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运来-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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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馨刚才吃的热了,额头上出一层细密汗珠,衬着红扑扑的脸和精致的五官,整个显得异常娇艳。她卷起袖子,笑着说:“好,今天这顿不能白吃,我来投桃报李!”李固大喜,急忙吩咐人拿琴箫到水榭去。
阿福吃了一碗饭喝了几口汤,漱过口就也跟着过去。佳蕙捧着一把曲项琵琶,现在也叫胡琴。和后世的直项琵琶不同。佳蕙手里这一把是紫檀螺钿曲项飞凤双缠彩云的样式,琴身镶着深红宝石,在夕阳照耀下,那宝石的光晕仿佛是要烧起来的火焰,美的让人移不开眼。
“啊,总是有杂事,也好久没弹了。”
李馨把琵琶接过去,按弦试了试音,弃了拨子,佳蕙替她将玳瑁拨甲一个个的戴好,李馨抬头朝阿福一笑:“以前喜欢玩儿这个,好久没碰了。”
阿福一笑:“洗耳恭听。”
李固则接过了那管箫。箫管极长,玉制,深碧的的颜色仿佛是一竿经雪老竹,箫孔处有几点红渍,象是滴上去的血滴一样。
“说起来,我们也好久没凑一块儿了。”李馨坐在石台上,手指轻点,疏淡而清朗的几个单音,让人心神缓缓的沉下来。
李固的唇轻轻嘬起。
一线箫音,浑然从容的轻轻传来,就象平静的林间,吹来的一阵东风。
飒飒水波随风而动,起伏澹澹。
阿福觉得肌肤都随着那箫音而鼓战起来。微微眯上眼,似乎有人正从山林深处走来,山莽莽,林苍苍,那人的身形若隐若现……
这曲子阿福听过。
皎皎白驹,在彼空谷……生刍一束,其人如玉。
阿福觉得微微晕眩,神绪神魂仿佛要被那箫音摇动着带着飘浮起来。她定了定神,往窗前站了一步,夕阳的红光照在脸上,微微的热。
琵琶声忽然加了进来,叮的一声轻响,就象石下滴泉,落进平静的水面,陡然打破了山林间的宁静。
箫音微微沉下,仿佛那缓缓走来的人被这水声惊动,吸引,转头去看。
他的步子依旧从缓,但是却带上了寻幽觅胜的期待之意。
水声一滴一滴,渐汇成涓涓细流,流淌不断。水声潺潺,箫声扬起来,变的轻快,仿佛豁然开朗,见着一片水光。
阿福有些明白,为什么要到水边来奏曲听曲。
水面疏朗平旷,四面来风,令人心神安然宁定。
皎皎白驹,食我场苗。絷之维之,以永今朝。
琵琶声如水花飞迸,撒珠溅玉一样欢快,让人的心也跟着跳的欢快了起来。
所谓伊人,于焉逍遥?
曲子和从前听过的旋律相仿,但又不尽相同。
阿福靠着窗扇,望着李固。
他垂着眼帘,神情从容宁静,仿佛身外的一切都不复存在,天地间只有那宛转悠扬的乐音。
箫声曲折低回,带着茫然之音,仿佛是迷失了路径,不知何去何从。
李馨忽然站了起来,五指齐划,琵琶声陡然激越清昂,如裂帛如碎冰,仿佛一线银瀑从天而降,飞龙直落,声势磅礴,天地无色!
阿福被震的退了一步,后背抵住了窗棂。
不尽落瀑,仿佛滔滔天河之水落入世间,不见来时,不见归处!
箫音陡然拔高,就如山风罡烈,受水势鼓舞着,吹卷着,水声风声浑然一体,迎面袭来,穿透人的身体,荡涤人的思绪!阿福觉得身后的板壁窗扇一起震动起来,绝不是她的错觉,乐音一波一波的扩散,阿福眼角的余光看到水面上也起了鳞鳞细纹,一圈圈荡漾开去。
从前只听人说,天籁之音,沉悦淳然。声闻十里,振聋发聩!
李馨脸颊火红,手指挥弹的快的阿福已经看不清她的动作,玉似的手指挥洒间就象阿福见的那绝品的重瓣雪牡丹,晶莹剔透浑然绝美,玳瑁拨甲彩光剔透璨灿夺目,一圈圈光环如虹如蝶。
她忽然停下手来,反手将两幅袖子一扯一撕,嗤嗤轻响,断袖如素翼凤蝶一样翩然落地。
箫声却没有停歇,宛转柔润,愈吹愈是让人心驰神移。
李馨喘了两口气,忽然踢掉木屐,一撩裙幅踏上了圆桌。旋身扭腰,衣裙飘曳,巾带飞舞。她一手支着琴头,反手拨划,姿态曼妙仿佛天女起舞。
琵琶乐声重新响起,刹那间灌满双耳,如急风骤雨泼浇而来。
她腰肢如风中扬柳,扭摆仰俯,十指齐舞,快弹捻挑,点挞按拨,阿福痴痴的看着她,眼睛不舍得眨动一下!
什么叫天籁之音,人间绝响!这样的曲音只想让人扑倒在地顶礼膜拜,又想大哭一场,就此离了这凡尘俗世。
箫音高高的荡了起来,浩瀚天上之水,奔流到海不复还,滔滔人世流光,只见逝去无从留!李馨脚掌弓起,整个人只以脚尖驻抵在桌面上,整个人旋转起来。展臂反弹,整个人如一只飞翔的凤鸟翔燕……神女飞天,彩云飞旋,仿佛翱翔于九天之上,一往无前!
她旋转的越来越快,箫声琵琶之声如怒涛卷霜雪,狂风席流云,呜咽咆哮,撼天动地,仿佛要击碎尘世喧嚣!
阿福觉得自己身体与神魂里面挤满了这要摧破灵魂的乐音,胸腔随着共鸣震颤,却绝不感到苦楚,而是无尽欢欣,无尽畅快!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出了一身汗,爱恨悲欢,淋漓尽致!
陡然间一声脆响,琴声戛然而止。李馨身形静止在原处,双臂伸张,俯身仰颈,姿态美不可言。
箫音若断若继,仿佛有些伤感。
“皎皎白驹,在彼空谷。生刍一束,其人如玉……”
幽然空谷,有那样一个人,干净,澄澈……温文如玉,和煦如风。
阿福的泪珠滚落下来,吟育涵咏,曼声而歌,反复唱着最后一句。
只愿感叹,天道无情,时光无情,昔日伊人,今不复见。
今日犹记,皎皎白驹,在彼空谷。生刍一束,其人如玉。
正文 二十四 淑人
远远的,忽然有人击掌
阿福转过头,穿着玄墨色袍服,戴着卷纱冠冕的男子缓缓击掌,迈步行来。宫人太监纷纷拜倒。
李固站了起来,李馨也从圆桌上下来,阿福扶了她一把,感觉她的身体颤个不停。
“拜见父皇。”
阿福跟着拜倒,皇帝落座,声音温和:“别拜了,起来吧。想不到今日有这等耳福,你们两个都懒怠,好久没让朕好好听曲了。馨儿,你这一曲堪称天魔妙舞了,”
李固没说什么,李馨却说:“我们倒天天有闲,父皇却没那么多功夫陪我们弄这些。”
她虽然强撑着站着,但是身体的颤抖人人都看出来了。皇帝说:“你刚才舞的太猛了吧?快快坐下。”
“不是……”李馨脸色发白,脸上都是汗,看着叫人怜惜:“我吃的多了,又动的猛了……歇一歇就没事。”
皇帝又是摇头又是笑:“你啊……也是大姑娘了,还跟小孩儿一样。”他又对李固说:“你也坐吧。”
这下水榭里只有阿福站着了。
“这个就是你新纳的娘子?”
阿福盈盈伏身:“妾朱氏拜见皇上。”
“免礼。听起来,你这孩子也是读过书的?”
“昔日在家中曾经跟兄长学过两年,识得几个字。”
“识得几个字?这是谦辞了。若不解诗词之意,刚才那几句吟唱也不能和他们的乐音合和相融。从前他们合奏我也听过,挥洒得开,却不能收放自如。你么……不管有心还是无意,倒是定音落幕,不错。”
阿福轻声说:“皇上谬赞,乐音歌吟发自真心,先得要感动了自己,方才能打动别人。妾也不知道刚才自己说了什么,若有妙处,那也是因为固殿下和公主殿下的乐音先打动了妾,才能不由自主,发声相和。”
“好,好!”皇帝欣然说:“好一个不由自主,倒是个有心人。”
李馨喝了一口茶,轻声说:“不光有慧心,还有巧手呢,刚才我们用的膳食就是她做的,一条鱼做了三个吃法。”
“哦?三个吃法?”
李馨说:“嗯,鱼肉刮下来做了丸子,鱼皮裁开卷了菜芯,胡瓜还有芸豆丝儿,吃起来又酸又鲜甜,鱼头烧了汤,汤里还放了一匙羊乳呢。”
“哦?”
“鱼与羊,可不是鲜么。”
皇帝呵呵笑:“听你这样一说,朕都想尝一尝了。”
李馨笑着说:“没啦,都让我和哥吃光了。父皇要想吃,明儿请趁早。”
皇帝只是点点头,看起来对李馨的玩笑全盘受落,没有分毫不悦。
“你觉得好些了?”
“好多了。”她掩口笑:“刚才觉得肚里的东西都要倒出来了,幸好忍住了。要是真在这水榭亭台处大吐一气,那真是斯文扫地焚琴煮鹤,估计我哥这辈子都不要来这地方了。”
“下次可别这样莽撞。朕刚才让人给玉岚宫送了今年新呈的红果,那个也消食,你回来记得吃些。”
“那个酸的。”
“不酸,朕尝过了。”
这样的对话有如寻常人家的父女一样亲昵自然,看来宫中人都说,三公主最得圣宠此言不虚。
皇帝转过头来对李固说:“也给太平殿备了一小筐。”
李固规矩的说:“谢父皇。”
嗯,这就是儿子和女儿的不同。女儿是贴身小棉袄,儿子越长和父亲的关系越尴尬。
“那你们刚才吃饱喝足就跑来玩琴弄箫?怪不得我远远听着曲子过来,好象倒听出来了一点腥气呢。”
“噫,那可不是我们吃下肚的味,”三公主指指窗外池水:“水逢夏便有水腥气,可与我们不相干。”
阿福觉得三公主怪不得招人疼,皇帝疼,太后疼,李固也喜欢她。这样明艳无媚兰心慧质多才多艺又伶俐讨喜的姑娘,谁能不喜欢?
阿福想起刚才那一曲琵琶舞,依然觉得心旌摇曳,衣袂飘飘裙带漫舞……好象从前看过的敦煌壁画,飞天。
太美好了……美好的不真实。
“阿福,你会不会用红果做点心?”
阿福想了想:“会做两样,不过宫中御厨想必也都会的。”
“阿福?”皇帝头次听到这名字:“这名字谁取的?”
“是先父所取,是愿儿女福泽延绵不断之意。”
“这是她小名,大名也有意思,是个喜字。”
“嗯,为人父母,自然都盼孩子好。大俗就是大雅嘛,这名字不错。”
李馨打蛇随棍上:“父皇,他们昨日办了喜事,今天去向太后请安,大家都有礼物相赠。父皇你怎么可以两手空空呢?这未免说不过去。”
阿福相信后宫里想向皇帝讨赏的女人一定多的皇帝数都数不过来,但是能成功讨到,并且让皇帝掏的心甘情愿的,可真是为数不多。就算他太后老娘讨,都未必有三公主李馨讨的这么顺理成章振振有词,而且皇帝还特别受用。
“好好,这见面礼自然要送。”皇帝清清嗓子,转过头来:“朱氏温良恭谨,品貌端庄,着内府,朱氏进为五品淑人。”
李馨笑盈盈的推了阿福一把:“哎呀呀,父皇今天难得大方,这竹杠算是敲着了!阿福,快谢恩啊!”
李固愕然之后也欣喜:“阿福,还不快谢恩。”
阿福愣了一下,急忙跪下谢恩。