补神良药,呆会就给大人送来。”他语气自然亲切,乍然听取,竟仿佛真心关怀一般。
这位杨大哥果然不简单,我淡淡摇头道:“不需麻烦,葛九带了我日常用的药,呆会服下便好。”
“那杨某就放心了,请大人好生歇息。您这样尊贵的客人,想必杨某叔父要亲自来会见的,只盼大人届时,莫要嫌烦才好。”
“你叔父?”我心中冷笑,暗道可不等的就是那个老东西?声音却平淡无波地道:“那是不一般的人物,能觐见一回,本祭司深感殊荣。”
长歌行
作者:吴沉水
第 30 章
所谓净室,确实一尘不染,归置整洁,不知清雅,内里一盆白石覆盖的青松盆景,翠绿欲滴,倒不失为一个好出去。
葛九在我进屋不久后便回来,将杨文骔不着痕迹地挡了出去,随后谴送我进屋的娜迦出门,方才合拢门扉,快手快脚上前来卸下我的面纱,倒了一盅热水过来,蹙眉看我道:“不成,今儿个不跳了,你立即随我回去,咱们往后再找机会便是……”
我接过她递来的水,喝了两口,闭目养神了一会,方淡淡地道:“走不了了。”
葛九一惊,道:“为何?”
我睁开眼,平静地道:“适才我露了一手,杨文骔见了,陆孝东见了,那大大小小几十位舞姬也见了,这会已然通报到忠义伯耳朵里。”
葛九难得一脸严肃,低头沉思着,忽而莞尔一笑,一拍桌子道:“娘的,怕了就不算好汉,你们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兵来将敌,水来土堰,是这个说法不是?”
我微微一笑道:“九儿,你学问真个长进了。”
她得意地道:“那是自然,得空了我也常听书看戏的。”
我仍是保持笑容,目光柔和看向她,低声道:“若我所料不差,不出一炷香功夫,那老匹夫定然着人来请你跳舞,请我鼓琴,其后无论你跳得如何,他都会大加赞赏,紧接着便会得寸进尺,请我在此盘桓数日,以便能聆听琴音。到得那时,”我顿了一顿,看着她,继续道:“到得那时,我会以寨子女子营生艰难,要忠义府后赠于你,你拿了钱物,只管离去,明白吗?”
葛九脸色有些灰白,却强笑道:“好啊,又平白多得钱,我作甚不要。”
“九儿,”我有些急迫地道:“你莫要以为我瞧不出你的打算,樊姐儿你为何打发了不让跟来?”
葛九有些尴尬,笑道:“她,楼里不是还有些东西没收拾好……”
“你想与我共患难?”我有些恼了,急道:“都说了多少回了,你莫非真拿我的话当耳边风?”
葛九一双妙目登时涌上泪雾,怒道:“我作甚不能与你共患难?你当我们寨子里出来的女儿是那等贪生怕死之辈?你也太瞧不起人……”
我长叹一声,伸手道:“过来。”
她倔强抹去眼上泪滴,扭过头去不理睬我。
我无奈一笑,道:“这个样子,怎的跟小琪儿有一拼?过来,我有事要嘱咐你。”
她瞪了我,方不情不愿地挪过来,我拍拍她的胳膊道:“我非瞧不起你,但人总得为自己个留条后路。小琪儿,”我吸了一口气,继续低语道:“小琪儿,我现如今放在一位朋友处。那位朋友姓沈名墨山,是极有本事之人,待我,也恩重如山。我如今是私仇未复,新恩未报,你出去了,也能替我传个口信,就说,我对不住他。”
葛九啐了一口,骂道:“少乌鸦嘴,你定然平安无事,我求了神明的……”
我笑着点点头,道:“是了,九儿心最诚,神明定然会瞧着你面子赏我多几年活头,所以你听我的话,可否?”
葛九定定地看着我,目光复杂,泪眼婆娑,却终于仰天一笑,咽下眼泪,强笑道:“好了好了,听你的便是,省得你蛇蛇蝎蝎,没完没了。”
我真心地笑了,这才是我认识的葛九,虽是女子,却拿得起放的下,洒脱豪迈不输男人,是能交托性命,能让她扛住事的。
就在此时,却听门外有脚步声传来,葛九立即掩口不说,站了起来,快手快脚替我覆上面纱,正戴好,就听得杨文骔的声音在外温润响起:“祭司大人,葛姑娘,大厅上悬腰舞比试已然开始,不知大人歇息得如何,若好了,就请移步观舞吧。”
我淡淡地嗯了一声,葛九快步去开了门,笑道:“杨公子,劳您大驾,祭司大人现下旧病有些犯了,走不得路,您可否安排小子们抬个软藤塌椅?”
我一愣,随即明白葛九的用意,示弱永远比逞强好。果然,她此言一出,杨文骔立即问:“是何种旧病?要不要紧?鄙府尚有良医……”
“倒是不碍事,”葛九笑吟吟地道:“只是四肢乏力罢了。”
杨文骔吩咐了跟着的小厮抬塌椅来,自己告了罪,走进屋子,朝我拱手道:“祭司大人,您身子欠安,小可不才,早年也略习了些医术,可否让我把脉问诊?”
我抬眼淡淡扫了他一下,却见此人眉目英挺,一脸正气,全然一副名门弟子,侠义正道的嘴脸。我微微一笑,轻声道:“杨少侠有心,只是我这病乃天神惩戒,罚我窥探天机而得,凡间种种药石,是不奏效的。杨少侠古道热肠,实属难得,只是此番恐怕要令少侠失望了。”
杨文骔有些尴尬,道:“也是,我这雕虫小技,倒在大人面前献丑了。”
“过谦了,”我摆摆手,伸出左手,脉门朝上,道:“若少侠多了解一门古怪的顽疾病例,旦诊无妨。”
他瞧着我的手腕,反倒踌躇起来,两眼直勾勾盯着腕骨突出之处,突然似回过神来笑道:“适才是杨某唐突了,祭司大人切勿怪罪。”
我收回手,冷淡地道:“少侠客气。”
正说到此处,四名小厮已抬着软榻而来,葛九与杨文骔一人一边,扶起我坐到软榻上,杨文骔装作不经意托起我的手掌,只一下,便以内力试探于我。我被他内力一激,浑身一震,登时歪在榻上,葛九惊道:“祭司大人,祭司大人,您怎么啦,哎呀,这刚刚还好好的,这是怎么啦?”
杨文骔此刻大概真的探明我全无武功,且身染疾病,并非妄言,不由有些愧疚,道:“杨某孟浪,请祭司大人恕罪。”
这般坦言,倒出乎我的意料,我忍住胸口刺痛,蹙眉道:“杨,少侠,可放心了?”
杨文骔脸颊透着微红,拱手道:“祭司大人恕罪。”
葛九怒瞪了杨文骔一眼,咬牙道:“这就是忠义伯府的待客之道?果然忠义两全,名不虚传哪。”
杨文骔尴尬地呆立当地,葛九正待继续出言讥讽,我叹了口气,哑声道:“罢了,走吧。”
四名小厮依言抬起软榻,葛九冷哼一声,紧随我的身侧。左拐右弯,却终于踏进正面大厅,内里此刻乐声燥然,腰鼓檀板,金铃叮铛,舞姬们湘钩学步,娇喉妙态,尽显一时。我被抬进去的时候,大厅中央一位舞姬舞得正欢,腰臀各处,无不抖动得酣畅淋漓,尽显魅惑之色。
这等抖法,非正宗蛮夷女子所不能,悬腰舞原为当地寨子中大节庆宰牛祭神时所舞,男女赤足踏地,载歌载舞,讲究腰臀以下各处关节皆抖如筛子,极富韵律感。
那舞姬瞧见我,竟然一路舞,一路朝我过来,妩媚的眉目间带了崇敬和喜悦,一张小脸骤然间光彩夺目,正是适才救下的女子娜迦。我斜倚榻上,微微一笑,示意小厮们放下软凳,伸出手去,娜迦登时欣喜若狂,舞过来深深折腰,我按寨子里祝福的方式,将手掌置于她的发顶轻轻摩挲。
“祭司大人为娜迦祝福了。”葛九高声宣告,大厅上众位舞姬立即纷纷欢呼,其余操琴鼓瑟的乐人若为夷籍,也皆面露微笑,住了弦乐。想必我下午止住陆孝东行凶的事在这群贱籍的可怜人当中已然传遍,大伙纷纷簇拥过来,朝我深深鞠躬,淳朴的脸上均带有真诚的笑容及真实的敬仰。
“祭司大人,祭司大人……”
我坐了起来,扶住葛九的手慢慢站立,缓缓地道:“怜我子民,皆多困苦,从善之心,终得庇护。”
这是葛九往昔念祷文时最后四句,我在头回听得,还曾不以为然地想,何为从善之心?难道打不还口,骂不还手,就能得到神恩庇护?那么这世上千万受苦受难之人,堕入贱籍无处翻身,为人侵害无从抵抗,这般逆来顺受,神的恩又体现在哪?
但此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